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捷运站,想了想还是没有叫计程车,而是推着行李慢慢走回家。行李箱的飞机轮在一格又一格的石磁砖上,很有节奏的发出「喀喀喀」的声音,揉合柳青穿着短靴的脚步声,打在沉寂的夜色里。
傍晚将近十一点的住宅区,其实是静的。
回到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却瞥见斜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靠在转角的超商墙壁上。路灯打在他的脸上,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柳青垂眸,紧了紧她身上的大衣,扛起行李箱过安静的马路。只会擦身而过吧。她祈祷。
不知是上天真的听到她的声音,抑或是萧景书太了解她,当她真的从超商经过的时候,他没有出声喊她,也不急着追上她。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萧景书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终於走进巷子里,总是低头盯着自己在冬衣之下几乎看不见的脚尖走路,柳青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再抬首,却是獃住。
蓝映华背靠在他铁灰色的BMW车门上,眼神紧紧盯着她家楼下的大门,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拨电话给她,她知道。先是蓝映华,後是萧景书。从九点之後,两个人的讯息和电话就发疯似的轮流爬满她的手机,但是她连动一动手去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柳青看着蓝映华低下头,又按了一次拨号键。她那重新开启铃声的手机响起,回荡在午夜的街上,像是在讽刺她的怯懦。
三个人都听见了。萧景书在她身後停步,柳青还是怔在原地,而蓝映华将视线移向他们两人。
「……原来你出门了。」蓝映华掐断了电话,直起身子。
柳青没有回话,低着头的她将表情全都藏在浏海之後。
「青,早点上楼休息吧。」萧景书的声音也在她身後响起。但她还是没有动作。
不管是眼前的男人还是身後的男人,她都不想理会。她眼里复杂难解的台北,是因为还有他们。
抿了抿唇,她迈开逃难似的步子,笔直的她走进家门,将两人拒之门外。
被留在门外的两个男人,相对无语。
「好久不见。」萧景书先对着蓝映华礼貌的笑。
蓝映华拧起眉,「为什麽和她分手了?」
萧景书呼出一口气,在冷空气里凝结成白雾,「……说来话长,我很後悔。」
「後悔有用吗?」蓝映华冷笑。
「至少我在想办法弥补了。」萧景书并不气恼,还是和煦的笑,「我会和柳青复合的。」
「你怎麽好意思?」蓝映华慢慢走向他,悄悄在旁边捏起的拳头泄漏了他的震怒,「你跟她说了吗?」
「当然说了。」萧景书笑得灿烂。
从庄淇涵那里听到的实情,加上现在又得到的讯息,让蓝映华气得失去理智,「开什麽玩笑。」他低语。
在萧景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蓝映华已经一拳灌在他的脸上。他狼狈的退了两步,重心不稳的跌坐在地。
「这是为她打的。」蓝映华冷冷的瞪着他,「妈的垃圾。」
没想到坐在地上的萧景书却笑了出来,甚至还呛咳起来。他摘下眼镜,握着开始汩汩流出鲜血的鼻子,「如果抛弃青的人是垃圾,那你不也是垃圾吗?」
「如果你想这样定义的话,我不否认我是垃圾。」蓝映华蹲下身来和他对视,「但我现在说你是垃圾,是因为你他妈抛弃了柳青,居然还想把她追回来。」
萧景书感觉眼前开始发黑,「……你不想追吗?」
蓝映华却沉默了,粗鲁的将萧景书从地上拖起来。
鼻子痛得要死的萧景书将温文儒雅抛到九霄云外了,「操,你干嘛?」他问。
「送你去医院。」蓝映华咕哝着,「台北医院走过去不知道行不行。」
这里离台北医院的脚程至少二十分钟欸?「你开什麽玩笑。」
「好吧,只好让你上车了。」蓝映华打开副驾车门,将萧景书扔进去。
萧景书呻吟了一声,「现在送我去医院……你打心酸的?」
坐进驾驶座的蓝映华不回话,塞给他一包卫生纸,「拿去擦鼻血,安全带要系。」
「干。」萧景书往後一倒。他的鼻子实在是痛到不行……感觉连世界都开始旋转。
在浑浑噩噩之间,他似乎听见蓝映华的声音。
「如果有天她回头看我,我才会追她。」隐约之中,是落寞的。
但是萧景书没有力气追问,难得的没有细细思考,只觉得情况实在荒谬又可笑。他抽出卫生纸擦掉已经留到下巴的鲜血,又无力的握着鼻子,阻止鼻血继续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