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中心医院病房内,沈亮已经离开了几个小时,小香仍直直的站立着──
她似乎已经说过了什麽,此刻正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语。
而躺在床上的沈江民,表情十分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歉疚和爱怜交织在一起,汇聚到紧握的双手上,他太想拥抱她,太想听她叫自己一声……
但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一双充满防备和戒心的眼睛,他知道,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半响,他问了一个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母亲,是黎慧吧?”
“黎慧……”小香俯视着病床上的沈江民,冷笑道,“你还记得她吗?”
“永远都记得!”沈江民说,“过去二十年了,还像在昨天一样。”
“是吗?可二十年了,你却把我们甩得干干净净!”
“……是因为你母亲当年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封信给我。”
“什麽信?”
“她说她怀了我的孩子,要自己把她养大,还叫我不要找她……”
“所以你就不去找她了?所以你就这麽狠心地抛弃她了吗?”
“不!後来我动用了一切关系去寻找,但那麽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你们母女的任何消息。”
“哼,这种事,你想怎麽说都可以。”
“……你既然怪我抛下你,那这麽多年了,你为什麽不来找我?”
“我哪知道?!”小香大吼道,“我妈她骗我!她说我爸爸早就出意外死了……我居然一直都相信她!。”
“她这麽做,是为了不让你来找我。”
“明明是你先抛弃我们的!现在还怪到我妈头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家民的声音有些疲惫,“是黎慧、你母亲,她不想让我为难,才决定带着孩子离开我……”
“我不信!”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她。”
“当然是你对不起她!你当时已经结婚了,为什麽还要找上我妈,还让她怀上我?”
“我和你妈妈,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就可以不负责任?”
“对不起,孩子……是我不应该,是我负了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你知道我妈一个人带着我,有多辛苦?”
“她,现在还好吗?”
“呵呵。”小香笑了,却留着眼泪,“她走了。”
“什麽?!”
“去年,我妈在医院里走了,永远地走了!”小香悲泣着,眼泪像潮水般不断涌出,“她得了病,治疗费很贵,我们没钱,到後来拖不下去了……”
“黎慧她……”沈江民的眼神第一次透露出绝望和慌张。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孩子,我一定尽全力补偿你……”
“补偿什麽,钱吗?我的妈妈呢,你到哪里去还给我?”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
“呜呜呜……”
“沈亮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哥哥,我要他以後一定要照顾好你,你放心……”
“别说了!”小香大喊道,“为什麽他是我的哥哥,为什麽!”
“……怎麽了?”
“我居然喜欢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沈江民一时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孩子,你还小,你喜欢什麽样的人,我帮你找,一定给你找到……”
“不要、我不要!”
“好、好,不说这个了。”
“为什麽他要是我的哥哥!”
“孩子,你──”
“我有名字,我叫黎小香!”
“是、是,小香……”
“呜……我真没用!从家乡跑到A市来,就是想要报复你。可现在,我什麽都做不到,还要跑到这里来哭……我恨死我自己了!”
“你怎麽恨我、报复我,都没关系,只要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做什麽都愿意!”
“哼,不用等到我,就已经有人在对付你了──你知道吗?”
“……谁?”
“你们绿城集团的人。”
“你说的,是罗义伟吧?他一直和我结怨已久,我早就知道会有这麽一天……”
“不、不可以让他得逞!”小香忽然提高音量,“你准备怎麽阻止他们?”
沈江民沈思了一会儿,才说:“这次投标书被劫走,我们的报价肯定被泄露了。”
“……我听不懂。”
“我们的团队花了大量时间和资源准备这次的投标,现如今失败了,那个人一定会在董事席会议上作乱,鼓动重新选举。”
“怎麽会这样?”
“商场上就是这样,利益优先、不讲人情,我愿赌服输。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亮,现在,还有你。”
“他提出选举,只要其他的董事否决就行了啊,你还是可以继续当你的主席啊!”
“罗义伟那样的人,既然洒下渔网,就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他已经买通了其他的董事……”
“怎麽办,那现在怎麽办啊?”
沈江民突然皱着眉头问道:“小香,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
“我……”小香支支吾吾的,看起来不太愿意回答。
“如果有什麽困难,一定要和我说。”
“哦。”
突然──
“咚、咚、咚!”响起了三次重重的敲门声
沈江民说道:“请进。”
接着,病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
“沈江民是吧。”他们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仅仅是站着就发出强大的威慑力。
“你们找我?”沈江民问。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移开视线,朝一旁的小香说道:“这位小姐,可以暂时离开吗?”
“为什麽?”小香不悦地问。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沈江民连忙说:“小香,你不要管,你先走吧。”
“可是……”
“等等,你先把电话留给我。”
“嗯!”
小香刚要走过去,就被那男人突然伸出的手臂拦住: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男人冷冷地说道。
“你!”
男人像是毫不在乎她的反应,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如刀锋般的眼神像是在给她下最後通牒。
眼看着,小香就被男人逼退到门边,她只好软下来、极不情愿地对沈江民说:“那我走了。”
“好。”沈江民说完,随即偏过头,他不忍心看小香离去时的眼神。
直到听见门栓上锁的声音,沈江民才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那两个男人,道: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说吧。”
“沈江民,我们怀疑你与一起巨额行贿、串标围标的违法犯罪事实有关,请你与我们一同离开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