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曜华回了玉清府,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过这茬。曜华不说,炎君却不能当做没听见过,便私下偷偷打听沧落的事。
大概是年代实在太久远,牵涉其中的人员比较敏感,敢说的不知道,知道的不敢说。却也让她打听出另外一件事来,凡元神尽毁者,以物妖为容器,放入些微神识,养万年可重塑其元神。再将作为容器的物妖剔骨散魄,那元神便可重回三界。
三界中人修道最易得道,牲畜次之,草木再次之,物妖最难。
难在何处?
无心。
物妖一旦得道,法力便不可估量。无心且强大之物,所养元神亦不会被宿主所干扰。
至此,炎君也多少了解曜华收养自己的原因,却没胆子跑到他面前叫嚣说“我才不要做劳什子容器”。她想,她不是命比较好,而是命不太好罢了。
虽然也有积极修炼,想着以后曜华对自己下手时或许还能反抗两下。但是没几天魔族就来势汹汹地打侵略战。她身为天庭将士,自然责无旁贷,打得比较激动,一个不小心跟魔君夙沐同归于尽了。于是,沧落的事就此耽搁下来。
以前是长琴还小,需要她照顾,而且她也找不到跟曜华说话的机会。现在长琴大了,眼下又只她跟曜华,这次机会错过了,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炎君想照现在的情形,曜华一根指头都能碾死她了,不如自己诚恳一些,说不定可以要求他下手时快狠准一些,让她少受点苦。
“哦,你知道?”曜华坐在床沿,双手放在交叠的腿上,色泽水润的嘴唇微抿,如墨的眼眸半垂着,不知看着何处。
“只知道一点点。”她挑重点老老实实地说了,末了还加一句,“听说剔骨散魄一般仙家承受不住,虽然我自认非同凡响,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能留我一命自然感激不尽,若是不能,望你念在往日情分上,下手快些,让我少吃些苦头。”
曜华稍稍侧过脸,视线与她直直对上,她诚恳的表情惹得他心里越发不痛快:“你倒识趣!”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想着怎么好好养身子,一见面就谈这个。许久不见,她在气他这方面倒是一点都没退步。
炎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那……你决定了日子,告诉我一声。不过这几日怕是不行,我有事要跟长琴说。”
她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觉得对不起长琴。嘁,早知道再活一次就是为了处理这些破事,她宁可就此灰飞烟灭算了。
曜华不动声色:“无妨。你什么时候随我回去?”
“她自然不会随真王走。”瑶琼的声音硬生生地插进来。炎君抬头,只见瑶琼满头的朱钗不住晃动,叮叮咚咚煞是好听。端庄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丰满的胸脯不住起伏着。
瑶琼见到曜华很是头痛,狠狠剜了炎君一眼,怪她把这个祖宗给招了过来。一双美目毫不客气地瞪着房间内的华贵男子。
炎君无奈地摊开手。她根本不知道曜华会来好不好?
“她是玉清府所出,自然要由玉清府收回去。”曜华嗤笑一声, “她如今修为尽失,于天庭、于昆仑都已毫无用处可言。西王母说是也不是?”
曜华向来跟瑶琼不明原因地不对付,跟她讲话,词措十分地毒辣。炎君多次反映过他一个长辈没必要跟小辈计较,每次均被他一个白眼敷衍过去。说瑶琼利用她也就算了,她也受连累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即便是事实,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她的心情?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还有再回玉清府的一天。
“炎君一回来便找的本宫。她如此相信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失望。”瑶琼说话夹棍带棒的本事也不输曜华。
曜华深幽的墨瞳一下朝炎君扫过去。
炎君无辜极了,这又关她什么事?
他努努嘴。
她立刻心领神会,讪讪地抓了抓脸:“这个,我只是恰好,落在昆仑……”
结果她立马被瑶琼赶了出来。炎君很是无奈,她也是迫于曜华的淫威才不得不口是心非,怎么瑶琼就不明白呢?
倒是相思鼻头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还是相思有人情味啊,炎君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就到玉清府来玩啊,我会跟瑶琼说的。”这点面子她还是有的吧?她看看瑶琼。后者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虽说吐了一回血,但有曜华在,炎君也不至于虚弱到哪里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其实你差星君来说一声就成了,用不着特地跑一趟……”好一会儿也没听曜华回话,她以为是自己声音太轻,他没听见。
曜华寻思许久,还是松了口:“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他顿了顿,“沧落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忧心。你只管静养,不会有事的。”
“哦。”炎君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摸摸嘴角。曜华一点点示好,她就高兴得没了样子,真是没出息透了!
炎君琢磨着曜华今天心情可能不错,就尝试着提到:“我回去了,那长琴是不是……”虽然已从相思口中听说长琴现在过得很不错,但她还是想让他也进玉清府。毕竟,那是玉清府。
“他比你能耐,用不着你瞎操心。”
出昆仑的时候,炎君回头看了一眼。山林间蜿蜒的青色石阶上似有人影,隔得距离太远,兼之有雾气缭绕,她看得并不真切。手指抚上腕间缠绕的念珠,细细地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