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满烛光的密室里,交缠的三人跪在暗红色的华丽大床上,化作一片旖旎。
清柔婉转的低吟夹杂痛苦与欢愉,酒红长发的人仰起秀丽的脸蛋,神情尽是娇媚,让人分不出性别。她张嘴露出尖锐的獠牙,随体内的一个猛撞,咬住从正面抱住自己的男子,满足舔吮散发魔气的鲜血,微眯的双眼浮上一层黑雾。
奥费欧不甘寂寞,从红发丽人的身後猛地侵入,毫不怜香惜玉地摇摆腰身,激起一连串轻喘低泣。他勾起邪魅笑意注视前方,将对方沉沦慾海的姿态尽收眼底,直到鲜美的血味惹起馋欲,才往男子的另一侧肩膀咬下,萦绕银眸中的黑雾随之更盛。
被当作食物的男子彷佛感觉不到痛般,依然忘我地在红发人儿的体内驰骋,不遗余力地奉献所有精力与血液,直到三人纷纷从激昂滑落,他才发出一声低笑。
「是时候了。」男子的声音不轻不重,沉稳而温和,却莫名能让人对他言听计从。
奥费欧站起身,画面随之往上移动,梦见者才发现自己方才看的是镜子里的画面。这时,视线往外离开镜面,略过男子,落在已陷入沉眠的人身上,「朶尔?」
被呼唤的人微蹙秀眉,似乎累极,奥费欧伸手轻抚她红晕未褪的脸,动作竟出乎预料地温柔。梦见者静静望着这一幕,心中升起奇怪的感觉,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个男人。
从许久之前,他就察觉到这人带来的熟悉感,连嗓音也熟悉得扯痛心口,却一直想不起对方的身份,好似有什麽力量在阻止他,让他更想弄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可惜,奥费欧的目光始终没往男人的方向移去。
沉默在蔓延,只有沙沙的衣物摩擦声,直到奥费欧开始打理袖口时,才漫不经心地问:「什麽样的小猫非让我初拥不可?」
男子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奥费欧饶有兴致地说着,终於将视线移向男子。
是谁?那人究竟是谁?
压抑着无法出口的疑问,尤尔秉息等待答案揭晓。岂知,当画面由下而上触及男子淡笑的嘴角时,竟转为刺眼的强光袭来,吓得他惊叫一声:「啊!」
「怎麽回事?」黑晊世立刻醒来,见尤尔一脸潮红地坐在床上,碧眼尽是茫然,便担忧地捧住他的脸仔细察看,「发烧了?」
尤尔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飘开目光,「不、不是,不是发烧。」
「那……」黑晊世说到一半就愣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尤尔紧抓被单掩住的下半身,良久後,他吞了个口水,乾哑着嗓子,有点羞涩地说:「育,你……今天太累,身子不适合,明天养足精神再……咳,再陪你好吗?」
「什麽?」尤尔不解地望向他微红的耳根,再沿视线望去,随即意会过来地炸红脸,慌忙解释:「我、我只是梦到……那个……今天的感应!」
「今天的感应?」黑晊世一听,就恢复一贯的正经严肃,追问具体内容。
尽管尤尔早已交代过事情始末,但因当时身体不适,说得十分凌乱,董司常担心会漏掉什麽重要线索,就让他先休息一晚,隔日好好厘清思路,再重新报告一次。
於是,尤尔便趁着记忆犹新,将梦境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黑晊世听完後又气又好笑,敢情他的宝贝恋人会半夜起生理反应,是因为在梦里看了场别人的床战。
「那个叫朶尔的,不知道为什麽,我有种感觉,这人会很重要。」尤尔说着也忘了遮掩,连忙跳下床冲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开始画起来,约莫十几分钟後,一张美丽的脸蛋便呈现在白纸上,末了,还细心标上对方的发色与瞳色。
「明天拿给董事长,请他派人查查吧。」黑晊世见他画完了也不起身,还盯着画像中的美人不放,不由略带醋意地轻刮他的鼻梁,「怎麽?想多画一幅挂起来?」
「不是,只是觉得奇怪。」尤尔往後靠在恋人胸前,眼里有几分迷惘,「怎能有人会爱着一个人,又同时做着伤害他的事?」
在感应着记忆同时,也能感受到奥费欧当时的内心,明明怀抱着应该是爱的特殊情感,却将对方推给别人玩弄,又在伤害对方时,感到以此为乐,这是为何?
黑晊世搂着怀里的人,轻梳滑落掌间的发丝,想起曾被约翰伤过的尤尔也是这类心理变态的受害人,不禁也轻叹,「有些人的心思就是这般扭曲。」
「嗯。」尤尔低垂着脸,在他胸前轻蹭撒娇。
望着恋人似在寻求安全感的举动,黑晊世忽然明白了件事。纵使育在他身旁如何快乐,早已植入内心的不安仍难以消除,除非时间倒流,允许他回到过去抹灭那段与约翰有关的时光,否则他的育永远都会这麽敏感而害怕着。
思及此,他不得不吞下那份酸楚,心疼地紧拥怀里的人,「相信我,育,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不管发生什麽事。」
「我知道。」尤尔抬起可爱的灿笑,「我对晊世也是。」
所以,要让晊世开心,他要成为晊世最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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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前夜为了打「木瓜」弄到很晚,大家有志一同地睡到中午才起床。
克里斯扒了扒晨浴後未乾的短发,夹着蓝白拖踏进饭厅,就见到贵人和罢课司机瞄来窃笑眼神,黑晊世也投以深意的目光,他就不爽地说:「笑屁啊?」
「没什麽。」黑晊世转回炉前认真熬汤,贵人也赶忙将午餐端上。
唯有罢课司机不知死活地指着他,发出猥琐的难听笑声,「今天晚上有星星,哪只猩猩?两个人一起看的……嘎哈哈哈!我的天!老子作梦也笑醒!」
「……」
於是,一颗怒火铁拳从天而降,放倒不懂看脸色的蠢宅。
「靠!你们怎麽听到的?」第一次出这麽大的糗,克里斯脸皮再厚也烫熟了。
黑晊世一脸诚恳地好心提示:「以後办私事时,记得先确认一下通讯表。」
「通讯表?」克里斯抬手一看,竟见通话键正亮着灯,便恼羞成怒道:「操!你们是不会早点出声喔?老黑,连你也这样!」
黑晊世淡定道:「我正忙着照顾育。」
「忙着跟他一起嘲笑是吧?」见他微扬嘴角的腹黑样,克里斯怒回一个中指,再转头一看,发现少了个人,脱口就问:「死囝仔又赖床了?」
「咳,他昨晚任务太累,我让他多睡会。」黑晊世语带保留,绝不坦承是两人半夜聊着聊着忍不住稍稍缠绵了下才害尤尔爬不起来。他又轻咳一声,打算说点什麽转移话题,就被一道欢乐轻快的稚嫩嗓音打断。
「午安喔。」董司常穿着蓝色的米菲兔T恤和深咖啡色七分裤走进来,就毫不客气地往克里斯身边一坐,浑身散发着神彩飞扬的光芒,标准地春风满面。
没学到教训的某宅又喷笑了,「噗哧……动物园……」
董司常纳闷地看向克里斯,「他怎麽了?」
「没什麽,脑残而已。」克里斯撇了撇嘴,给他塞去一颗包子後,就仗着自己腿长在桌下用力一踹,吵死人的笑声才终於停止。
「喔。」董司常咬了口包子,就转而抢走克里斯的葱油饼。
「抢屁啊?」克里斯伸手就要抢回来。
董司常见状,立刻咬住葱油饼,以致於饼被撕去一大块。克里斯也不以为意,直接将饼往嘴里塞去,还示威性地扬了扬眉毛,董司常不甘示弱,再抢还衔在嘴外的饼尾。
於是,两人又像以前那般吵了起来,但望向彼此的眼底却透着甜意,硬是给大家糊了满脸狗粮。
交往第一天就来秀恩爱,这样对吗?
在场唯一的光棍宅被闪得好忧桑,愤而往碗里塞满食物,就抱着午餐奔回地下室找好基友哭哭去。贵人笑了笑,继续添菜。
黑晊世弄好汤的调味,将炉火转低,边计算尤尔醒来的时间,又想起昨夜的感应梦,不由起了几分忧心,「奥费欧的审问有结果了吗?」
抢完了饼换抢包子,董司常速咬一口後嚼了嚼,才吞下道:「能招的都差不多招了,不过你们也知道,主使者依然神秘。」
「又被洗去记忆了?」见他点点头,克里斯顿时火大,「这混蛋当人的脑袋是什麽?说洗就洗,他当是在洗头毛?」
董司常无奈地耸耸肩,「我也觉得奇怪,明明精魄没有受损,记忆存点也正常,大脑也没伤到,怎会就局部失忆呢?我们为了还原那部分记忆,还试过各种方法,不论是法术、催眠、感应都没用,好像那记忆不曾在精魄里存留过一样。」
黑晊世蹙眉思考了会,想起一种可能,「也许那人是利用某种方法,让接触他的人从一开始就无法记得他的样貌呢?你想,如果他能轻易对人的记忆动手脚,为何只让人想不起自己的模样,而不乾脆清个乾净不留一点线索?」
「对喔。」董司常恍悟点头,连包子都忘了吃,「从来都没记得过,当然不管怎麽检查记忆,都只有模糊的印象,也难怪连小育感应都看不清楚。」
克里斯看他不吃,就捡回包子一口吞完,「那何幸语为何就被清空记忆?」
关於这一点,黑晊世也觉得疑惑,「她没跟对方见过面,无须特别暗示……」
「何幸语啊。」董司常丢出一个让人错愕的消息,「她的精魄受损了。」
「什麽?」
精魄受损,表示魂魄有一定损伤,不仅记忆会大受影响,灵魂的修复也会不如以往,何幸语往後就算有幸能投胎轮回,只怕也注定要成痴呆儿了。
「但我那天看她的魂魄是完整的。」黑晊世震惊道。
「没错,她只有精魄受损。」董司常的语气异常严肃,「而小育的感应也出现断层,我想应该是小育发现了什麽,让对方改变主意想毁了何幸语,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女神网站里,可说是在对方的能力范围,但可能是吃不消小育的渡化术,才会只来得及洗去记忆。」
也就是说,尤尔曾落入主使者手中,而对方还擅常在保留魂魄的情况下伤害精魄?
这个发现让他们冒出一身冷汗,黑晊世脸色铁青,随即又想到一件事,「长期以来这麽多的夺魂案,会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很难说,毕竟作案风格差蛮大的。」董司常想了想,再开口竟是万般沉重的语气,「其实我甚至怀疑这是一个组织,还可能跟历年来的许多案件相关,也在追查,但……」
他迟疑地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戳着食物,不确定该透露多少。对於这些伙伴,他是绝对信任的,但就怕自己推敲错误,不仅害了大家,还打草惊蛇。
难得见他如此慎重,其他两人互视一眼,即猜到他的心思,毕竟是多年的默契,许多事就算不说也能明白。於是,克里斯往董司常头上一拍,夹了把青菜放进他碗里,说:「这瞎密便秘脸?来,多吃纤维就顺畅。」
「你才便秘要多吃!」董司常也扔一把纤维回去。
「我每天都很顺,不必。」
「才怪,你每天都蹲马桶蹲超久。」
「唉哦,知道你暗恋我很久啦,连拎盃上厕所都偷看。」
「谁要偷看那种事?阿克才最爱乱偷看。」
看来这两人即使交往了,相处模式也不会改变。
黑晊世哭笑不得,等两人结束没营养的斗嘴,才拉回正题。
「奥费欧倒是有点线索。」董司常吐出啃光的鸡骨,「他虽然记不起主使者的外貌和名字,但还记得不少对那人的印象,真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名门血族,抵抗力比较强。」
「他记得什麽?」
董司常擦擦嘴,「他记得自己吸了那人的血後,意志就变得有些躁乱,其实他有不少次吸食魔血的经验,却是第一次失控,更重要的是,那人似乎很懂得操作人心,三言两语就勾起他的兴趣,吸了血後,会更加受对方的言语影响而行事。」
「那他是否有说,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吸了那人的血?」
董司常摇头,「正确来说,是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除了他和主使者以外的第三人,除了小育外,那人的指示很明显,要他初拥小育,却没说为什麽,而他也承认在亲自接触过小育後,确实产生了想将小育纳入後宫的慾望。」
「……」
最後一句话,让黑晊世彻底脸黑了。
克里斯倒是捕捉到关键字,「你刚为何这麽问?」
「育半夜作了梦……」黑晊世将感应梦一一细说後,取出朶尔的素描图,「他觉得这人很重要,看董事长有没有办法查到。」
他们接过美人图一看,就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後・宫・正・主!美丽动人的吸血鬼女王什麽的,电影不要看太多。
董司常收起图纸,想到近来的这两件案子,便说:「上次的校园案,何幸语只对小育有反应,这次血族又直接以小育为目标,我在想是否该让他先休息一阵子。」
黑晊世也有同感,克里斯却提出另一个可能,「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
「如果是的话……算了,我先让人查查那个朶尔是怎麽回事吧。」董司常拍拍脸,决定先继续玩抢食大战,好让纠结的脑袋休息休息。
「麻烦了。」黑晊世虽然无奈,但想到尤尔估计也不肯答应,便只好放弃劝说。他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将炉子交给贵人看顾,上楼去叫尤尔起床吃饭。
回到房里,床上已经空了,浴室有阵阵冲水声,他过去敲门,「育,还好吗?」
「嗯。」
确定里面有传来回应,黑晊世便安静地等了好一会,才见尤尔晃着身子开门出来,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真是让他心疼得要命,早知道昨夜就别弄到那麽晚了。
「还很不舒服吗?」他赶紧扶住人。
尤尔笑了笑,「吐完就好了。」
「那就好。」听尤尔已净灵完毕,黑晊世总算放下心,为他梳整垂落的发丝,「来吃饭,我熬了你爱喝的汤。」
「好耶!」
下楼途中,尤尔有些迟疑地开口,「晊世,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黑晊世停下脚步,略感讶异地看向他,「为何突然这麽问?」
尤尔低下头,「就好奇问问。」
见他不肯说,黑晊世便只好回答:「你能恢复记忆固然是好,但也不是非必要不可。」
「所以你希望吗?」尤尔抬起头,睁大双眼注视他。
黑晊世不禁一愣,没想到尤尔会如此执着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毕竟几十年的过往回忆只有他一人记得,总是种遗憾,更何况,记忆若能恢复,育或许能更快走出阴霾,他深信那个从小在被真切爱着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定能坚强地克服黑暗,所以他确实希望育能恢复记忆,而且……
他压下未完的心思,捧起尤尔的脸,在额间落下一个深深的吻,再缓缓放开,认真说:「育,我只希望你能快乐,这比什麽都重要。」
尤尔专注望进恋人眼底的情意,在楼梯间微暗的视线下,碧绿的眸色渐深,顷刻间,墨绿又转回澄澈。他朝黑晊世点点头,勾起了然的灿笑。
——即使什麽都没说,眼里的倒影,已说出真正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