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快意青天--第四十章:沼泽奇境

晨光射穿了环绕着湖面的白雾,曦曦融融,层层被拨开消弭。看不到尽头的溟空间,壹艘赤红的楼船在湖中行驶,水波漩动,撞碎了平滑的镜面,荡散了壹片清澈透亮的波光。

壹帘厚实的软缎花布被掀起,舷窗旁,壹名脸比朗月,眸堪星辰,鼻似琼玉,唇若红梅的男子盘腿坐着。他的青丝披泻,长及臀下拖至地上逦迤覆覆,在晨光中罩着淡泽,宛如倾流着壹匹浓黑的丝绸。

身後娇小的徐思宁仅松松垮垮的穿着壹件中衣,脖子和胸前露出壹大截的雪白肌肤。壹样是睡醒,但她青丝却没有拖延着那麽好看的弧度了,有些蓬松而随意,真的怀疑他头发是不是偷偷抹过蜡油。

她蹲着跪着觉他的身架太高,只能站着去替他梳理青丝。就算足不出户,他还是恪守形象,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壹尘不缁的壹面。墨守成规,壹成不变,动静有常,说的都是他,不论外在内在,都有自己刻板到极致的壹套。不是不好,只是在於她看来,过於枯燥,却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人物。难怪他只能用撰写去意淫江湖生活,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他都不能如愿做到快意青天。

他的青丝浓密黑亮,执起壹把壹缕,滑不沾手,尽是香气馥馥。带着檀香的鳞密篦子轻轻巧巧的梳顾着,从顶部到尾部,柔柔顺顺,壹落到底。这丝发比她的长得还好,让人爱不惜手,她愿意每日的早晨都替他绾好青丝,就像是普通的小妇人壹样。

船只在水簇中沈沈浮浮,有些晃动,不过并未影响到她手下的灵巧。斯须之间,她壹丝不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也是她的甘愿。

尽管早就对他熟悉不过了,可此时见到他的面容沐浴在晨光下,那副出尘脱俗的极致之色,恍然间万物失色,周围只余着他的存在。她倾下身,双手越到他的胸前,从身後抱紧他,螓首埋在他的颈项间,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她对於他的特别,他也是有属於自己的时候。她怕他像个仙子壹样,纤尘出海,远离了她,因为她根本不能抓到他。她和他隔得太远了,有上天下地那麽远,就算她能放下所有,也会被现实给打败。

身後那麽突兀又柔软的贴近,让他不留意都难,不过他没有回应,只是睇着窗外,想他的事。她也擡眸望出去,与他同看壹片河光山色。

万里空空茫茫,壹轮朝阳毗接嵌在湖间,映得分分明明,像是翡翠碟上的金珠。碧水凝光粼粼,仿若闪耀的星辰在跳动。

行了五日水路,驶到目的地是壹个黄昏。站在船头壹看,却是壹处沼泽遍布的荒原,不远处还有迷蒙蒙的雾霭,日落都看不到。所有人都很怀疑明连的指示,看向他手中那本,据说是苏云岱留给他的书籍。明连在船上早就观察思量过书上的地图无数遍了,此时他只是拿着指南针,前後左右观望壹遍,甚至上了岸,半个时辰後,向来稳重的他,就确认了是这处入口。

船只能驶到此处了,众人留了壹晚,商议接下来的计划,便吃饱喝足。待天色全亮,带好充足的食物和壹套换洗衣物,让船夫等候好,全员动身上岸了。这壹去的结果,是未知数,不论安全还是归期,不论得失成败,让人觉得前程担忧。

徐思宁也有忌怕,不是胆怯,而是这里已经超出了她控制的范围外,难保全身而退。先不说能不能走出这处沼泽,只要迷了路,就会有可能陷入了死局。就算没有迷路,过了这片地,迎接自己的会是什麽,会不会是那传闻中的妖怪深兽,谁也没去过,谁也不能保证。

明连对她的畏手畏脚有些惊讶,她的胆子那麽大,还有能让她害怕的?“青榆,你害怕什麽?”

“我虽是不怕死,但是这种处处潜伏着危机的地方,比死还可怕。”

明连回头看了眼後头已然变小的船只,沈吟道:“你壹个女子确实不方便,还是回去吧。”有她未必能进去,但能进去也不需要她了,里面涉及的是奇门遁甲,要是里面的人想要玩花样,她也帮不上忙。她终归对自己真心,在没有把握之下,不应该让她跟着自己涉险。

徐思宁没想到壹直心心念念回家的,竟然在这种时刻被批准,她很是受宠若惊,心中也很纠结。虽然他对自己不咸不淡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关心自己的安全。别说之前那些不好的对待了,比起性命,若是失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你就不怕等你走後,我把船夫带走,然後你们回不来了?”

明连这才惊起,自己已经无形中轻信了她。他眸色深深的凝着她,狐疑的问道:“青榆,你这样提醒我,就不怕我不让你回去?”

她有些呆滞,觉得自己也是傻,若是想做,就不会打草惊蛇了。上前圈住他的手臂,仰头柔情的凝着他:“我不怕,最好就是能跟着你,去哪都好,只要有你。”她就算要离开,也得确保了他的安全。无论以後发生了什麽事,现在壹起共生死才是最必要的。若是她现在逃开了,以後老了,也会遗憾当年没有和喜爱的人壹起闯情关。如果她现在抛下了他,等到他真的能出来,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之前许下的那些情意了。她就是要他记住自己,让他知道身边虽有千百的佳人,却独独只有她是待他最好的。

若说之前只是平平淡淡的悸动,毫不至於他记住,那麽这回是真的被打动了。真情总是在危急的关头显现,他身边什麽样的人都有,也有壹群忠心耿耿的手下,就是没有共患难的红颜知己。其他女人都是喜欢他的相貌身世,金银饰物,哪有人是真正的喜欢过他。他以前不介意,因为各取所需,是不是虚情假意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如今被壹个人毫无保留的追随着,原来是那麽难得。想他以後壹辈子,也不可能有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了。

他也睇着她,低声道:“随你。”

她不免奇怪的问道:“原来你也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呢,既然你知道有危险,为什麽还要去呢?”

当年只有几岁的时候,听过这黑玉垠和九南居,就很想能亲眼目睹。如今他顾忌颇少的走出王府,行出吴苏河壹带,就是为了见尽世间万千。天地间还有这样的奇境,如果不在有生之年见识到,怕始会有憾吧。更何况,九南居关乎了他的身世,因为他壹直怀疑着壹件事:他是否王爷亲生,这件事非得搞清楚不可。

“苏云岱的事情,九南居中的人最清楚不过。”

她以为他很在意生母,便了然的道:“这里外人真的很难找到,要是苏云岱回去了的话,旁人也是不知。”

她只是想安慰他,生母并没有死,他却心中有其他想法。苏云岱为情所困,在无涯谷的可能性更大,但也有死了的可能性。除非她真的这麽狠心,对儿子不闻不问。找她出来,也别指望他会善待她。

几人没有停留多久,很快继续赶路。力余和林源财拿着条木棍,在前边开路,往湿地上捅捅走走,以防陷进了泥潭。明连说道:“地图上有壹大圈空白地带,是这里无误了,壹路向东走,就是出口。”

力余诧异的问道:“公子,你看前面的白雾他们不会记在书上吗?”壹般的地图再潦草,也会把大雾注明的,特别是如此危险的湿地,随处可见的沼泽。稍微壹个不小心,真的很难翻身出去。

“可能之前没有这片白雾,这里没有草木,又怎麽会有晴岚。”顿了下,明连擡头道:“上空是晴朗无风,日光炽烈,竟也不能冲散这里的雾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雾气是人为设置的,前面会有壹片山间林木。”

众人也仰望着上空,果真蓝天白云,这山间的白雾未免突兀。徐思宁问道:“公子,你会五行术数?”

“苏云岱留下的书里,只是壹些地图,并没有壹字壹划画着天干地支,这只是壹些生活常识罢了。”

几人走了半个时辰,全是水潭和杂乱干枯的草地,没有见过壹颗林木,壹只动物,连施展轻功的机会都没有,来至了白雾处。众人皆是停下来,齐齐看向明连。

徐思宁很怀疑,进了去可能连人都看不清了,还怎麽看路呢。

明连让力余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长绳,十人齐齐抓住绳子。明连叮嘱道:“若是遇到什麽障碍了,就停下来,告知後面的人。若是有危险了,就及时出声。”牵手始终不方便,遇到危险不好施展。

徐思宁想起师父给的宝贝,把清风拂衣粉拿出来与其他人分享。“这个是真的偏方,对害虫很有效,绝对不能近身的,我试过呢。”

大家身上不是都涂了药了,应该不大需要了。见众人拒绝,徐思宁也不顾别人的目光,却不由分说的抹在了明连的身上袖子,蹲下身帮他抹在裤腿、靴上。明连已然放心信她了,便由她去了,她关心自己,还不好吗。

大家早就明白她和主子的关系了,却不料她在野外也如此明目张胆,壹时有些尬色。

徐思宁大刺刺的睇着他们,道:“你们要不要我也管不上,不过为了公子的处境着想。若是怕有什麽不安全,那也是抹在外服上的。该不会,是想我帮你们涂上吧。”

听到最後那句话,众人不得不头皮发麻的接过。虽然世子没有表露任何不悦,但是毕竟是他的女人,他们哪敢造次。

依然是力余和林源财打着头阵,壹个注意地上,壹人留意着前方,众人徐徐步入了雾中。毕竟是水湿之处,雾中的昆虫确实挺多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许是药粉起了作用。这些嚣张的毒虫鼠蚁始终没有近他们的身,甚至还会逃得远远的,连身後走过的路都没有壹只生物。

众人直走了三个时辰,才出了迷雾,平安无恙。如明连所预料的,出了迷雾後,果然出现了望不尽的林木。此处气息清新,丛林荟翳,古木森天,满山的黄绿粉紫,娇娇翠翠的连绵壹片。

在壹群杂乱无章的林木中,有些白雾萦绕在草木处,壹眼望去毫无异样。可细看之下才发觉,有雾气产生的草木顺序和位置很有规律,数根树干群簇伸空,把雾引入了沼泽地处。明明就是眼前所见的树木,那雾气真不知是怎麽从上空被引下来的,就像是有吸力壹样,所有人都有些惊叹眼前的神乎其技。

那是几个特定的方位,才能有这样的奇效。这种巧妙十有八九是九南居的人做出的,地图应是正确的。

收回绳子,往前走,路段渐渐成陡坡,众人往上成了爬山,蛮费脚力。壹路所见不少规律的树木团聚着雾气,送往下面的路段,原来雾气不是树木产生的,而是从上方汲取,壹波波传下去,才生生不断的。更奇妙的是,他们壹路往东走的方向,是不会接触到前後左右的雾气。如果不是地图的指引,可能早就被绕走了。

走着走着,陡度实在太大了,几乎成了直线的倾斜了,地上又湿湿滑滑的,很难走动。但是不远处却有壹处平地,那边的位置比较好走。明连见所有人都停下来,就道:“是往上走没错。”

於是,力余和林源财到旁边的树木中,拔剑砍树木。正在专注之际,壹条灰白相间的长条从脚旁溜走,力余生生惊出壹身冷汗。那毒蛇逃蹿得很快,几乎是闪神而过,竟是比他更怕,看来那青榆真没害他们,如果不是鞋上涂了些粉末,可能那蛇早就咬了壹口了。

把树枝壹壹分好,众人继续赶路。因为练武之人,不过几个时辰体力的强烈只是轻易而举,而肚腹的饥饿也能忍受,没有人提出过壹句意见,包括徐思宁。因为别人的脚长大步走起来,就等於她在慢跑了。

明连以为身後的她那麽娇小,武功不高强,平日吃得像是壹头小象的份量,别人在走她在跑,应该会提出休息或是进餐的要求,但是她就是这麽安定。正想着,却听到她道:“公子,我闻到好多以前没闻过的气味,要是我们回来有时间的话,能停下来好好欣赏吗?”

这话无疑鼓舞了众人,给了他们能平安回来的希望。

这时走到了壹处直直的悬崖峭壁了,书上标注着壹柄巨剑,形状幅度都与眼前的悬崖壹致。方才都已经爬了那麽高的山了,现在面前还隔着望不到头的高崖,这路线怎麽崎岖成这样。听闻九南居的人武功都是不怎麽好,到底是怎麽飞上去的。

侍卫们各自神思,因为看不到头,没有把握轻功能完全渡上去。明连问道:“谁想先上去试路?”

“公子,我来吧。”林源财主动请辞。

明连道:“若是能上,就丢壹些记号下来。”

众人在下头等了片刻,上面才丢了壹块巨石下来。明连便作决定,道:“我们可以上去。”

徐思宁平日和这些侍卫们在壹起,也没有什麽危险,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本事,有些怀疑,不过明连很是放心的样子,便想着刀山火海就陪你走壹遭又如何!她想问问他怎麽上去,但是对方也怀疑着她:“你的轻功如何?”

她壹脸不以为意:“别说是这种峭壁,就是插了刀的,都没问题。”

“如此,你上去吧。”

“那你呢?”

明连淡定的道:“难不成你还能背我上去?”

她有意在他面前表现,便拍着胸脯夸下海口:“没问题,我保你平安,来吧。”

明连睇着她的胸脯,觉得太阳穴有些不好受。遂道:“用不着你。”百丈深渊,谁敢给她冒这个险呢。别说她这小小身板,能不能负担多久,就说是他,都不觉得能带她上去。

众人壹壹用轻功跃上,徐思宁好斗,为了让明连知道她的厉害,便奋力往上跃。毕竟压抑着部分内力,便渐渐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攀上了崖顶,早就汗湿了壹背。

她停在崖边,往下搜寻明连的身影,却不见了他,众人壹壹飞上了。心头惊怕,她转头想问力余,却见明连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看着手中之书,靠着指南针,不时巡视着前面的路。她松了壹口气,走到他身边。

他轻功竟这麽好,就知道这家夥扮羊吃老虎,本事深藏不露,可惜她不能运用缩骨奇功去判断他的内力有所深厚。她不用内力的话,武功没有他高强,所以判断不出来。

她似乎也忘记了那句真人不露相的名言了。

图上标着壹处水流之处,明连见到是壹处瀑布,不由得有些吃惊,这路也是离奇,飞崖越沼,翻山涉水,简直什麽奇路都会出现。不过他凭着苏云岱给的地图,确实找到了隐秘的水路才能进来的,眼下来都来了,不如试上壹试。“下了坡,还是往东走。”

众人往下壹看,只见东方是汹涌澎湃的瀑布,南方是坡度缓缓的草地,北方则是还隔着壹座山,怎麽看瀑布是最不靠谱的。

其他侍卫和明连相处最久,虽是疑惑也不会质疑,但徐思宁忍不住异议了:“公子,你的地图真的正确吗?我们不过是走了壹条直线,也就是说,壹直往东走就行了。”

“确实,半个弯都不用拐。”

听到这麽说,大家都看紧了自己的指南针,壹路向东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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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射穿了环绕着湖面的白雾,曦曦融融,层层被拨开消弭。看不到尽头的溟空间,一艘赤红的楼船在湖中行驶,水波漩动,撞碎了平滑的镜面,荡散了一片清澈透亮的波光。

一帘厚实的软缎花布被掀起,舷窗旁,一名脸比朗月,眸堪星辰,鼻似琼玉,唇若红梅的男子盘腿坐着。他的青丝披泻,长及臀下拖至地上逦迤覆覆,在晨光中罩着淡泽,宛如倾流着一匹浓黑的丝绸。

身后娇小的徐思宁仅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中衣,脖子和胸前露出一大截的雪白肌肤。一样是睡醒,但她青丝却没有拖延着那么好看的弧度了,有些蓬松而随意,真的怀疑他头发是不是偷偷抹过蜡油。

她蹲着跪着觉他的身架太高,只能站着去替他梳理青丝。就算足不出户,他还是恪守形象,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一尘不缁的一面。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动静有常,说的都是他,不论外在内在,都有自己刻板到极致的一套。不是不好,只是在于她看来,过于枯燥,却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人物。难怪他只能用撰写去意淫江湖生活,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他都不能如愿做到快意青天。

他的青丝浓密黑亮,执起一把一缕,滑不沾手,尽是香气馥馥。带着檀香的鳞密篦子轻轻巧巧的梳顾着,从顶部到尾部,柔柔顺顺,一落到底。这丝发比她的长得还好,让人爱不惜手,她愿意每日的早晨都替他绾好青丝,就像是普通的小妇人一样。

船只在水簇中沉沉浮浮,有些晃动,不过并未影响到她手下的灵巧。斯须之间,她一丝不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也是她的甘愿。

尽管早就对他熟悉不过了,可此时见到他的面容沐浴在晨光下,那副出尘脱俗的极致之色,恍然间万物失色,周围只余着他的存在。她倾下身,双手越到他的胸前,从身后抱紧他,螓首埋在他的颈项间,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她对于他的特别,他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时候。她怕他像个仙子一样,纤尘出海,远离了她,因为她根本不能抓到他。她和他隔得太远了,有上天下地那么远,就算她能放下所有,也会被现实给打败。

身后那么突兀又柔软的贴近,让他不留意都难,不过他没有回应,只是睇着窗外,想他的事。她也抬眸望出去,与他同看一片河光山色。

万里空空茫茫,一轮朝阳毗接嵌在湖间,映得分分明明,像是翡翠碟上的金珠。碧水凝光粼粼,仿若闪耀的星辰在跳动。

行了五日水路,驶到目的地是一个黄昏。站在船头一看,却是一处沼泽遍布的荒原,不远处还有迷蒙蒙的雾霭,日落都看不到。所有人都很怀疑明连的指示,看向他手中那本,据说是苏云岱留给他的书籍。明连在船上早就观察思量过书上的地图无数遍了,此时他只是拿着指南针,前后左右观望一遍,甚至上了岸,半个时辰后,向来稳重的他,就确认了是这处入口。

船只能驶到此处了,众人留了一晚,商议接下来的计划,便吃饱喝足。待天色全亮,带好充足的食物和一套换洗衣物,让船夫等候好,全员动身上岸了。这一去的结果,是未知数,不论安全还是归期,不论得失成败,让人觉得前程担忧。

徐思宁也有忌怕,不是胆怯,而是这里已经超出了她控制的范围外,难保全身而退。先不说能不能走出这处沼泽,只要迷了路,就会有可能陷入了死局。就算没有迷路,过了这片地,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会不会是那传闻中的妖怪深兽,谁也没去过,谁也不能保证。

明连对她的畏手畏脚有些惊讶,她的胆子那么大,还有能让她害怕的?“青榆,你害怕什么?”

“我虽是不怕死,但是这种处处潜伏着危机的地方,比死还可怕。”

明连回头看了眼后头已然变小的船只,沉吟道:“你一个女子确实不方便,还是回去吧。”有她未必能进去,但能进去也不需要她了,里面涉及的是奇门遁甲,要是里面的人想要玩花样,她也帮不上忙。她终归对自己真心,在没有把握之下,不应该让她跟着自己涉险。

徐思宁没想到一直心心念念回家的,竟然在这种时刻被批准,她很是受宠若惊,心中也很纠结。虽然他对自己不咸不淡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关心自己的安全。别说之前那些不好的对待了,比起性命,若是失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就不怕等你走后,我把船夫带走,然后你们回不来了?”

明连这才惊起,自己已经无形中轻信了她。他眸色深深的凝着她,狐疑的问道:“青榆,你这样提醒我,就不怕我不让你回去?”

她有些呆滞,觉得自己也是傻,若是想做,就不会打草惊蛇了。上前圈住他的手臂,仰头柔情的凝着他:“我不怕,最好就是能跟着你,去哪都好,只要有你。”她就算要离开,也得确保了他的安全。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一起共生死才是最必要的。若是她现在逃开了,以后老了,也会遗憾当年没有和喜爱的人一起闯情关。如果她现在抛下了他,等到他真的能出来,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之前许下的那些情意了。她就是要他记住自己,让他知道身边虽有千百的佳人,却独独只有她是待他最好的。

若说之前只是平平淡淡的悸动,毫不至于他记住,那么这回是真的被打动了。真情总是在危急的关头显现,他身边什么样的人都有,也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就是没有共患难的红颜知己。其他女人都是喜欢他的相貌身世,金银饰物,哪有人是真正的喜欢过他。他以前不介意,因为各取所需,是不是虚情假意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如今被一个人毫无保留的追随着,原来是那么难得。想他以后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了。

他也睇着她,低声道:“随你。”

她不免奇怪的问道:“原来你也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呢,既然你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呢?”

当年只有几岁的时候,听过这黑玉垠和九南居,就很想能亲眼目睹。如今他顾忌颇少的走出王府,行出吴苏河一带,就是为了见尽世间万千。天地间还有这样的奇境,如果不在有生之年见识到,怕始会有憾吧。更何况,九南居关乎了他的身世,因为他一直怀疑着一件事:他是否王爷亲生,这件事非得搞清楚不可。

“苏云岱的事情,九南居中的人最清楚不过。”

她以为他很在意生母,便了然的道:“这里外人真的很难找到,要是苏云岱回去了的话,旁人也是不知。”

她只是想安慰他,生母并没有死,他却心中有其他想法。苏云岱为情所困,在无涯谷的可能性更大,但也有死了的可能性。除非她真的这么狠心,对儿子不闻不问。找她出来,也别指望他会善待她。

几人没有停留多久,很快继续赶路。力余和林源财拿着条木棍,在前边开路,往湿地上捅捅走走,以防陷进了泥潭。明连说道:“地图上有一大圈空白地带,是这里无误了,一路向东走,就是出口。”

力余诧异的问道:“公子,你看前面的白雾他们不会记在书上吗?”一般的地图再潦草,也会把大雾注明的,特别是如此危险的湿地,随处可见的沼泽。稍微一个不小心,真的很难翻身出去。

“可能之前没有这片白雾,这里没有草木,又怎么会有晴岚。”顿了下,明连抬头道:“上空是晴朗无风,日光炽烈,竟也不能冲散这里的雾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雾气是人为设置的,前面会有一片山间林木。”

众人也仰望着上空,果真蓝天白云,这山间的白雾未免突兀。徐思宁问道:“公子,你会五行术数?”

“苏云岱留下的书里,只是一些地图,并没有一字一划画着天干地支,这只是一些生活常识罢了。”

几人走了半个时辰,全是水潭和杂乱干枯的草地,没有见过一颗林木,一只动物,连施展轻功的机会都没有,来至了白雾处。众人皆是停下来,齐齐看向明连。

徐思宁很怀疑,进了去可能连人都看不清了,还怎么看路呢。

明连让力余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长绳,十人齐齐抓住绳子。明连叮嘱道:“若是遇到什么障碍了,就停下来,告知后面的人。若是有危险了,就及时出声。”牵手始终不方便,遇到危险不好施展。

徐思宁想起师父给的宝贝,把清风拂衣粉拿出来与其他人分享。“这个是真的偏方,对害虫很有效,绝对不能近身的,我试过呢。”

大家身上不是都涂了药了,应该不大需要了。见众人拒绝,徐思宁也不顾别人的目光,却不由分说的抹在了明连的身上袖子,蹲下身帮他抹在裤腿、靴上。明连已然放心信她了,便由她去了,她关心自己,还不好吗。

大家早就明白她和主子的关系了,却不料她在野外也如此明目张胆,一时有些尬色。

徐思宁大刺刺的睇着他们,道:“你们要不要我也管不上,不过为了公子的处境着想。若是怕有什么不安全,那也是抹在外服上的。该不会,是想我帮你们涂上吧。”

听到最后那句话,众人不得不头皮发麻的接过。虽然世子没有表露任何不悦,但是毕竟是他的女人,他们哪敢造次。

依然是力余和林源财打着头阵,一个注意地上,一人留意着前方,众人徐徐步入了雾中。毕竟是水湿之处,雾中的昆虫确实挺多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许是药粉起了作用。这些嚣张的毒虫鼠蚁始终没有近他们的身,甚至还会逃得远远的,连身后走过的路都没有一只生物。

众人直走了三个时辰,才出了迷雾,平安无恙。如明连所预料的,出了迷雾后,果然出现了望不尽的林木。此处气息清新,丛林荟翳,古木森天,满山的黄绿粉紫,娇娇翠翠的连绵一片。

在一群杂乱无章的林木中,有些白雾萦绕在草木处,一眼望去毫无异样。可细看之下才发觉,有雾气产生的草木顺序和位置很有规律,数根树干群簇伸空,把雾引入了沼泽地处。明明就是眼前所见的树木,那雾气真不知是怎么从上空被引下来的,就像是有吸力一样,所有人都有些惊叹眼前的神乎其技。

那是几个特定的方位,才能有这样的奇效。这种巧妙十有八九是九南居的人做出的,地图应是正确的。

收回绳子,往前走,路段渐渐成陡坡,众人往上成了爬山,蛮费脚力。一路所见不少规律的树木团聚着雾气,送往下面的路段,原来雾气不是树木产生的,而是从上方汲取,一波波传下去,才生生不断的。更奇妙的是,他们一路往东走的方向,是不会接触到前后左右的雾气。如果不是地图的指引,可能早就被绕走了。

走着走着,陡度实在太大了,几乎成了直线的倾斜了,地上又湿湿滑滑的,很难走动。但是不远处却有一处平地,那边的位置比较好走。明连见所有人都停下来,就道:“是往上走没错。”

于是,力余和林源财到旁边的树木中,拔剑砍树木。正在专注之际,一条灰白相间的长条从脚旁溜走,力余生生惊出一身冷汗。那毒蛇逃蹿得很快,几乎是闪神而过,竟是比他更怕,看来那青榆真没害他们,如果不是鞋上涂了些粉末,可能那蛇早就咬了一口了。

把树枝一一分好,众人继续赶路。因为练武之人,不过几个时辰体力的强烈只是轻易而举,而肚腹的饥饿也能忍受,没有人提出过一句意见,包括徐思宁。因为别人的脚长大步走起来,就等于她在慢跑了。

明连以为身后的她那么娇小,武功不高强,平日吃得像是一头小象的份量,别人在走她在跑,应该会提出休息或是进餐的要求,但是她就是这么安定。正想着,却听到她道:“公子,我闻到好多以前没闻过的气味,要是我们回来有时间的话,能停下来好好欣赏吗?”

这话无疑鼓舞了众人,给了他们能平安回来的希望。

这时走到了一处直直的悬崖峭壁了,书上标注着一柄巨剑,形状幅度都与眼前的悬崖一致。方才都已经爬了那么高的山了,现在面前还隔着望不到头的高崖,这路线怎么崎岖成这样。听闻九南居的人武功都是不怎么好,到底是怎么飞上去的。

侍卫们各自神思,因为看不到头,没有把握轻功能完全渡上去。明连问道:“谁想先上去试路?”

“公子,我来吧。”林源财主动请辞。

明连道:“若是能上,就丢一些记号下来。”

众人在下头等了片刻,上面才丢了一块巨石下来。明连便作决定,道:“我们可以上去。”

徐思宁平日和这些侍卫们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危险,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本事,有些怀疑,不过明连很是放心的样子,便想着刀山火海就陪你走一遭又如何!她想问问他怎么上去,但是对方也怀疑着她:“你的轻功如何?”

她一脸不以为意:“别说是这种峭壁,就是插了刀的,都没问题。”

“如此,你上去吧。”

“那你呢?”

明连淡定的道:“难不成你还能背我上去?”

她有意在他面前表现,便拍着胸脯夸下海口:“没问题,我保你平安,来吧。”

明连睇着她的胸脯,觉得太阳穴有些不好受。遂道:“用不着你。”百丈深渊,谁敢给她冒这个险呢。别说她这小小身板,能不能负担多久,就说是他,都不觉得能带她上去。

众人一一用轻功跃上,徐思宁好斗,为了让明连知道她的厉害,便奋力往上跃。毕竟压抑着部分内力,便渐渐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攀上了崖顶,早就汗湿了一背。

她停在崖边,往下搜寻明连的身影,却不见了他,众人一一飞上了。心头惊怕,她转头想问力余,却见明连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看着手中之书,靠着指南针,不时巡视着前面的路。她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

他轻功竟这么好,就知道这家伙扮羊吃老虎,本事深藏不露,可惜她不能运用缩骨奇功去判断他的内力有所深厚。她不用内力的话,武功没有他高强,所以判断不出来。

她似乎也忘记了那句真人不露相的名言了。

图上标着一处水流之处,明连见到是一处瀑布,不由得有些吃惊,这路也是离奇,飞崖越沼,翻山涉水,简直什么奇路都会出现。不过他凭着苏云岱给的地图,确实找到了隐秘的水路才能进来的,眼下来都来了,不如试上一试。“下了坡,还是往东走。”

众人往下一看,只见东方是汹涌澎湃的瀑布,南方是坡度缓缓的草地,北方则是还隔着一座山,怎么看瀑布是最不靠谱的。

其他侍卫和明连相处最久,虽是疑惑也不会质疑,但徐思宁忍不住异议了:“公子,你的地图真的正确吗?我们不过是走了一条直线,也就是说,一直往东走就行了。”

“确实,半个弯都不用拐。”

听到这么说,大家都看紧了自己的指南针,一路向东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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