正文 被你遺落的月光 — 15 ❜ 不管了

进到屋子,他们依然一路无话。

严末望着她上楼的背影几秒,抽回凌乱的思绪刚要回房里,身後便传来她又下楼的脚步声。

旋过身,人已经走到他背後了。

室内只开了盏单颗灯泡的吊灯,昏暗阴翳,微弱的黄光只照亮她的半边脸。

严末却在此时才看清楚她的表情,面色浅淡,透着月色的凉意,隐约蹙着两弯好看的眉,小嘴几次张了又闭,最後只问了一句:「明天几点出发?」

甚至连看着他都没有。

「八点半左右。」他的声线低哑,彷佛掺着沙,迷人又悦耳。

「严末。」

「嗯。」

悄声地吸了口气,她抿了抿嘴,说出口的话似乎不是心里正想的,「路上小心。」

其实是想问他,今天为何特地跑去找她。

还想告诉他,明天别自己开车了,疲劳驾驶,危险。

低低的应了一声,严末敛着眼眉,无声地凝视着眼前就是说着话也不抬头看他的女孩。

心想这女孩的心思,一如往常的难猜。

彷佛感受到了他有些意味不明的视线,全曲双手不禁在胸前盘起,纤细白嫩的手指顺势卷起发尾,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两人又僵持了几秒,她打算当先离开的那位。

全曲小声地道了声晚安,也不等严末反应,转身就上楼。

然後他用着低磁的声线跟她说了晚安。

然後好像有魔力似的,全曲停住了脚步,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正视他的双眸。

独自伫立在黑夜中的严末,没有过多光线的照明,一身清隽的气质仍旧明显,好似浓烟暗雨中,他就是那片独自温和沉静,散发着清透流光的辉白月色。

那麽令人甘愿耽于他那片水平如镜的汪洋大海般,深邃而沉静的眸光里。

严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那双眼睛很犯规。

会溺死人。

而那人可能就是我。

严末始终凝眸注视着全曲,他舍不得移开眼。

接下来会有五天见不到她的人、她的脸、她的小脾气、她的任何喜怒哀乐。

她的所有一切。

良久,全曲的声音唤回了溺於无声夜色的两人。

「明天不要开车。」她的声音轻如飞絮,彷佛随时会飘散於空气之中,他却听得清楚。

是在高原白雪中长年盛开的花瓣,难得耐不住寒风肆虐的凋落,恰好落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尽头上。

有点儿痒。

他读出了她刻意藏匿的言下之意。

嘴角弯起一道温柔的弧度,严末的声音像是要安抚女孩的心似的,压低的声线隐约卷着款款柔情:「好,听你的。」

E市,半夜一点。

严末理所当然地尚未阖眼。

翻着文件的手忽然一顿,他想到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自己就是基於某种反射动作,看见全曲最爱的菜被摆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顺手,真的就是顺手,自动就夹给她了。

在他反应过来时,菜已经稳妥地躺在她碗里。

然而她没有拒绝,面无表情得吃了起来。

想起李承安昨晚散会後,又打了电话跟他问了些工作上的事,挂断之前还补了一句:「你们的关系才几天,变化不少。」

其实也没有这回事,就是习惯了平常一起叫外卖吃饭;在家倒水遇到了,全曲会主动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有时去看她睡了没,顺便帮她盖好又被踢歪的被子,然後她会露出睡得一派安稳的表情给他。

没有再排斥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严末已经在E市待了四天。

此时的全曲正认真地琢磨着她不久前给了一个自己去亲近严末、多了解他的理由。

那晚她终於恍然大悟——她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是由严末操心,替她把所有大小事办得妥当。

对她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甚至他总是拿捏好分寸,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既然这样,那她有什麽理由去拒绝他的接近?

握着手机的洁白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全曲暴躁地揉乱了自己的长发,两双手肘撑在吧台柜边缘,她无语得低着头,上身半倾在桌边,看上去有那麽点慵懒般的性感。

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她再次垂下头——

居然花了一个小时在思考要不要主动找他。

这不是她的人设该有的模样。

四天下来,彼此之间仅有的一次通话只有他打过来说回程的飞机後来改了航班,会有点晚。

还不是提早,是变晚。

朝着天花板叹了口长气,又低吼了一声,全曲无力得拖着身子走回房间,再把电话撒气般地扔到床尾,她挠了挠头躲进被窝。

不管了。

打什麽电话。

剩一天她还忍不住了?

然而电话响了。

能打给她的也就那两三个人,她几乎是跳起来般神速地去拿电话——

林芷。

⋯⋯她在心里暗骂了声脏话。

「喂。」

「小曲,你在家麽?」

不在。

「在。」

她这麽宅的人,还能去哪。

「我们拿披萨跟炸鸡过去跟你一起吃晚餐如何?还在路上顺便租了几部片,啤酒也顺便了喔嘿嘿嘿嘿⋯⋯」

「⋯⋯」

她已经能想像几小时後家里会乱成什麽鬼样。

但想拒绝的时候已经晚了,机械式的逼逼声无情地提醒她通话已被挂断。

⋯⋯真够刺耳的。

两个小时过去,林芷和李承安早已喝到有点微醺。

全曲对於这对情侣不回自己家约会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是相信这两人的酒品,她真的会直接换了密码把人锁在门外。

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半倒在沙发上的情侣,全曲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抚着额一同坐下。

林芷以为全曲累了,倒是趁此时勉强提起了自己的精神,咬字有点不清,问道:「我说你怎麽没让严末回自己家?」

问题倒是清楚得飘入耳里,全曲缓缓地睁眼,才闭了一会儿,双眼已经有些难以适应白光的亮度。

她的声音淡淡的:「没让他回去,他也自己说要回去了。」

放在前几天,他提出口时,心里还觉得这人一派正直。

现在倒是有点後悔那麽乾脆得让人走了。

严末放在她家的东西不多,基本上除了留在这的三四套衣服还有一些公事文件,没有什麽多余的物品是要带走的。

他要去E市的那天,她难得早起,在他出门前跟他说了,东西留着也无妨,反正客房她用不到。

他应了声好。

全曲就当严末这是接受她的提案了。

所以说他的搬走也不是真的搬,就是让自己每晚回家的地点变了而已。

然後偶尔可以来她这拿点落在这的东西⋯⋯之类的。

一晚上的想法真是够心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在想要怎麽表现出对这件事态度的无所谓,却又能够让人感觉得到她的方案没有拒绝可能性。

好在严末只轻笑了一声,没有拒绝。

全曲彻地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视了一旁已经醉得可以的两人,直到听见「喀啦」一声,睁眼就见林芷又开了一罐啤酒。

抽了抽嘴角,她瞄向已经呈现熟睡状态的李承安,再看看重新开喝的林芷,以及桌面上的残局⋯⋯

全曲决定先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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