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上故人 — 第七章

顾人倾下了车,回到了自家,门外灯火明亮,江上酒坐在车里,手扶着方向盘,准备和自己说再见。

「有空再见。」江上酒嘴角边起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顾人倾忍住盯着看得冲动,指了门口的方向说,「那我进去了。」

江上酒点头,没有挽留,也没有不舍,一如每次见面时,她说再见,而他挥手告别。

顾人倾转身翻找着包包,里面放了一堆这次去巴黎做采访的杂物,一大叠小纸条和写到断水的原子笔,她还没来得及去整理。

「等等。」

顾人倾不解地转头,江上酒却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顾人倾的身边,直勾勾的望着顾人倾。

夜色沾染了江上酒的双眼,带着一点邪魅,一点漫不经心,顾人倾呆立在那里,不懂江上酒为何下了车。

「顾人倾,」江上酒刻意压低嗓子,这一带每到夜晚很是静谧。顾家自喜宁静,便选在这买房,江上酒自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故意压低了嗓。

「怎麽了?」顾人倾停止了翻找。

「我也二十八了。」

江上酒和顾人倾同年生,两人月份相差一月,顾人倾二月,江上酒则是三月。

刚认识那会顾人倾就知道江上酒肯定比自己还要小,那骨子里顽固的劣根性,面对目标默默等待的耐性,是只有没被社会荼毒过的人才显现得出来,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澈。

「老大不小了。」江上酒说。

顾人倾抿着唇,她听不出江上酒这番话的意味,是反讽,还是感叹。

「爸妈最近总催着我交女朋友,听着烦,让我待一会,等等他们就出门了。」

顾人倾眼神黯淡,她想起了以前在电话里询问着江上酒的恋爱,当时那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主动说出口的不一定会圆满。

这麽多年了,以前学生时期喜爱的小娃娃,现在变成了一双双的高跟鞋,以前喜欢的总撑不了多久,唯有江上酒,对他的喜欢乘载了整整四年。

顾人倾曾经交过一任男朋友,是在江上酒和秘书莉莉交往没多久後,在公司里碰着的,叫言正。那人有着和江上酒完全不同的面貌,看着凶,身材高挑,说话口气毫不客气,有一点却和江上酒特别像,他也喜欢摄影。

交往的那一年,顾人倾陪着言正逛了无数场摄影展,票根都可以叠成一座小小的塔。就在某次,言正拉着她去看了一场摄影展,那场摄影展叫做「无名」

顾人倾看了那麽多场摄影展,逐渐了解到,摄影展是用眼睛去体会摄影者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他的内心,他以往不为人知的一部份。

就在逛到一幅拍着威卡相机的照片时,她莫名的放开了言正牵着她的手。

她忘了言正那时怎麽看自己的,她感受到自己心脏活蹦乱跳,并羞愧的离开了展馆。

顾人倾或许是怕了,怕每次的恋爱都有着江上酒的影子,自从和言正分手後,顾人倾就这麽单着,找着生活刺激,永远不碰和恋爱有关的东西。

江上酒说完闪避了顾人倾,转过身,缩到一旁的角落,连毛帽都拿掉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根香菸,打火机的火苗燃烧到了江上酒手中那根菸身上,他凑近,深深的吸了一口,浅浅的吐了出来。

他也学会了抽菸。

「不打算谈恋爱?」顾人倾问着,她现在早已经脱离了蒙蒙懂懂的年纪,再过两年就要迈入三字头,生命过客来来去去,她算看得很开了。

江上酒躲得更远了,他叼着菸的嘴巴动着,「你别过来,太臭了。吸多了不好,未来国家大事还得靠你揭发。」江上酒大手一挥,差点挥到嘴里叼着的香菸,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就要燃着了。

「江上酒,回答我问题。」顾人倾似乎听出他话里的逃避。

江上酒把香菸从嘴里拿出来,「来一口吗?」

顾人倾皱眉,拒绝,「你知道我不抽菸。」

江上酒笑得轻狂,反问着,「那言正呢?他抽过?」

江上酒把菸丢到地上踩熄了,他把头很狠撇开,吐了一大口气,菸味飘散过来,顾人倾被迫吸了好几口。

顾人倾觉得江上酒在发疯,很突然的发了疯,像一架飞机发生了事故,正朝海面飞去。

她闭上眼,陈述着事实,「江上酒,那是过去了。」好几年了,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人问着相同的问题,但是江上酒问出口却最痛。

江上酒不可置否得承认,「是,都是过去了。」

他仰天,眼角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发红。

顾人倾看着江上酒手里抓着的毛帽,第一次觉得心口难耐,说不出话。

没多久,江上酒才低低的说,「现在没这个打算。」

顾人倾垂下头,也低声应道,「嗯。」

她安慰着江上酒,就好像安慰着当初甩了言正的自己,「如果不喜欢,好好跟江爸江妈谈谈,他们会接受你的意见的。」

江上酒伸手揉乱了眼前的浏海,近乎失望的说,「我该回去了。」

顾人倾很想将江上酒留下,问问他为什麽现在不打算恋爱,为什麽会在自己生日那天,愿意离开温暖的阳光,来到寒冷的A城。

可是她没有理由,他们只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不打探近况,这是那次事情发生以後,他们对彼此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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