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中央门到杭州绕城下,高速公路刚好三百公里。安恕方在宜兴高速休息站停下,快半夜了,买杯热奶茶给净尔。净尔睡着前和醒了后都在安恕方怀里,安恕方穿了一件厚衬衫加大衣,胸膛和一双大手暖和极了,净尔蹭完了手蹭胸口,娇娇发嗲小女儿模样说,“叔叔以后不可以生净尔的气,就算净尔做了不好的事,叔叔也不可以生气。”
“谁生气谁是小狗。”安恕方抵着净尔额头,这么可爱纯真的小姑娘,喜欢都来不及,谁舍得生她的气?
“哥哥还生我气吗?”转眼她可怜巴巴。安恕方头抵着她,笑着摇头。“我们先不打电话,回家给你哥哥一个惊喜。”他脸上都是笑,他没告诉靖云,今晚会带净尔回杭州。
他们继续上路,“睡吧,到了我叫你。”安恕方对后视镜里的小姑娘说。“不要!我不困!”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明明困了说不困。安恕方一边开车,时不时看看后视镜,果然,还没到杭州北,净尔就被有规律的车子颠簸摇摆和毫无变化的路面景色打败了,安恕方在紧急停车带停车,把大衣脱下来盖在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孩子身上。
到家门口时正是半夜两点,安恕方叫醒了净尔。
“哥哥……”净尔睡得正熟,睁了睁眼问了句,等安恕方停好车下来,发现她又睡过去了。
今年对李净尔来说是过得最辛苦的。初二是初中三年里学习内容最多最重的一年,同时女孩在那个时候开始发育,男孩开始变声,这个时期的孩子学习上、生理和心理上都经历转折,朱敏华抓净尔学习抓得紧,连带着管她课余生活也紧,除了林博和安琪,她甚至不允许净尔放学后和同班同学玩一会儿。下半年,净尔病好后功课落下一截,朱敏华一口气请了语数英三位家庭教师周末给净尔补课,孩子成绩慢慢变好,人也变得瘦了,原本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
安恕方心疼净尔,对应声来开门的彭靖云做了个噤声的口型。
彭靖云正在楼上铺床,他带回来高含绒量的鹅绒被、鹅绒床垫、鹅绒枕,一床粉粉。他接过妹妹放到云朵似的鹅绒床上,净尔舒服地翻了小半圈,突然睁开眼。
“嘘,睡吧。”彭靖云轻手轻脚把妹妹身上的衣服脱掉,雪地靴拔掉,长辫子拆散。“哥哥陪……”净尔不想醒,也不想放开哥哥。“我不走。”彭靖云答应着在她身边睡下。“不走……”她不放心,攥着他的手,又放开改搂住他的腰。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彭靖云觉得半边身子快没有知觉——因为妹妹搂着她的腰,为了不压到妹妹的一只手,他悬着身子侧睡在她身边,全靠颈和腰的力量。
“快去睡。”安恕方捉住净尔的手拉开,彭靖云才得以腾身出来。
“叔……叔……”睡梦中的净尔立即就醒,不过一睁眼看到是安恕方,乖乖哼了哼。“叔叔陪你会儿。”安恕方靠床边躺下,做手势让彭靖云快走。净尔翻了半个身,滚进安恕方怀里。
彭靖云活动了下筋骨,下楼喝了杯水,冲了个澡。他坐了十三个小时飞机到杭州,进门也不过半个钟头,水没喝一口,连厕所都没来得及用一回。一边冲澡他一边笑,今天赶回来真是太值得了,偷来一晚。
冲完澡换上身运动服,他把楼下灯都关了,一步步上楼去,里间的房门半掩,宁静的橘色灯光泻了走廊地面上,他悄声进屋锁门,在床上另一边陷下去时安恕方睁开眼。
“你几时毕业?”安恕方低声问。
“上个月毕业了,这段时间比较忙……”
“你不应该这样对净尔。”
“嗯……是我错,我道歉。”
一时两人无话。
“明年我会回来。”沉寂一会儿,彭靖云又说。
等了一会,安恕方没应声,彭靖云又说,“我准备回国,净尔在哪,我就回哪。”“我们明年搬上海。”他听见的回应中终于带些欣喜。
“上海!”睡梦中的净尔忽然发了两个清晰的音节。
安恕方和彭靖云撑起身体看,“说梦话呢。”安恕方拉高横在三人身上的鹅绒被,关了台灯。
被子底下净尔攥着他的棉布衬衫,彭靖云手拍着妹妹背上。就这么睡一夜吧,两个人都这么想。
梦里的李净尔咕叽发出几声,嘴角弯弯,她梦到叔叔和哥哥都陪着她,她想,真好,我要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