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她、在意她——但又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悸动,如果是那样倒还好,而是更复杂的情感。若晓让他很熟悉,从她身上得到某种无法触摸或言语描述的温暖。
而且是尹伊承心底所需要的。
他自己也暗叫不妙,他这个局外人,终究不小心踏上舞台,粉墨登场了。
若晓见他不理自己靠在椅背上睡得那麽舒服,不免有点自讨没趣地张开嘴,小小声地嘟嚷了起来:
「你啊,就别叛逆了。有些事情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还是要体谅一下别人的心情。现在小孩都这样吗?」
「叛逆?」他眼睛没张开,却难掩嘴角的笑意。连他父母都没这样念过他,特别这话还是由一个十几岁、跟他根本同龄的女孩口中所说,感觉实在新鲜极了。
「……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活得太幸福了。但若晓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地喟了声「你刚刚那样子就不对。你怎麽可以这样跟父亲说话呢?」
她的语气满是无奈,却又带种奇异的抚慰。说的话明明古板又可笑,而且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天真,却能字字打动尹伊承,在他心中投起淡淡涟漪。
他像小孩般哼了一声,睁眼瞄了若晓一眼。黑暗的车内,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打在她脸上,缤纷朦胧:「你现在是在怪我喽?我父亲刚刚可是在嘲讽你耶?被那样羞辱,你不会生气吗?」
若晓怔了。她清澈的双眸眨了几下,转过来看着尹伊承:「生气?我为什麽要生气?」
尹伊承睁开双眼,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女孩,预告危险地眯了起来。封闭的车内一片死寂,他转过身来,一掌往两人中间宣示性地放下,不偏不倚正好压住若晓的裙子一角。
他有点恼怒,他为她出头,甚至还费尽心思替她治装,想让他那自以为自己最了不起的父亲跌破眼镜……这些付出,她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为什麽要生气?』这能叫他不生气吗?
「呵,你是真的没听出来他是在针对你,还是根本连这点自尊,都没有了吗?」
他边说,边无视司机的存在,慢慢往她靠近。
即使如此,她却无动於衷,反而学着尹伊承用鼻音哼了一声。
……自尊吗?
那一瞬间,她忽然差点笑出口,尹伊承问她还有没有『自尊』?他终究还是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和文娜娜这种人,永远不了解自尊这玩意,对她这种从小就失去一切的人来说,到底有多不重要。他们不懂,也必定完全…无法理解。
只要能生存下去,自尊什麽的,绝对都可以通通舍弃掉。
「我当然知道他不满意我,看脸色是我的求生专长啊。」她好歹当过孤儿,好歹寄人篱下近十年「可反正我又不是你的谁,只是你狗急跳墙随便拖来的人,他不满意我,是他没眼光,我干嘛因为这样难过伤心啊?」
尹伊承有点愕然。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她这样说,似乎也没错……礼若晓比他想像得更大度,也更沉得住气。这点又再度出乎他意料之外。
若晓原本以为,尹伊承刚才上车时跟司机说的:『走後门』,大概就是绕到房子後面而已,但当最後车子驶进另一扇自动门时,她才察觉状况不太对劲……
尹伊承的家、未、免、也、太、大、了、吧?已经不是普通有钱人的城堡,比较像是庄园了吧?
察觉若晓震慑住的视线,尹伊承嘴角微扬。她毕竟刚从英国回来没多久,自然不会知道尹氏集团在台湾——或者说是亚洲的影响力有多惊人。车停下後,他自己开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若晓位置的车门,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尹会长……」若晓咬住下嘴唇,使劲地摇着头。她不想当着这样重要的日子出糗啊!
「泰依丝,你就快点下马车吧。」他笑得灿烂,手掌往前一伸,托住她的小手。不由得她反抗往自己方向一拉。晚宴是六点准时开始,他必须在这个空档回房间换件衣服。
若晓「啊!」地低声惨叫了声,像要被抓去屠宰场的小绵羊般狼狈地拉到车外。
「我说,我可不是什麽灰姑娘啊!」
「嗯,你本来就不是啊。」他瞅着她,斜扬嘴角愉快地笑了。若晓瞪大双眼愣住了,尹伊承则在这瞬间弯下身子,轻靠在她耳畔,悄声把话说完:
「因为,你本来就是公主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