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曲有记忆的时候,她曾带严末去过一个地方。
她说,那是她拿来怀念的地方。
是个没有任何外人踏足过的地方。
那天,全曲带着他去那,望着湛蓝无云的天,任凭猖狂的风於耳边呼啸而过,许久不说话。
姑娘就这麽一路沉默,前晚哭肿的眼,尾端还晕着抹淡淡绯红。
时间无声地走了好久,一张平静的面容方扯出抹笑,夹杂几近於无的涩意,轻轻地对他说:「未来如果我也去流浪了,那终点肯定是这里。」
她想流浪。
在这对她毫无半点留情的世界里流浪。
现在她真的去流浪了,流浪到哪里,他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最想流浪的地方,位处何方。
也没有同他说过,自己最想留住记忆的地方,在哪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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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安闲,少了一轮圆月悬挂,倒有漫天星辰点缀。
依然是记忆经过格式化的一天之末。
严末立於房门外,眉眼疏淡微敛,静静等着全曲按例尴尬地面对萤幕说话,结束後方推门入内。
时候也不早了,严末挑在此时进来,全曲多少会觉得有些怪。
「怎麽了?」她淡然地放下手中攥着的被角,转而坐在床沿。
严末若无其事地耸肩,朝她走近,「没什麽,单纯今天想多陪陪你。」
全曲眯着眸,男人一席话说得面无波澜,然而平静的面容掩饰之下,那表情稍稍细琢便是一点儿都不纯。
她迅速地上下打量他一回,一身衣服都还没换,不累麽?
「你看起来有事要说。」全曲冷得扯过棉被盖住身子,双眸不藏疑惑得看着他。
「嗯,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
「什麽事?」全曲见状停顿了下,拍拍自己身侧的位子,「你其实可以坐这。」
严末愣了愣,而後蹙起眉,带着不赞同的语调:「你有洁癖。」
她眨眨那双月眸,倒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不介意。」
严末依旧是那抹不愿意的神色,立於原地就是不动身。
全曲一阵默然,顿时觉得有个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
有点儿小麻烦。
让他舒适还不愿意了。
见他坚持站着她心底不舒服,尤其还得这般仰头同他说话,更不舒服。
沉默凝结了几许,她才难得道出段长句子对他解释:「你是我哥,与洁癖无关。就坐吧,这样我也舒坦点。」
严末闻言,嘴边上扬的弧度轻漾,就着她的意思坐下。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不先说说你今天想到什麽事?」
他摇头,眉目淡然,语调听着不见半点起伏:「明天去了你就会知道。」
全曲下一瞬不禁傻愣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是不是忘了明天自己就会不记得?
严末似是感受到了姑娘疑惑的视线,侧眸过来,里头泼了最浓重的墨色,如无底深渊,顷刻之间转而映上夜中星光,隐隐闪烁,勾人魂魄。
全曲就这麽愣神望着,险些看傻了。
严末瞧她这般呆萌的模样,眼底不觉间溢满对姑娘的疼惜,「我知道你明天不会记得这事儿。」
「但那对你来说或许是个触景伤情的地方,我不想让你早一天知道。」
全曲被男人的一番解释拽回了神,低下头小幅度地点着,「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难过的事,今天的她不需要晓得。
都说是伤心了,就伤明天的心吧,今天的她也是累了。
但谁都没想到,这一切的假设,在起床之後变得彻底无法预料。
翌日。
早晨阳光暖喣,风光明媚。寒冬大地被窜出云层的金黄暖气笼罩,不吝於替世界调了滤镜,看似平易近人了些。
此时床上两个人,一位躺着一位趴着。
许是甫睁眼尚未能够适应光亮,姑娘缓缓地动了下脚翻了个身,却突然感觉脚边存在一个异物。
她呆滞了会儿,又再次动了动脚,确定不是刚睡醒的错觉方抬头往底下看去⋯⋯
「啊──」
一记高音尖叫划破了早晨恬静的安宁。
另一位趴睡的人也因此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醒了过来。
全曲花了几秒反应这荒唐的情况,惊慌失措地连忙扯过被子盖住全身,包裹得严实了,又仔细检查了遍,确定当真没事才松下口气。
随後她立即瞪向早已退至床脚的人,恼怒地质问:「你谁!」
怎麽会在她房间!
还大清早的!
严末被眼前的景况弄得一怔一怔,刚睡醒的脑子尚未清醒,额角青筋跳了几下後才镇静地道:「你哥。」
全曲整张小脸写满大写的问号,声调充满不可置信的覆述:「我哥?」
只见眼前的男人毫无犹豫地点着头。
⋯⋯她特麽眼花了是不?
「乾哥?」全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问出了这蠢问题。
严末回答惯了,终是定了心神,彷佛应对过无数次同种情况,长吁了口气重新坐下。
「亲哥。」
全曲彻底傻了。
那带着深邃内双,眼角若有似无勾起的双眸,正蒙上一层难以消融的冰霜,始终警戒地瞪着眼前陌生男人。
严末见姑娘这般惊恐的防备,好声好气地解释着:「我知道你什麽都不记得,目前来讲这很正常⋯⋯」
完整的话音未落,却已然被她迅速打断──
「我没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