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慢徐,月光皎洁。
顾南茜冲了一盏茶,淡淡的斜靠阳台,迎着风,她一口一口的将杯里的茶喝尽,茶有着些许的苦味,饮尽之後,却能尝出微微的香,带着岁月的气息,淡淡袭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手链丢了,难道这预示着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
“神啊,你能听见南茜的祷告吗?请指引南茜方向。”南茜伸开五指自上而下、从左往右在自己额头、胸部及两肩画十字,虔诚地祈祷着。
抬头望向那星辰满布的天际,她觉得总有什麽事情会发生,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不安,可是会发生什麽呢?
还是自己想太多了?手链一丢,疑神疑鬼起来了呢?
南茜拿起了兜里的手机,看着照片里的合影,那个时候自己笑的多灿烂呐!可能是年龄小,不知道苦为何物?南茜用手触摸屏幕上母亲的笑脸,她是那样的美丽,善良,命运对她怎麽就那麽不公平呢?她永远也忘不了,病榻前,母亲撒手人寰的那一刻,自己有多无力,那个时候的自己才只有11岁,为什麽要她经历这些?
妈妈,你一个人在天堂会孤单吗?
南茜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滴在了手机屏幕上,她不曾想生命原来真的很脆弱,在死神面前谁都抗拒无效。
还记得那段时间因为母亲的病,她上课总是精神不集中,有好几次还被老师直接点名。
那天上午,南茜又在课堂上发愣了。这时,镇上的张大妈急匆匆的冲进教室,和老师说了些什麽,老师便把她叫了出去,她直觉与母亲相关。
“南茜,快和我去趟医院,你妈妈她正在抢救!”张大妈满脸的焦急,她的背後一片汗湿,可见也是一路跑过来的。
南茜顿觉天旋地转。
很快,南茜和张大妈就赶到了医院。
手术室外,南茜急得来回走动,脸时不时的朝手术室里望,如果说等待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事的话,那麽手术室外的等待就可以直接把人逼疯!因为谁也不知道,当那扇门打开後,主治医生会告诉你什麽,而那句话却决定了一条生命的去留。
张大妈说中午的时候她去母亲的摊上叫了碗粥喝,母亲转身之後突然唇色发白地倒在地上,张大妈立即叫了救护车送医院抢救。
“南茜,放松点,你妈妈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张大妈从旁安慰。
南茜知道这是妈妈犯病来最严重的一次,张大妈说的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可她真的希望,有奇迹会发生。
急救室的灯灭了,好几个共同参与这次手术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带着口罩完全看不清表情。
“谁是患者齐芳的家属呢?”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年长的医生解下口罩问。
“医生,医生,我妈妈怎麽样了?”顾南茜赶忙上前,她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告诉自己:一定没事的,在南茜还没有长大之前,妈妈会挺住的不是吗?
“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快进去看看你妈妈吧。”那医生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女孩,满眼同情,他紧紧握了握南茜冰凉的小手,深深叹了口气,“病人的时间不多了。”
医生的话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已经尽力了”?什麽叫“时间不多了”?妈妈她……
南茜的身体後退了几步,几欲摔倒,张大妈从背後扶住了她。
“南茜,进去看你妈妈吧,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张大妈此刻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生离死别最是叫人难过,只是南茜年纪还这麽小,她以後的日子可怎麽是好?
南茜无力的点了点头,拖着她沈重的脚步,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南茜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妈妈平日里就习惯素面朝天,可也没此刻这般苍老?她美丽温婉的母亲生命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弥留之时。
齐芳躺在病榻上,双眼吃力的微张着,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面孔显得异常灰白,南茜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妈……”南茜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一瞬间崩盘而出,母亲饱受病魔的折腾,南茜只恨自己不能替母亲分担她的痛苦,这大概是为人子女的最无奈的事情。
看见南茜来了,齐芳的嘴唇微微的抽动了起来。
“南茜,妈妈的好孩子,妈妈不能陪你了,尽管妈妈真的很想活下去……”她的南茜终於来了,她撑得有些累了,她一直在等着她来。
“妈,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呐!”南茜蹲下身子,伏在齐芳的病床头,强挤出一个笑容。
齐芳摇了摇头,她摸着南茜的头发,“别骗妈妈了,天底下哪有病人会不了解自己的病情呢?我知道我就快不行了。”
“妈,不会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南茜紧紧握着齐芳的手,笃定地说,“医生都说会没事的。”
齐芳虚弱地说道:“人总有这麽一天的,妈妈只是先离开了,可是妈妈放心不下你……”
“妈,您不会死的。”南茜的眼泪从刚进病房就一直没断过,呜呜地哭着。
“南茜,答应妈妈一件事。”
“妈,南茜听着,南茜一定答应。”
“我走後,你就去A市找一位叔叔。”齐芳的声音细小而吃力。
“叔叔?什麽叔叔?”东遥抬起红肿的大眼。
“你去A市,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一个叫顾清羽的人。将这封信和这张名片交给他,除了他,妈妈想不起还有谁可以照顾你了。”齐芳喘着气,将一封未开封的信和一张金属烤漆名片交到南茜手上。
南茜接过东西,不解地看着它们。
“南茜,妈妈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特别是关於你的父亲吧。”
“不,妈妈,南茜现在只想要妈妈的病赶快好起来。”南茜的眼泪止不住下淌。
“南茜,你听我说,妈妈的时间不多了,妈妈怕现在不说以後再也没机会了。”
“妈妈……”
“南茜,现在把妈妈手腕上的链子取下来吧。”
“好……”
南茜轻拿起母亲的手臂,解下了她腕上的的手链。
“南茜,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对你爸爸的事情很好奇……”
“不,南茜不好奇,妈妈,现在我只想您的病可以好起来,其他的南茜一点也不在乎。”
“咳咳……南茜,这些话一定要说的……。”齐芳又重重咳了几声。
南茜看着母亲痛苦不堪的样子,连声应道:“妈,您别着急,慢慢说。”
“南茜,你爸爸真的是个非常有才华的画家,妈妈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够遇到他,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南茜,你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不,妈,我从来都没怨过妈妈。”
南茜连连摇头,她哽咽着戴上那条手链,齐芳欣慰得笑了。
“那次他说他要出趟远门,临行那天把这条手链戴在我手上,说是希望我幸福,可他不知道,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他啊。”
“妈妈……”
“南茜,妈妈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去找那位叔叔,妈妈相信,他会照顾你的,这样,妈妈也就安心了。”齐芳重咳了几声後,紧抓着南茜的手吃力地说道:“南茜,不要怪你父亲……”
她正想去摸南茜的脸的双手就在南茜的眼前重重地垂落了。
“妈──”南茜痛苦大叫,“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