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塞塞!又塞?」
当车子又一次停住时,克里斯终於憋不住了,疯狂地咆哮:「我们啥时有个灵能专用道能方便一下?地府凹了这麽多经费和纸钱都干嘛去了?」
尤尔被这突然爆发的火山脾气吓了一跳,整个人像竖起毛的猫往角落一缩,小心翼翼地张大碧眼。黑晊世轻轻拍了拍他,小声安抚:「有董事长在,没事。」
果然,董司常一副早已习惯地耸耸肩,淡定道:「都养你们去啦,而且开发便道还得借用阴间鬼道,那地方常有阴兽出没,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连我都不敢随便乱走。」
事实胜於雄辩,地府除了要养活满世界的大批侦察员、探查员,还要包养各部门的鬼差、无常,更别说员工福利与医疗保健都是大笔花费,又不能顾此失彼地影响到众生轮回的营运,简直比阳间的政府还要全职,哪来多余的经费再开发建设什麽便道呢?
於是,克里斯百口莫辩,只好烦躁地打开车窗抽起菸,在一番吞云吐雾後,才冷静下来,随便开点话题问:「那傀瞎密挖勾的东西真跟这案子有关?」
「八九不离十。」黑晊世点头应道:「根据初步调查,这户人家生前经历过极度的恐惧,死後内脏几被挖空,现场也残留大量怨念与妖气,在在都符合牠的犯案风格。」
「都过了几小时,牠不会跑走?」
「没那麽容易。土御门终究是世家大宗,封印术不易摆脱。傀魕才大战一场,精力耗竭,正需时间修养,无法离开封印容器太远。目前出来作怪的应当只是牠的分灵,本体还被封印着,只要在牠有足够力量挣脱封印前,找到那枚古币销毁即可,不过……」
黑晊世皱眉沉吟了会,说出最担忧的疑点,「关於傀魕是如何制造恐慌的资料并不多,土御门也说不清楚怎麽回事,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其实,在座的人全是见过风浪的资深灵能者,即使他不说,大家也都心里有数,连阴阳界大宗都搞不定的麻烦,自然不能小觑。不过,失忆的尤尔对这一切就像初学步的新生儿,让人特别担心,黑晊世便忍不住叮咛:「这次的任务比较危险,你千万要跟紧我们。」
「知道了。」尤尔正专注听他们讨论案情,未有多想地一个抬眼,竟不意撞上他柔情以待的目光,顿时就两颊一热,赶紧撇开视线。
黑晊世不明所以,直接抚上他的额头,问:「脸怎麽这麽红?又发烧了?」
「没有,我没事。」尤尔结巴地拿开额上的手。
对於他的莫名惊慌,黑晊世虽有疑惑,却也顾及尤尔不愿当他人面出糗的脸薄,便反手握住他,柔声笑道:「没事就好,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千万别逞强。」
尤尔温顺地点了头,视线交集间,一丝暧昧围绕,两人却毫无察觉,反倒是前座的两人透过後照镜瞥见这一幕,偷偷交换一个被闪瞎的眼神。
总算啊总算,老黑的春天要回来了。
克里斯心思活络地将电台转到抒情频道,打算帮这对快能破镜重圆的爱侣添点浪漫气氛。谁知,撩动心弦的柔美歌声方起,就被一串凄厉的惨叫打断。
「救命啊!」最後排的罢课司机伸出十只爪子往前排一搭,将一张扭曲的脸凑进黑晊世与尤尔中间,眼泪鼻涕齐下地哭吼:「老子肚子痛想拉屎!」
什麽浪漫,什麽暧昧,全是浮云了。
克里斯额冒青筋,一口咬碎叼着的菸,「干!路况已经够差了,你这死宅还没事找碴?你他妈的不是今天没吃东西吗?拉个屁屎?缩回去!」
「老子就是没吃东西才想拉啊!节食清肠胃排宿便,你们没听过吗?而且都快拉出来了怎麽缩啦?虐待员工不人道!呜呜呜!人家要投诉!」
「……」
有时他们真的搞不懂,地府选用人才的标准到底在哪?
经过塞车潮,又出了点小插曲,等他们开到目的地时,已将近半夜。
克里斯拿出万用证件说明身份,由於这个桩悬疑命案对社区的声誉影响极大,地产公司也希望案子能尽快侦破,因此警卫一听是刑警办案,就立刻放行。
当车子开到警戒区时,他们就发现屋外竟停了辆厢型车。照理说,一般人对刚发生命案的地方都相当忌讳,不愿接近,地府在警方高层的内线也收到指示,千万不得派人过来妨碍侦察员办事,所以不可能会是警察,那这辆车是怎麽回事?
尤尔凝视宅邸的一片漆黑,蓦然有些奇异的紧张感,好似里头早已被设下一个完美的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片刻後,他就听董司常说:「有生灵。」
「呜喔!」罢课司机高举亮着许多蓝光点的灵能侦测机,「好多鬼啊!」
克里斯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你闭嘴!」
「先去救人。」瞧见侦测机上尚有代表活人的零星绿点,黑晊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一次对尤尔深切叮咛:「记得要跟紧我们,千万不要落单。」
尤尔收回心神,笑了笑,「好。」
见到久违的真挚笑容,黑晊世心中一动,直想将这可爱的人紧紧抱住,可惜目前时机不佳,他只得忍住倾诉爱意的冲动,赶紧下车。
克里斯走到车尾拉开门,伸出手,「都保养好没?」
「当然。」罢课司机别的不会,就特别擅长研发道具。他迅速打开次元箱,一一掏出短枪与匕首交给克里斯。
尤尔看着那各式各样的装备,有些好奇自己以前是用什麽应敌的。这两个月来,黑晊世和克里斯都没教他拿过任何武器,他该不会是是赤手空拳吧?
「好了,阿宅守车,其他……」克里斯话没说完,就被「滚」下车的人打断。
「No啊!」罢课司机抱住克里斯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怨泣诉:「人家不要一个人,听说这里以前是坟场,有好多鬼的说,呜呜呜!」
又是那难听的哭声,克里斯满腔怒火熊熊烧,一拳搥上死宅的头,嘶声咆哮:「你他妈的别丢地府的脸,你自己都不是人了,还怕个屁鬼?」
罢课司机扒得更紧,哭得更难听了,「我是不是人跟怕不怕鬼没有必然相关性,你自己逻辑不好,也别把气出在老子身上!」
克里斯默了默,阴恻恻地抽出枪,「不如乾脆毙了你。」
黑晊世长叹一声,举手往肩上轻拍,对翩然飞起的黑蝶说:「保护罢课。」
「是。」贵人化为人形掩嘴窃笑。
人身安全一获得保障,罢课司机立刻破涕为笑地窜回车里。克里斯一重获自由,就如逃难般快步走向豪宅,边骂:「马的!这次绝对要申请换技术宅!」
「很难唷,罢课已经是全地府最好的技术工了。」董司常跟在他身後呵呵道。
「这两人总要闹这麽一回。」黑晊世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对尤尔叮咛:「记得……」
「要跟紧你们,我知道了。」尤尔打断话,忍住笑意地眨了眨眼。同样一句话,今晚已重复不下十次,晊世这个罗唆劲其实是他亲爹吧?
黑晊世一愣,也觉得不好意思,「抱歉,我有时会太罗唆,你不喜欢的话,我改。」
「我没有不喜欢你。」未经思考的话一出口,尤尔才惊觉自己说了什麽,连忙红着脸支唔解释:「不是,我是说我没喜欢你罗唆,啊,是我没不喜欢罗唆,不对……啊呃……」
到底在讲什麽?尤尔挫败地撇开热辣的脸,不敢直视黑晊世失笑的神情,偏又瞥见克里斯与董司常投来的耻笑目光,便越发羞耻地咬住舌头,低声呜咽:「查案?」
「嗯,开工吧。」黑晊世忍住笑意,心头满是想疼惜这不坦率孩子的感动。
收拾好嘻谑的心情,四人踏上玄关,便感觉到周遭光线转黯,再推开大门,令人作呕的腥臭便自幽深的黑暗扑来。尤尔不适地摀住鼻子,试图抵抗灌入耳膜的哭鸣,可见此处怨气之浓重,饶是黑晊世也不禁皱眉,克里斯更是飙了句脏话。
根据档案,此案至少有十人受害,除了屋主一家老小,还有几位帮佣,死状皆奇惨无比,内脏器官全被挖空,死不瞑目的五官亦扭曲变形,足见其生前遭到何等折磨。
黑晊世虚画一笔符印,将怨气一扫而空,克里斯便走进屋里,凭藉受过训练的夜视能力,确定暂无危险才唤他们进来,并找出电源开关,让整栋屋子亮了起来。
「靠!不是找错间了吧?」克里斯纳闷愣道。
只见客厅里凌乱地散落一些器材与线绳,好似有人曾在这栋豪宅布置过什麽劣质的团康活动,颇有与这华丽的装潢格格不入之感。
「应是这里没错。」黑晊世凝神感应,确实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他谨慎地在客厅打量一圈,瞥见沙发底下露出一截白色纸片,便将它拾起一看,竟是一张名片,「BSTV制作人李钧伟?」
「李钧伟?」董司常眼睛一亮,伸手抽走名片看了看,憨声点出有人没事闯凶宅的原因了,「他是那个『草泥马的鬼故事』的灵异节目制作人耶!」
听他语调兴奋轻扬,克里斯挤个大白眼,「不是很忙?有时间看电视?」
「哼。」董司常似赌气般回了个鼻音。
不知为何,尤尔总觉得那声轻哼带了点什麽意味,忍不住投去一眼而没注意脚下,直到他感觉自己不慎踢到什麽东西时,就见一颗排球从他前方滚出客厅,发出似触到机关的声响,一道白色人影便从左方飞来,在他们眼前左右飘晃一圈,啪咑落地。
「……」
他们无语望着那一摔就五马分屍的假鬼,再次见证灵异节目都在骗人的事实。倒是董司常兴致勃勃地捡起假人头,发出诡异笑声,「原来鬼影特效是这样弄的,真好玩。」
您老觉得好玩就好。其他人已无力吐槽。
忽然,一串刺耳的鬼哭骤响,嚎声凄厉,漫天回绕,听得人鸡皮顿起、毛发一颤,尤尔当下惊得叫一声跳起来,伸爪扒住黑晊世的袖子,像是找到安定心神的依靠源,才敢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噗哧!」董司常不留情面地喷笑了。
克里斯捡起不知是谁落下的手机,大力耻笑:「你这个胆量还得练练唷。」
石化的玻璃心二度受创!
说好的同事爱呢?尤尔流下耻恨的泪水。
黑晊世轻拍他的头,尽可能避重就轻道:「大概是设了定时播放。」
尤尔幽怨地撇开头,才不想买单,反正他就是胆小!
「嘘,你们听。」克里斯倏地脸色一变,关掉作响不止的音效,抬手指着天花板,就听楼上响起猛烈的碰撞,接着是脚步疾跑声,貌似有人被方才的音效吓到而慌乱奔逃。
人命关天,他们互视一眼,连忙奔上螺旋梯。
光洁亮白的大理石梯盘旋而上,宛如一婀娜多姿的女神於湖中回旋起舞,浪起炫丽的水花飞升天际,却也沿路拖延一道暗红血痕,好似在引领登楼者步步走向未知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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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遍布血迹的走道躺着一只断掌,断口参差模糊,似是被硬生生拔断的。
「白痴!」克里斯骂道。
黑晊世无奈摇头,明明已让警方发出严重警告,不准民众接近案发现场了,但这些人为了所谓的收视率,竟罔顾自身性命擅闯凶宅,实在教人扼腕。
「唔……」尤尔低吟一声,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比一楼更加浓烈的怨气,正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应神经,彷佛这里的空气在对他叫嚣曾有过的血腥杀戮。
这时,楼下传来比音效更惨烈的骇然尖叫,荡起整间屋子的不祥气流。
「分两批救人。」黑晊世当机立断道。
克里斯看了眼尤尔,便对董司常说:「我们去楼下。」
「好啊。」
轻扬的软嚅语调,让尤尔望了眼随人颠跳离去的背影,油然生起一股念头。
然而,思绪还不及成形,他就眼前一晃,一抹淡影凭空显现在视线中,好似一段不存在於此刻的幻像——戴着面具的男人从左前方的门里逃出後,要往楼梯冲来,却倏地愣住,像看到什麽可怕至极的东西,踉跄地转身朝内跑去。
黑晊世见他忽然怔愣地直视前方,便知他定是感应到死亡画面,但在未能控制能力自如的情况下,过度感应会有反效果,遂在稍候片刻後,决定将尤尔拉出感应幻境,「育?」
可惜,尤尔不仅恍若未闻,还不自觉地随影像中的男人迈步前行,黑晊世便只得赶紧跟上。两人越往里走,怨气越加浓厚,传入鼻腔的腥味亦更恶浊,连黑晊世都难以忍受,尤尔却像没知觉似地直直往前,这不寻常的状况让他心中一颤。
「育!」
尤尔依然未有回应地持续前进,甚至加快了脚步,黑晊世见状不妙,立刻冲上前一把拉住人,以言灵之力强行灌入他的意识,「育,回神!」
「什麽?」尤尔吓了一跳,总算是恢复神智,但过度感应的结果,让他有些混淆自身所处的世界。他疑惑地看向黑晊世,见对方皱着眉似乎颇不高兴,就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心里顿时一慌,「对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我……对不起!」
黑晊世一愣,没想到尤尔竟会是这种反应,就连忙握住他的肩膀,解释:「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而已。」
尤尔低着头,微抿的嘴唇透露了些许不安。
黑晊世无奈,只好先转移话题,柔声问:「看见了什麽?」
「有个戴怪面具的男人逃了进去,不过没看见是谁在追他。」尤尔指向自己刚要进去的房间,半掩的房门似乎被什麽卡住门缝,无法完全关上。
黑晊世凝神查探半晌,确定安全後才推开门,门缝里的东西也随之露了出来。
「是他戴的面具。」尤尔认出地上印着草泥马的面具。
「晚点替死者招魂时可以用到。」黑晊世捡起面具放进次元袋,率先走进房里。
房内象牙白的砖地淌着一大滩血,拖曳着血痕往右滑去,爬上挂着名贵画像的墙壁,一路蔓延至天花板,再往斜对角勾去,却在半途中断。两人沿着血迹将视线往下移去,就见矮柜的另一侧躺了具血肉模糊的屍体,被残忍劈开的躯体已然被掏空了一切。
尤尔两腿一软,胃酸不断翻腾。
黑晊世脸色骤变,立刻拉着他退出去,深怕他会承受不住那过於惨烈的怨气。精神念力型的灵能者天生就对环境磁场较为敏感,更别说亲眼目睹惨状。
尽管如此,已被激发的反应仍难以消退,尤尔痛苦地摀住嘴,企图压住冲上喉头的强烈反胃,脑海里不断隐现死者的零星画面,强迫他接收死亡恐惧。
「深呼吸,静心清空。」
黑晊世接住颓软的人轻声指引静心术,助尤尔控制感应力,不被负面波动影响。渐渐地,轻颤的身子总算平复下来,尤尔轻吁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黑晊世尽是深情眷恋的眼眸,刹那间,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微笑。
黑晊世轻抚他看了几十年仍不厌倦的容颜,碧绿的眼瞳映照着自己的脸,也蕴含了遗失在灵魂深处的那份依恋,看得他如痴如醉,不禁缓缓低下头。
随两人逐渐缩短的距离,所有的不适被暧昧一点点消去,尤尔揪紧黑晊世的衣襟,不知为何自己非但毫无拒绝的念头,反而闭上了眼,任对方覆上自己的唇。
没有缠绵悱恻的火热激情,却是蜻蜓点水的轻柔细吻,丝丝的酥麻自骨髓涌起,随之而来的眷恋与熟悉,渐渐包住激烈跳动的心脏,彷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灵魂相契。
这从未在约翰身上体会过的感受,令尤尔沉醉其中,宛如被温暖的海水拥抱,安心徜徉在宁静舒适的汪洋中。这一刻,他难得感到内心一片清明,周遭的一切也清晰了起来。
「救我!」
微弱的声音於脑海轻响,尤尔睁开眼,指向前方的天花板,「有人在求救。」
黑晊世凝神望去,果真察觉上方有不寻常的灵能波动,便牵着尤尔沿走廊寻找往上的途径,直至廊道尽头,才发现一道通往阁楼的小楼梯。
「他在里面。」听着门内不住传来呜咽,尤尔心急又紧张地说:「好像还有……」
「我知道,交给我就好。」黑晊世抽出人形符纸,往门上一扔,「天一!」
待行似比三目鲸鱼的式神穿入门板,他们便冲上楼破门而入,恰好见到近十个怨灵被防护结界打退,黑晊世遂趁势持诀朝牠们画了道符印,「百鬼退散!」
手印金光当头罩下,怨灵尽数消退,徒留惊恐的哭鸣余荡,教人心生不忍。
「即便死了,也摆脱不掉对恐惧的怨恨而不惜赶尽杀绝,造孽。」黑晊世摇头轻叹。
对於会伤害人的怨灵,尤尔一时间没那麽多感慨,仅是担忧地跑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却发现对方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心神涣散,便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等等……」
「我可以的,她需要我帮忙。」尤尔打断黑晊世的话,回了道腼腆的微笑後,也不等对方再说什麽,就闭上眼专心为女孩吸收超乎常人能承受的恐惧。
在被骇人的死屍强迫感应过後,他忽然觉得渡化术的後遗症也不怎麽样了。
渡化的白光微微亮起又散去,恢复神智的雯子抬起头,见眼前蹲着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一旁还站了个高大男子,不禁有些茫然,又想起先前那些围着她的恶鬼,就猛地抓住尤尔大哭,「都死了!大家都死了!我就说不要来了啊!」
「唔!」尤尔刚施完渡化术,还在试图平息黑化物带来的不适,就冷不防被扑倒,掌心擦过阁楼粗糙的地板,不由低呼一声。
黑晊世连忙拉开粗莽的女孩,扶起尤尔,「有没有受伤?」
尽管他们的体质特殊,这点摔撞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他从叶育六岁起就一直悉心照顾着,小孩稍有碰撞哭疼,他都会心疼半天,这麽多年下来早就成了习惯,怎样也改不了。
尤尔摇了摇头,但苍白的脸色和微皱的眉头仍让黑晊世感到不舍。他略有不悦地看向雯子,冷声问:「你就是电视台的人?」
雯子抽抽噎噎地点头说是。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握了下胸前的玉佛项坠才放开。黑晊世仔细看了眼那项坠,以红线吊着的玉佛正散发微弱的金光,片刻後,光芒消退,玉身亦裂出一道细缝。
「家里信佛的?」见雯子点头,他才缓声劝道:「幸好你家人信仰虔诚,这玉佛才能保佑你这一次,回去记得还愿,往後多行善积德,切勿再胡乱行事。」
雯子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便吸着鼻子又一次握住玉佛项坠,连声保证回去後定会辞职不再干这种危险的缺德事。
黑晊世便不再理会雯子,低头轻拍尤尔的背,担忧问:「好点了?」
其实,包括董司常在内,他们都不愿尤尔做渡化师,毕竟承受他人的痛苦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何况就算做不成净灵师,也能朝其他方面训练,并非唯有渡化一途,但奇怪的是,尤尔竟意外地坚持要接受上头的安排。
尤尔深吸口气,睁开明亮的眼眸,笑道:「好多了。」
见他的笑容毫无逞强之色,黑晊世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育适应得比他想像中还要快,看来这孩子即便失去净灵能力,也注定要走上渡化世人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