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尤尔的一句话,董司常匆匆回了地府,其他人各怀心事,又无法轻易说出心中疑虑。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任何猜疑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因此他们只能先静观其变。
不过,董司常的内心就没这麽淡定了。
上个月的连环大灾难,显然有超自然因素掺和其中,且案情不轻,理应出动所有侦察员全力调查,但统管侦察部门的十大阎王却毫无动静,甚至让高等侦察员放假。当时他虽有疑惑,却碍於老爸颜面才作罢,如今连自己的人都察觉了,就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据调查,吴饶的经济状况因贷款问题始终维持普通水平,却在四年前忽然富裕起来,不仅清掉贷款,还有大笔资金挥霍,就连岌岌可危的医院也脱离危机,这个中猫腻,定与他私盗器官又滥用法术毁灭证据有关。
四年来,有多少枉死冤魂下落不明,而地府却从未发现?
每当世间有一生灵降世,地府众生台便生一寿灯,烛身长短代表那生灵的阳寿,一旦燃尽便是阳寿已尽,烛未消而灯灭即枉死,负责纪录生死的鬼差便派出无常勾魂或请探员调查。
在术法仍然盛行的古时,常有术士或精怪企图逆天改命向地府瞒过生死,故漏网之鱼时而有之。然而,如今是科学之世,信仰鬼神的风气大不如前,精通术法的人也逐渐凋零,佼佼者更多为地府所用,像医院窃魂案这般能大量瞒天过海的人,几乎是等於零,不可能拖到范通失踪才被他们发现。
究竟生死部门出了什麽问题?怎麽能放任这麽多枉死者不闻不问?是否有其他部门参与?而且,范通之所以会被誉为最优秀的探测员,不仅是有卓越的观察力,更有强大的求生自保能力,为何会一表示要调查这家医院就消失无踪?
他实在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怀疑——也许,地府有内奸。
第七殿阎王的书房里,没有议事大厅的冷肃,也没有审判大堂的森寒,只有飘散淡雅墨香的静谧。他望向仍穿着官袍的父亲,神情虽一如既往地瘫着,口吻却一反常态地严谨。
「父王,孩儿有事相问。」
不称呼老爸,不自称我,此刻立在董阎王前的小少年,不再是拖拉着软嚅尾音的董事长,而是第七殿阎王之子的董司常——这是一场阎王与准阎王攸关地府未来的谈话。
董老阎王是个有双锐利眼神的威武男子,仅从儿子的一个动作、一点语气变化,便明了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他平静地放下未批改完的卷轴,一挥袖袍,设下一道隔音结界,待听完一连串问题後,才沉声说:「常儿可信父王?」
董司常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起这是曾为了解他寒毒不惜犯险闯入秘境独守一朵奇花三百年的父亲,又想起千年前血修罗乱世,父亲亲自斩杀敌首横扫千军,那伟岸的身影至今都是他心中最屹立不摇的一座高山,便坚定地点了头。
一场密谈持续了快两小时,董司常告退後,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无视小骷在身边打转的碎碎念,若有所思地滚动放在腿上的小兔法杖,直到他收到克里斯的简讯。
「晚餐要过来吗?」
凝结在眼底的冻寒,终於暖了下来。
若他们父子俩推估的没错,地府将有一场艰难的大仗要打,但为了所珍爱的人世,就算要耗上无尽岁月,他们也要奋战到底。
他快速回了简讯,就拿起平板打入一组极长的密码,调出他私自与刀妖联系的所有信件,重新浏览了遍後,凝思片刻,才轻敲手指,回传一道讯息。
「我答应你的要求,告诉我暗隐主的事。」
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晚餐时间也快过了,幸好菜还剩非常多,不至於让董司常抱着咕噜叫的肚子空闻余香。
「小黑和小育都吃饱了?」董司常捧着一个红烧蹄膀,啃得满嘴油腻。
「哪知?」食量大的克里斯拿着第三碗饭,配着一块猪腿肉,咕哝着:「死囝仔不知又怎麽了,一整个下午都不理人,我看不下去就多问了一句,他就一副被我揍了地狂掉泪,气得老黑也闷一下午,两人没吃多少就滚回房了。」
「小育啊。」董司常也头痛了,真是内忧外患。
「不管他们了。」克里斯不满地撇了嘴,粗声抱怨:「操!小育有脑伤不正常就算了,老黑也跟着脑残,看他一哭就舍不得再问,害拎盃想揍死囝仔逼问到底都不行。」
董司常听完,沉默半晌,「那阿克呢?你就不想追问我一直隐瞒你们的事吗?」
「你?」克里斯看了他一眼,就喀啦喀啦咬着排骨,毫不迟疑地说:「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该说时就会说。我全世界都可以不信,就信你。」
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却传达坚定的信任,董司常放开正吮着残汁的大姆指,扬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我也相信阿克。」
软软憨憨的嗓音本就化了一颗铁汉心,此时两人又这般心心相印,克里斯忍不住回以温柔目光。岂知,董司常正好张开嘴,准备含住一块红嫩润泽又体型偏长的猪脚,那画面实在有点引人遐思,满腔柔情便瞬间一荡,转为更加具体化的生理反应。
「既然我们相信彼此……」克里斯抹了抹嘴巴,凑近一张邪痞的脸,热呼呼的大手也摸上董司常的细腰,「留下来过夜呗。」
董司常一呆。
克叔挑挑眉,捏一把小屁屁,「呷吼罢(吃饱点)啊。」
「……」
面瘫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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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非常不安静。
「啊……等……哪有这样……啊……」
床架激烈地咿呀晃动,震得天花板落下些许粉尘,期间并有地府某权贵人士的呻吟哭喘,声声高低起伏,连绵不绝,让睡在二楼的两人好不尴尬。
好不容易,楼上终於稍有止息,他们正要安然阖上双眼,就被一声拔高的呼喊惊醒,接着又是不输给上一回合的咿咿呀呀嗯嗯啊啊,当下就让他们的内心有如滔滔江水泪流不止。
「不、不行了……呜……」
别说在喊的那一位,楼下听的两位也快不行了,都凌晨一点了,求放过!
再次深深体会到房子的隔音太差,又想到他们两人每次亲热时,好像也没怎麽注意音量,尤尔就忍不住掩住发烫的脸,真想把自己埋到地心去。
这人生过得太耻了!
忽然,他感觉身边的人坐起身,就见背对着自己的黑晊世也耳尖微红,打算掀被下床,他便出声问:「晊世?」
黑晊世无奈苦笑,「我去画几张符设个结界。」
为了降低活春宫的音效就大费周章设结界,这也是第一人了。
尤尔囧了囧,硬着头皮把他拉回来,「算了,搞不好你弄完,他们也休息了。」
黑晊世看恋人一脸疲困,实在很不舍,但每次一对上尤尔眼里的倔强,就又觉得没辄,也许是他从以前就一直配合育的所有要求,即便现在对方失忆了,也改不了这习惯。他轻叹地躺回床上,将尤尔揽入怀里,「那我帮你摀住耳朵,也许能好一些。」
「好。」尤尔顺从地窝在黑晊世胸前,任由温暖的掌心覆上耳朵,倾听对方沉稳的心跳,不禁在心中满足轻叹。若这怀抱能永远只属於自己就好了。
这时,尤尔听见一声低沉的呼唤,抬眼就见黑晊世唇角微勾地注视着自己,细细说着什麽话,便连忙扬起一抹甜美的笑靥,尽管进入耳里的话语没什麽好笑。
黑晊世本要阖上眼,忽听怀里传来一声轻应,低头望去,竟见尤尔笑得极美,又美得太不真切,不禁是一愣。曾几何时,这双扬着笑意的碧眼竟开始流露出深沉的哀伤?
「育,告诉我你在想什麽好吗?是我做错了什麽?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他搂紧怀里的人,胸口泛起一阵阵的疼。
这段日子以来,同样的问题他已问了不下数十次,但每次都得来沉默的回应,若狠下心再追问,便是让他心口揪疼的泪水,而不得不退让。这一回,他见尤尔似乎还挺愿意理他的,就趁机再问。
然而,尤尔依然是一番沉默的注视,而後摇了摇头,又忽然一笑,笑得十分无邪,像个受到称赞的孩子。
黑晊世觉得有些奇怪,育这反应貌似不太对得上话题?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尤尔就两颊一红,像鼓起勇气般,往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接着便睁大水亮的双眼,好似在期待着什麽,暗示十分明显。
黑晊世凝视怀里撒娇的人儿,不禁怜爱地笑了笑。尽管方才的询问未有答案,但兴许是两人已许久未行亲密之事,又或许是楼上的惊天动地太过煽情,面对如此娇憨的恋人,他终是心中一软,收紧双臂,低头吻上尤尔。
这一动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乌黑的长发散乱在白净的床单上,形成诱人的景致,像以情慾编织的魔性蛛网,使交缠的两道灵魂在不知不觉中深陷沉沦。
感受着体内火热的律动,尤尔仰着脖子不断喘息,沉浸在无以言喻的疼痛与欢愉中,修长的双腿缠在黑晊世结实有力的腰间,柔软的身子随每一次的冲刺而颠簸摇摆,红肿的嘴唇流泄出一声比一声还娇软的低吟。
黑晊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深怕怀里的人会不堪承受,然而体内的猛兽彷佛脱缰的野马,一次比一次还难以驾驭。最终,慾望战胜理智,他用力握着尤尔的腰猛地撞进深处,在一声激昂的泣吟下,低头吻上哭喊不休的小嘴热烈缠绵,恨不得要将心爱的人吞吃下肚,直到热情快满涨到极致,才转至尤尔的耳边低诉爱语。
被情慾冲刷的脑海一片空白,尤尔暂时忘却一切束缚,任由一股麻颤感肆意流窜,紧攀黑晊世肩膀的指尖几乎要刺进皮肤里。就在他将要攀上高峰的时候,墨绿的水雾渐渐浮上迷离的碧眼。
忽然,他似有感应地往右方瞄去,果然又见到那人。
约翰依然温柔地噙着淡笑,轻声问:「你是叶育吗?」
「育,我爱你。」
耳边低喘的呢喃,让尤尔紧拥的双手倏地缩起,随最後一声的高亢,在黑晊世的背上划出几道红痕。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自眼角悄然滑落。
他叫尤尔,不叫叶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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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
3471字
来个小回顾(艹
暗隐主:在江家魔像案里,小育无意间念出像邪教口号的咒语,就有提到暗隐主。
刀妖:第二十一篇里跟董事长传讯的那位大叔,至於他是谁,请密切注意第三部XDD
by喵芭渴死姬/初版:07.02.2014/二版:12.15.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