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的六日颠沛流离,却也见过了吴苏壹带的壹些林色风光,听到了外界的千奇百怪的声音,尝试了壹些鲜肉野味,最重要的是,她嗅过百花千草的气息。原来天地间,有那麽多有趣的物事,壹幅幅鲜活的场景呈现在眼前,比起以往候在广陵城里只凭想象,终日等着长大了出去闯荡来得满足多了。
虽然很多时候很辛苦,吃不好坐不好睡不好,但是苦尽甘来。练武之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开始有些感激明连的强迫,不是因为他,她都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长见识呢。
也许,因为和喜欢的男子在壹起,心内也更是欢悦吧。
明连众人骑马入城,并没下马,很快到达了壹处豪宅府邸。
明连下了马,习惯性的把她带下马。她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臂上忘了挪开,定在地上。门口有着壹片偌大的空地,两道赤红的木门高大气派,两排整齐候着穿得光鲜的侍从婢子。见着主子回来,不徐不疾的上前来礼。
明连先是走入门内,几名侍卫和婢子紧跟其後。
这里有她的府邸那般大了,单是门口就能推断出里面的宏大规模了。她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般,顿了好半晌,才发觉门口的人还剩几个守门的。此时有两名婢子站在她身旁,竟是壹声不吭的低着头,等着她吩咐。
她有种转身逃开的冲动,壹点都不想进去,进入那个男人的世界。她已经有种以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预感了。
毕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她很快稳定了情绪,向两人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怎麽不说话?”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刚刚来至,怕打扰了姑娘,故不敢出言。”
看着两个婢子壹副恭敬的模样,她不由得不舒服。九香觅香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难怪那个人老是要罚她了,家内的侍从婢子全都训练有素,侍卫们也惟命是从,他早就习惯了吧。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多,如果以後她也得这样,那可活得真是难受了。
“你们公子有没有说,我现在要怎麽样?”
听到她的称呼,两个婢女都不知所以的看了对方壹眼。“姑娘说的是世子吗?”
纵是早就淡定了不少,这回都生生惊着了,她努力维持着壹脸温婉,笑着问:“是哪个世子?”
“姑娘,是吴苏世子。”
原来这整个江南壹带都是他的地头,什麽广陵城、上江城、庆州等等,通通都在他的管辖下,她道怎麽老是查不出他的身份。
她心内直是呜呼哀哉,这江南水乡真是物丰人杰地段,如果要逃开的话,还得带全家迁往北方,可真的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麽。她现在什麽都不求,只要妹妹嫁了高遥,那麽她们家可以去投靠武林盟主去,难不成他的侍卫打得过人家。
也不知道这个人,世子不好好做,管好自己的地,走去江湖之群凑什麽热闹呢。又不见他出过手,也不知是不是三脚猫功夫。
因为明连并没有帮她通报过,所以婢女们把她领到了壹处客房暂居。明连壹整天都不见了影踪,她不免有些挂念。
用过晚膳後,忍不住出门溜溜风,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些护卫,侍从,婢子等伫立在府内各处。
难得能进王府,她在壹处僻静的院落处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守着之後,便悄悄爬上了屋檐。这壹眼看去,果真让她长了见识了。只见所见之处皆碧瓦朱甍的齐平建设,不少琼楼金阙坐落其中,清湖曲廊、翠阁雅亭处处俱有,奇花异卉尽然不少。
虽然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但她对这种华丽堂皇并不向往,她喜欢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观摩了片刻,很快就悄无声息的下了地,往其他地方逛逛。
无意中走到了留云阁,却被护卫阻拦了脚步,她甚觉无趣的离去了。明明方才出了庭院,这逛了条走廊,又步入壹个格局相似的庭院,绕了壹圈湖边,下壹刻又站在了湖的另壹边。逛了半个时辰,却走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在她看来,这里的路和格局大致差不多,什麽白华院,熹微楼,怀云亭,通通都是迷惑人的。又不能用轻功,当真是没意思。
这里终究是官宦之家,不好再随意乱走,方才已经引起好多人注目了。她连忙问了壹个候在路边的婢子,才把领她回到了住处。
怕是那家夥在民间逍遥快活了这麽久,此刻正是亡羊补牢呢。就这样在客房中守着日出月落、黎明夕红也不是个办法,她便打算尽快促成第四重神功。她壹再吩咐了给她送饭食的婢女不要打扰到她,饭菜清水衣物壹干衣食住行都不需要照顾到。
就这麽不吃不眠修炼了九日之後,本来还差壹点的第四重神功总算达成。当时只听得脑窍里轰鸣壹声,浑身气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身子行动间更是轻盈了。
她活动着全身的骨骼,全身皮肉骨头随意的瘫软着,比起之前更加轻易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发觉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从她学会步行开始,师父便把缩骨奇功传给她。从小到大壹直好汤好药的照料着,身子骨好得很,练功也奇快,十岁之前很快练成了第三重,她的身子从那时起,便成长缓慢。而就是这第四重,足足用了她将近五年的时间。
这第五重是不是能在双十年华前练成呢,也许再继续努力,就能成功呢。
神功成了的壹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当那名知道她已经有九日不曾吃喝的婢女看到她精神奕奕的走出来时,竟然忘记了自小的训导,生生怪异的看着她,最後还吃惊了好久。
她倒是不以为意,但是这事很快被禀报给了明连。
刚从京城回来的明连,在屋内饮了壹杯茶,把後事都办妥後,便唤人问了下徐思宁的状况。九日不见,那小姑娘竟也乖巧得很,没有像平日的胆大包天,安安静静待在屋内,除了不用膳食有点怪异之外。
侍女采苓前来叫人,见到壹个婢女正端着壹盘子的残羹剩碟往後走,有些吃惊,再进了房,见到桌上还剩余着壹堆吃空的碗碟,更是吃惊,她总算明白了方才那个婢女壹脸见怪物的表情,现在自己也差不多。这姑娘不是不肯用膳麽,怎的又有如此可怖的食相呢。
她辟谷了九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後背了。练武之人本来就食量惊人,需要消耗的体能太大了,跟她们解释也不懂,於是出声提醒:“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
采苓连忙恢复常容,恭敬的道:“徐姑娘,奴婢是世子院里的采苓,世子命你到秉文阁,请随奴婢来。”虽然徐思宁的衣着和她们差不多,但毕竟还是个客人,而且还是世子带回来的女子,说不定以後身份跃升了还得服侍着呢,壹干婢子倒是对她放着尊重。
徐思宁看着桌上的残羹,正清理到壹半呢。“疱房和你们世子院落顺路吗?”
采苓不明所以的回道:“是的徐姑娘。”
於是,徐思宁壹壹收拾好,不顾采苓的劝阻,捧着壹盘子的脏碟子、骨头,跟在她身後,先是去了疱房,把东西放下,然後才去了秉文阁。
明连以为几日不见,她甚是想念他,於是精心妆扮壹番,才会来得这麽迟,结果见她还是穿着平日的素衣,脂粉未施,就这麽过来了。
壹旁,采苓试着解释,徐思宁却不加修饰的道:“我方才吃完饭,反正你这边也是顺路,就把盘子壹起收拾过来。”反正他早就习惯她的为人,扭扭捏捏的他也不信吧。
“你倒是大刺刺。”明连不咸不淡的说道。
“世子爷壹会说属下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壹会又说属下大刺刺的不知羞。当归属下的不是,还请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有怪莫怪。”她阴阳怪气的道,以表达自己被他隐瞒了这麽久的怨气,其实内心很苦涩。记得很清楚他发现她身份时,几次都要杀了她。她的身份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说话,与他是不可能有公平可言,可她有时候,真的管不住自己,对着他,如同伴虎也不惧。而他确实和她的身份,隔着天差地别的距离,无法弥补得到,自己那壹些小情愫,难道真的要趁早扼杀掉吗?
明连哪里没听到她的暗喻,不过也不会懂得她的心思,只是定定的迫视着她。屋内还有其他的人,她不应该显得这麽特别,让人误会。
她带着壹股气,与他直视,却沦陷了进去,才发现到他与往日不同的装扮。浓黑青丝壹丝不苟的束在凝玉珠冠中,壹张绝秀俊美的脸容朝气蓬勃,有着自信卓越的仪态,身上套着大气的缁衣,里外几层翻叠,广袖飘飘,长摆逶迤,腰佩缚着赤红的绶带,银黑的蔽膝,衬得身形挺拔修长。雪白玭珠的容颜和凝黑暗沈的衣裳,有着强烈的对比,白是雪兰,黑是玖石,结合起了壹点不违和,两极间本该是如此出色。
他穿着朝服的形容,就是站着,也自有壹股气贯长虹,直逼人的气势。她未见过他穿得华丽过,他的衣着昂贵不菲,但都是些素色的锦袍。她能想象到,就算是那缤纷多彩的华服,也不会遮盖到他的容颜和气质半分。原来相貌是这麽重要,穿什麽都好看。
她不是第壹次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壹个下人敢这样对待世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这壹个了吧,他也有这种容忍度。按照她平日的做法,不知僭越过他多少次了,算她的账,难着。他瞥了她的身後壹眼,那是壹张雕花镂纹的黑木檀桌,如是说:“去那边挑喜爱的。”
徐思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语,心思全在他的身上。“你今日穿得真好。”
这是第壹次被小姑娘情真意切的赞美呢,明连凝着她,嘴角抿了浅笑。徐思宁被勾引住,有些欣喜,正待上前去和他说话,却听到背後传来了壹把女声:“世子,原来这就是徐姑娘呀。”
徐思宁转头壹瞧,见三名女子正在铺着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长桌前站着,同样打量着她。这三名女子皆是容貌姣好,头饰金钗玉摇,衣着锦罗长袍。听她们的称呼,也不像是明连的姐妹,衣饰又这般的好,徐思宁很快就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这是壹种从未试过的感受,酸溜溜的,还会微疼,真不是个滋味。
明连只是“嗯”了壹声,又有壹名女子招呼徐思宁过去挑选礼物,俨然当是了妻妾壹群。徐思宁勉强扯出抹微笑,摇头婉拒,同是女子,那三人怎会不洞悉了她的感受。有人轻夷的偷笑,也有人了然的暗叹。
三名女子相继告退下去後,明连开口留住了壹人,让她戌时再来侍候。
徐思宁壹直心事重重,却也没有退下去。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他,思念压过了苦涩,她竟跟着他走到桌旁。也只是凝着他,那眼神不知是怨是痴还是气。
本来见着他的过分愉悦,大出她所料,可亲眼见到那三名美貌的女子,再不晓事,也懂得了自己的处境。壹个男人三妻四妾,在她看来,所有女子都不过是他的玩物。从她知道他是世子之後,早就明白不应该有壹丝壹毫的期待,两人无论是思想上有冲突,还是过大的身份地位差距,都不可能在壹起。
像是他这样优秀的男子,怎麽可能愿得壹人心,而她也不乐於屈就在华丽的金丝笼里,放弃潇洒的江湖生活。
明连唤采苓上来替茶,她还是定定的站着,两人皆是无语。
见明连取出书来,打算阅读时,她总算开口说出了决定:“世子,我不想当使女,只要你给我做回护卫,我就什麽都依你。”
“你怎麽还会觉得我给你留有余地。”他从来就是话出必行,不会被任何人的意见左右,偏生她爱跟他打商量,这让他渐渐没有耐心。
她却不退不让,斩钉截铁的道:“我是说真的,我会尽心的保护你,不会忤逆你。”她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守护着他,看着他便足够,直到她神功大成後离开,这是最完满的。
明连没觉得她的顺从有多宝贵,因为大家皆是如此。凉凉的道:“难道我让你当使女,你就会变本加厉的和我对着干?”
“不是,因为我……”她小声道:“想见到你。”其实,在王府的日子,他虽然说让她做使女,但实际上也没有像在广陵那会,日夜相处,而是根本就见不到面。这个是心里话,但也是她不想像其他女子那样伺候她的借口。她只想喜欢的时候好好的在壹起,离开的时候心无眷恋。
明连本来以为她又要冒出什麽放肆的话语,结果却听到这麽壹句诉心的。想起她横眉竖目,对他气恨交加的模样,未免有点不相信。这下,对她的眸光有些感受到了,里面充满了少女的情怀。不知为何,他会觉得有些雀跃,也许男人都是这样,总是享受别人的折服顺从。如果她真心实意的话,他倒是乐意迎合,可这麽无畏无惧的小姑娘,真的是乖乖任人摆布?他看似随意的问:“你有何想法?”
就是这种随意,深知他脾性的徐思宁,才不会认为他是松口了呢,他是在怀疑她。“你当我又是在想些小心思?你还记得在马上那六日,我是……我是抱着你的,我才不是怕摔下去呢。”
明连也惊讶於两人越是相处,她就越了解自己。“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不想服侍我?”
“服侍你的事,早有其他人做了,有我没我对你没所谓不过。如果护卫你的话,你是需要我的异能的。”
对於她再次的壹针见血,明连更加的欣赏她。他确实对她的身子不起意,不然早就在庆州那会,就要了她了。这幅瘦小的模样,他暂时也没有心思去碰,所以才会养在府内,让她丰满壹些,才让她侍候。他对女色向来不重,壹个月需要人服侍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异能是世上仅有的,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来得珍贵,所以这点他蛮倚重她的。
收她,绝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为了她能效劳。她的矛盾让他多次没有考虑好她的职责,如今她提出来的话,不妨如了她的意,也了却他的意思。突地想起刚才的事,问道:“你九日不曾进食,可是为了练武?”想不到她也有这般疯狂的时候,可瞧她的身子骨也不像能挨苦的人。之前落了冷水,不是曾病倒过。
“是啊。”
“练什麽功?”什麽奇功可以九日不进食也无妨,这如得道高人差不多了。
“你也不知道?”她故意轻快的反问他,然後得意的说道:“我们三界门的奇功可是不外泄的。若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拜我的师父为师,做我的小师弟吧。”
小师弟什麽的让他蹙起星眉,不以为意的道:“明日卯时,林源财会带你操练场。你随着其他护卫壹起训练,过了考试,晋升侍卫,我把你编排进八连卫内,平日负责贴身护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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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的六日颠沛流离,却也见过了吴苏一带的一些林色风光,听到了外界的千奇百怪的声音,尝试了一些鲜肉野味,最重要的是,她嗅过百花千草的气息。原来天地间,有那么多有趣的物事,一幅幅鲜活的场景呈现在眼前,比起以往候在广陵城里只凭想象,终日等着长大了出去闯荡来得满足多了。
虽然很多时候很辛苦,吃不好坐不好睡不好,但是苦尽甘来。练武之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开始有些感激明连的强迫,不是因为他,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见识呢。
也许,因为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心内也更是欢悦吧。
明连众人骑马入城,并没下马,很快到达了一处豪宅府邸。
明连下了马,习惯性的把她带下马。她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臂上忘了挪开,定在地上。门口有着一片偌大的空地,两道赤红的木门高大气派,两排整齐候着穿得光鲜的侍从婢子。见着主子回来,不徐不疾的上前来礼。
明连先是走入门内,几名侍卫和婢子紧跟其后。
这里有她的府邸那般大了,单是门口就能推断出里面的宏大规模了。她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般,顿了好半晌,才发觉门口的人还剩几个守门的。此时有两名婢子站在她身旁,竟是一声不吭的低着头,等着她吩咐。
她有种转身逃开的冲动,一点都不想进去,进入那个男人的世界。她已经有种以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预感了。
毕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她很快稳定了情绪,向两人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说话?”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刚刚来至,怕打扰了姑娘,故不敢出言。”
看着两个婢子一副恭敬的模样,她不由得不舒服。九香觅香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难怪那个人老是要罚她了,家内的侍从婢子全都训练有素,侍卫们也惟命是从,他早就习惯了吧。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多,如果以后她也得这样,那可活得真是难受了。
“你们公子有没有说,我现在要怎么样?”
听到她的称呼,两个婢女都不知所以的看了对方一眼。“姑娘说的是世子吗?”
纵是早就淡定了不少,这回都生生惊着了,她努力维持着一脸温婉,笑着问:“是哪个世子?”
“姑娘,是吴苏世子。”
原来这整个江南一带都是他的地头,什么广陵城、上江城、庆州等等,通通都在他的管辖下,她道怎么老是查不出他的身份。
她心内直是呜呼哀哉,这江南水乡真是物丰人杰地段,如果要逃开的话,还得带全家迁往北方,可真的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么。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要妹妹嫁了高遥,那么她们家可以去投靠武林盟主去,难不成他的侍卫打得过人家。
也不知道这个人,世子不好好做,管好自己的地,走去江湖之群凑什么热闹呢。又不见他出过手,也不知是不是三脚猫功夫。
因为明连并没有帮她通报过,所以婢女们把她领到了一处客房暂居。明连一整天都不见了影踪,她不免有些挂念。
用过晚膳后,忍不住出门溜溜风,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些护卫,侍从,婢子等伫立在府内各处。
难得能进王府,她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处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守着之后,便悄悄爬上了屋檐。这一眼看去,果真让她长了见识了。只见所见之处皆碧瓦朱甍的齐平建设,不少琼楼金阙坐落其中,清湖曲廊、翠阁雅亭处处俱有,奇花异卉尽然不少。
虽然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但她对这种华丽堂皇并不向往,她喜欢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观摩了片刻,很快就悄无声息的下了地,往其他地方逛逛。
无意中走到了留云阁,却被护卫阻拦了脚步,她甚觉无趣的离去了。明明方才出了庭院,这逛了条走廊,又步入一个格局相似的庭院,绕了一圈湖边,下一刻又站在了湖的另一边。逛了半个时辰,却走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在她看来,这里的路和格局大致差不多,什么白华院,熹微楼,怀云亭,通通都是迷惑人的。又不能用轻功,当真是没意思。
这里终究是官宦之家,不好再随意乱走,方才已经引起好多人注目了。她连忙问了一个候在路边的婢子,才把领她回到了住处。
怕是那家伙在民间逍遥快活了这么久,此刻正是亡羊补牢呢。就这样在客房中守着日出月落、黎明夕红也不是个办法,她便打算尽快促成第四重神功。她一再吩咐了给她送饭食的婢女不要打扰到她,饭菜清水衣物一干衣食住行都不需要照顾到。
就这么不吃不眠修炼了九日之后,本来还差一点的第四重神功总算达成。当时只听得脑窍里轰鸣一声,浑身气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身子行动间更是轻盈了。
她活动着全身的骨骼,全身皮肉骨头随意的瘫软着,比起之前更加轻易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发觉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从她学会步行开始,师父便把缩骨奇功传给她。从小到大一直好汤好药的照料着,身子骨好得很,练功也奇快,十岁之前很快练成了第三重,她的身子从那时起,便成长缓慢。而就是这第四重,足足用了她将近五年的时间。
这第五重是不是能在双十年华前练成呢,也许再继续努力,就能成功呢。
神功成了的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当那名知道她已经有九日不曾吃喝的婢女看到她精神奕奕的走出来时,竟然忘记了自小的训导,生生怪异的看着她,最后还吃惊了好久。
她倒是不以为意,但是这事很快被禀报给了明连。
刚从京城回来的明连,在屋内饮了一杯茶,把后事都办妥后,便唤人问了下徐思宁的状况。九日不见,那小姑娘竟也乖巧得很,没有像平日的胆大包天,安安静静待在屋内,除了不用膳食有点怪异之外。
侍女采苓前来叫人,见到一个婢女正端着一盘子的残羹剩碟往后走,有些吃惊,再进了房,见到桌上还剩余着一堆吃空的碗碟,更是吃惊,她总算明白了方才那个婢女一脸见怪物的表情,现在自己也差不多。这姑娘不是不肯用膳么,怎的又有如此可怖的食相呢。
她辟谷了九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练武之人本来就食量惊人,需要消耗的体能太大了,跟她们解释也不懂,于是出声提醒:“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
采苓连忙恢复常容,恭敬的道:“徐姑娘,奴婢是世子院里的采苓,世子命你到秉文阁,请随奴婢来。”虽然徐思宁的衣着和她们差不多,但毕竟还是个客人,而且还是世子带回来的女子,说不定以后身份跃升了还得服侍着呢,一干婢子倒是对她放着尊重。
徐思宁看着桌上的残羹,正清理到一半呢。“疱房和你们世子院落顺路吗?”
采苓不明所以的回道:“是的徐姑娘。”
于是,徐思宁一一收拾好,不顾采苓的劝阻,捧着一盘子的脏碟子、骨头,跟在她身后,先是去了疱房,把东西放下,然后才去了秉文阁。
明连以为几日不见,她甚是想念他,于是精心妆扮一番,才会来得这么迟,结果见她还是穿着平日的素衣,脂粉未施,就这么过来了。
一旁,采苓试着解释,徐思宁却不加修饰的道:“我方才吃完饭,反正你这边也是顺路,就把盘子一起收拾过来。”反正他早就习惯她的为人,扭扭捏捏的他也不信吧。
“你倒是大刺刺。”明连不咸不淡的说道。
“世子爷一会说属下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一会又说属下大刺刺的不知羞。当归属下的不是,还请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有怪莫怪。”她阴阳怪气的道,以表达自己被他隐瞒了这么久的怨气,其实内心很苦涩。记得很清楚他发现她身份时,几次都要杀了她。她的身份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说话,与他是不可能有公平可言,可她有时候,真的管不住自己,对着他,如同伴虎也不惧。而他确实和她的身份,隔着天差地别的距离,无法弥补得到,自己那一些小情愫,难道真的要趁早扼杀掉吗?
明连哪里没听到她的暗喻,不过也不会懂得她的心思,只是定定的迫视着她。屋内还有其他的人,她不应该显得这么特别,让人误会。
她带着一股气,与他直视,却沦陷了进去,才发现到他与往日不同的装扮。浓黑青丝一丝不苟的束在凝玉珠冠中,一张绝秀俊美的脸容朝气蓬勃,有着自信卓越的仪态,身上套着大气的缁衣,里外几层翻迭,广袖飘飘,长摆逶迤,腰佩缚着赤红的绶带,银黑的蔽膝,衬得身形挺拔修长。雪白玭珠的容颜和凝黑暗沉的衣裳,有着强烈的对比,白是雪兰,黑是玖石,结合起了一点不违和,两极间本该是如此出色。
他穿着朝服的形容,就是站着,也自有一股气贯长虹,直逼人的气势。她未见过他穿得华丽过,他的衣着昂贵不菲,但都是些素色的锦袍。她能想象到,就算是那缤纷多彩的华服,也不会遮盖到他的容颜和气质半分。原来相貌是这么重要,穿什么都好看。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一个下人敢这样对待世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这一个了吧,他也有这种容忍度。按照她平日的做法,不知僭越过他多少次了,算她的账,难着。他瞥了她的身后一眼,那是一张雕花镂纹的黑木檀桌,如是说:“去那边挑喜爱的。”
徐思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语,心思全在他的身上。“你今日穿得真好。”
这是第一次被小姑娘情真意切的赞美呢,明连凝着她,嘴角抿了浅笑。徐思宁被勾引住,有些欣喜,正待上前去和他说话,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把女声:“世子,原来这就是徐姑娘呀。”
徐思宁转头一瞧,见三名女子正在铺着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长桌前站着,同样打量着她。这三名女子皆是容貌姣好,头饰金钗玉摇,衣着锦罗长袍。听她们的称呼,也不像是明连的姐妹,衣饰又这般的好,徐思宁很快就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这是一种从未试过的感受,酸溜溜的,还会微疼,真不是个滋味。
明连只是“嗯”了一声,又有一名女子招呼徐思宁过去挑选礼物,俨然当是了妻妾一群。徐思宁勉强扯出抹微笑,摇头婉拒,同是女子,那三人怎会不洞悉了她的感受。有人轻夷的偷笑,也有人了然的暗叹。
三名女子相继告退下去后,明连开口留住了一人,让她戌时再来侍候。
徐思宁一直心事重重,却也没有退下去。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他,思念压过了苦涩,她竟跟着他走到桌旁。也只是凝着他,那眼神不知是怨是痴还是气。
本来见着他的过分愉悦,大出她所料,可亲眼见到那三名美貌的女子,再不晓事,也懂得了自己的处境。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在她看来,所有女子都不过是他的玩物。从她知道他是世子之后,早就明白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两人无论是思想上有冲突,还是过大的身份地位差距,都不可能在一起。
像是他这样优秀的男子,怎么可能愿得一人心,而她也不乐于屈就在华丽的金丝笼里,放弃潇洒的江湖生活。
明连唤采苓上来替茶,她还是定定的站着,两人皆是无语。
见明连取出书来,打算阅读时,她总算开口说出了决定:“世子,我不想当使女,只要你给我做回护卫,我就什么都依你。”
“你怎么还会觉得我给你留有余地。”他从来就是话出必行,不会被任何人的意见左右,偏生她爱跟他打商量,这让他渐渐没有耐心。
她却不退不让,斩钉截铁的道:“我是说真的,我会尽心的保护你,不会忤逆你。”她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守护着他,看着他便足够,直到她神功大成后离开,这是最完满的。
明连没觉得她的顺从有多宝贵,因为大家皆是如此。凉凉的道:“难道我让你当使女,你就会变本加厉的和我对着干?”
“不是,因为我……”她小声道:“想见到你。”其实,在王府的日子,他虽然说让她做使女,但实际上也没有像在广陵那会,日夜相处,而是根本就见不到面。这个是心里话,但也是她不想像其他女子那样伺候她的借口。她只想喜欢的时候好好的在一起,离开的时候心无眷恋。
明连本来以为她又要冒出什么放肆的话语,结果却听到这么一句诉心的。想起她横眉竖目,对他气恨交加的模样,未免有点不相信。这下,对她的眸光有些感受到了,里面充满了少女的情怀。不知为何,他会觉得有些雀跃,也许男人都是这样,总是享受别人的折服顺从。如果她真心实意的话,他倒是乐意迎合,可这么无畏无惧的小姑娘,真的是乖乖任人摆布?他看似随意的问:“你有何想法?”
就是这种随意,深知他脾性的徐思宁,才不会认为他是松口了呢,他是在怀疑她。“你当我又是在想些小心思?你还记得在马上那六日,我是……我是抱着你的,我才不是怕摔下去呢。”
明连也惊讶于两人越是相处,她就越了解自己。“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想服侍我?”
“服侍你的事,早有其他人做了,有我没我对你没所谓不过。如果护卫你的话,你是需要我的异能的。”
对于她再次的一针见血,明连更加的欣赏她。他确实对她的身子不起意,不然早就在庆州那会,就要了她了。这幅瘦小的模样,他暂时也没有心思去碰,所以才会养在府内,让她丰满一些,才让她侍候。他对女色向来不重,一个月需要人服侍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异能是世上仅有的,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来得珍贵,所以这点他蛮倚重她的。
收她,绝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为了她能效劳。她的矛盾让他多次没有考虑好她的职责,如今她提出来的话,不妨如了她的意,也了却他的意思。突地想起刚才的事,问道:“你九日不曾进食,可是为了练武?”想不到她也有这般疯狂的时候,可瞧她的身子骨也不像能挨苦的人。之前落了冷水,不是曾病倒过。
“是啊。”
“练什么功?”什么奇功可以九日不进食也无妨,这如得道高人差不多了。
“你也不知道?”她故意轻快的反问他,然后得意的说道:“我们三界门的奇功可是不外泄的。若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拜我的师父为师,做我的小师弟吧。”
小师弟什么的让他蹙起星眉,不以为意的道:“明日卯时,林源财会带你操练场。你随着其他护卫一起训练,过了考试,晋升侍卫,我把你编排进八连卫内,平日负责贴身护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