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人倾从数万高空的飞机上俯瞰,被层层云遮盖住的城市逐渐清晰,自己的国家在那一瞬突然变得触手可及。
直到下飞机的那刻顾人倾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个月居住在异国他乡,再回来已是万家灯火的节日,如今心里上紧的发条莫名的松了些,整个人又回到当时还没出国时欢快的样子。
当她从出口出来时,已经夜幕低垂,她手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头东西没装多少,四个轮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灰色大衣,里面的白色毛衣贴着好几片暖暖包,顾人倾打着哆嗦,她心里抱怨着,自己依旧习惯不了国外的冷天气。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机场门口,凌晨的出口已经没有什麽人了,三三两两的人群早已坐上了车,洋洋而去。
身上穿的大衣显的她身材修长,顾人倾身高167公分,再垫个高跟鞋将近170公分的身高,看背影是一个高挑的女性,留了一头黑长发,但是她并不是所谓这世代的美女,她有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八字眉,下嘴唇丰厚,不高挺的鼻子,她做不了现代漂亮的女生,却发挥自己的特点成了背影杀手。
直到出境,顾人倾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刚连上机场的免费网路後,通知一则一则的跳了出来,震的没完,多的是广告简讯,还有同事慰问的讯息,顾人倾把那些讯息都忽略掉了,她主动靠近了亮着「空车」LED灯的计程车前。
司机正扒拉着手机,亮晃晃的萤幕光反射在他的脸上,直到顾人倾轻轻敲了副驾驶座的车窗司机才回头,忙着打开车门帮忙把行李箱塞进小小的後车厢後,顾人倾才打开门坐进後座。
她注重安全,坐後座一定系上安全带,看好副驾驶座後背的司机的开车证,记好车牌号码,确定了车内没有任何酒味以後,才报出目的地,请司机开车。
她这次回国没有提前告诉家人,应该是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一个月前匆忙跟着节目组去巴黎采访一家大公司的老板,那时候还不知道会在当地待多久,顾人倾就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启航了,以至於她错过了三场亲戚的聚会,一场家人的聚餐,一场高中同学会,不过收到讯息的当下,自己可能早已在前往巴黎的飞机上打瞌睡,又或者是在饭店的旅馆里调时差。
顾人倾自认来去自如,从一个国家到另外一个国家之间,从不带有一丝情感,放的开,玩的爽,工作的时候努力,休息的时候自己租了一辆水上摩托车选了一个教练花了整天在海上跟海浪搏斗。
甚至她换了一只手机,只存了家人和重要朋友的名字,出差的时候带着,回国的时候再去饭店前台领那个保管了不知道几天的原本的手机。
她甚至对生死看的很淡,人从出生到死亡只不过是一段过程,晚年一闭上眼什麽都看不清,灵魂升天到另外一个世界,家人在病床旁的哭喊就什麽都听不到,甚至转眼就淡忘。
顾人倾曾和江上酒提起,包括自己一个月因为工作出差五次这件事。
那时她和江上酒正在餐厅庆祝江上酒二十三岁的生日,顾人倾送了他一直很想要的相机,单价高,性能好,江上酒收到礼物开心的不得了,摸着相机的外壳,连手上的叉子都被放在一旁的盘子上。
顾人倾向江上酒倾诉完毕,低头专心卷着小盘子的义大利面,只有在江上酒全神贯注时他会排开外界一切事物,也只有这时候,顾人倾会抓紧时间,把想说的话全部托出,偶尔江上酒会挑一挑睫毛,但是顾人倾知道,他压根儿根本没在听。
「我觉得是归属感的问题。」江上酒突然把相机收进盒子里,放在腿上,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顾人倾。
「一个人一旦有了想要在某个地方待着的想法,那个想法就会成为他的依归,某个地方成了他的归处。」
江上酒说了这些话感到浑身不对劲,他不自在的推了鼻梁上的眼镜框,向後靠在椅背上,刚打理好的头发几根发丝垂在额前,常期熬夜的眼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他穿着厚厚的外套,被餐厅上面的灯光一打,看起来竟然有一点落寞。
顾人倾似乎被吓到了,平常的絮絮叨叨都没听进几句,随口抱怨倒是听进了,还给了回覆。
「热爱自由,但飞鸟在陆地上待久了,总会飞上天际,像那些在海岛的石头上拍照的旅客,夕阳一落,就又跑回房子里了。」
江上酒搓了耳朵,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似乎今天他特别高兴,想说话,他又说了几句,「我就说说几句,哎你怎麽不讲话,我太认真了吗?你别在意哈。」
剩下的顾人倾忘了,回忆的镜头定格在江上酒在顾人倾的家门前和她道别与道谢:「谢谢你,人倾。」
不知道江上酒有没有发现,他早已经成为顾人倾的归处,附着在她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可惜江上酒并没有了解到,一个人的归处会变成一个人的软肋,他太乐观,而自己太悲观,一向情感单薄的自己,当万箭矛头指向江上酒时,握着的手居然也隐隐的颤抖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