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外,客栈内静悄悄的,只余楼下的壹盏微弱的油灯在跳动着火光,店小二靠在桌旁睡着了。她在走廊处步了壹圈,在房梁各处看到了好些昏厥的人影,包括明连的几个侍卫。确认了没有人可以影响到师父後,便停在了壹间屋子前,脚步夷犹。
她不敢肯定,明连有没有被师父迷昏,可眼下,是她翻身的最好时机。她拍了拍插在腰带上的铁扇,那坚硬的柄骨,稍用内力,就可以穿透人的皮肉。
她蹲在门外,探听里面的动静。普通人或是武功不高的人,睡着了多少都会有规律性的呼吸声,可是明连壹点声响都没有。房间内黑灯瞎火的,他应该也就寝了。
想到平日被明连压榨欺辱,她的怒火就把勇气点燃了起来。壹脚把门踹开,她理直气壮地步入房内,绕了屏风,隐约见到了床上的人影。
这麽大的声响都没有醒,她也就不怕了,走到床边。谨慎的盯着他,缓缓的把手探到他的鼻息,确认了他不省人事,便松了壹口气。
心头紧张的砰砰直跳,比做亏心事还要来得心虚。她怀疑自己平日被欺负惯了,如今在他任人鱼肉的时候,却像做坏事壹样害怕。
她努力稳住气息,发觉还是难以调息,那种感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底的弥乱壹刻也停不下来。惊觉自己的不出息,她生气的摘下折扇,唰的打开,把扇柄慢慢靠近他的颈项。
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她停下来,打算稍用气劲,直接刺入动脉,置之死地而後快。手却在此时,抖得发软,她运气压下,手却怎麽也刺不进去。也不知道是心里不情愿,还是手脚不够便利,她生生顿住了其他动作。
壹定是自己心软了,平日连只小动物都不舍得伤害,又怎麽会杀得死壹条活生生的人命呢。她必须要燃起斗志,不如看着他,就能下狠手杀了他了。
她起身点灯,明连总是会备很多灯火,方便看书,於是,便把所有灯都点开,想好好看清这个仇人。
重新步回床边,她俯下身睇他,企图激起以往那种憎怨痛恨的心理。长得真是好看,肤白如玉,五官精致,无壹不让人自叹不如。可就是这张自以为是的脸,总是用着云淡风轻的态度,若无其事的颐指气使她做事,使她往往咬牙切齿却气愤难泄。如今他就在眼皮底下了,她掌握住了他的性命,只需随手壹动,他便会壹命呜呼,从此不再会困着她无处可走。
思及此,她再度握着扇子,逼向了他的颈项。手不可避免的再度抖动,她拍打了那只不出息的手。眼前这个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不应该再犹豫了。她大口呼气吐气,稍稍用劲,把扇子推向他。倏地停下,她放下扇子。她没杀过人,畏头缩尾的,只是敢想而不敢做。
随着这种心不由衷的想法,心底内好像冒出了莫名的不舍得。她也不明白那种割舍不下的思绪是什麽,总之使她下不了手。
壹定不想让他这麽痛苦的死去,她应该慢慢的折磨死他的。她坐到床上,从被褥中抽出他的手,推起他的衣袖,打算隔壹个口子,让他的血慢慢流尽,昏迷中感觉到要死不死应该很辛苦。
可手放在自个的腿上,她又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的手。她想摊开他微微卷缩的手指,小手却滑入了他的大掌中,与他十指紧扣。
那壹刻,她楞了好久,那种温热的触感仿佛能融入心内壹般,使她的心境柔软,再也使不上劲。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气息,充满了他的回忆。她记起那日在书架时,他抓着她的手,两人的目光对视中,他壹眸撞进了她的心坎。凉亭内,她与他头次意趣相投的讨论江湖趣事,他的意见竟出奇的打动了她。马车上,她与他不该有的亲近,她坐落在他温暖的怀抱,离开的那壹刻,她压下了壹丝的不舍。平日的种种,她的目光似乎会不由自主的追随过他,才致对他的壹言壹行如此洞悉。
像是烫着手般缩回了手,她只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越看着他,越是有种吸引,能把她逼疯。她慌乱的跑出了屋间,蹲坐在地,不知所措。
她深深明白,自己有多痛恨明连,简直是刻骨铭心的讨厌着他。偏偏硬是下不去手,还冒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恍惚间不知道怎麽回到了房里,看到师父步出来,毫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调配了我好些药材了,蛊虫到肛门了,刀都划进去了,竟是不出来,削了皮肉也不见。针灸了半天,热得那虫也受不了了,还不肯出去。给他假死了半个时辰,这蛊虫就算是宿主死了,也不肯出去。看怕,我是救治不了了,我这有生之年剩下的岁月,也就是希望能破解到蛊术了。”
师父什麽诡异的怪病都能治愈,武林中人皆封其第壹神医,可对甚少出现的蛊术也毫无办法。等了颇久,却得来了这样的噩耗,徐思宁壹时忘记了方才的怪异,心思回到了此处,急得走来踱去。“师父,连你都救不了,杜大哥这下死定了吗。”
“没说听天无绝人之路吗?”
只见师父胸有成足的露齿壹笑,驱走了盘旋在她头顶的乌云。
师父走後,她守在床边,思绪莫名又飘到了明连那边。直到房内忽然多出壹把老迈不失活跃的声音:“那小子瓶子里的东西稀罕得紧,费了些力气辨出了这盒。”
鬼药老儿捏着壹个如拇指大小的红盒子,眯着眼睛把弄。
她开心的坐在他旁边,倒了壹杯茶,放在鼻间。“师父,你是怎麽取到解药的?师父,您辛苦了,喝口茶,闻过了,没有怪味。”
鬼药老儿倒是不介意凉热的口感,喝了口茶水润了把嗓子:“老法子,迷晕他。不过你想也别想,等你有我壹半功力,才能用我这迷药,不然江湖人心险恶,各种死法任你选。”
师父是很好相处的人,什麽也不挑不拣,也不会提防她,可是江湖上却传闻他怪癖邪恶,是没有感情的老怪物。其实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不过的人儿了,家中父母恩爱,姐妹情深,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师父。如果没有遇到明连,她应该就会这样壹路平坦,毫无忧愁。
“师父,难道这蛊术就没办法防住了吗?”
“有,遇到年时雨,把清风拂衣粉洒壹些到外衣上,没有蛇虫鼠蚁敢冲体。”
把药粉兑换到水里,她坐到床边,对杜闲行满嘴的大胡子有些发愁了。要是剃光了,杜大哥醒来肯定恨死她了,非把她当第二个仇人不可。於是,只能用小匙,壹小勺的细细喂到杜闲行的嘴边。
“宁儿,如今你也行走江湖了,作为我的徒弟,为了掩饰身份,肯定有很多难处。”鬼药老儿坐在她对面,盘着腿。“你还有什麽需要我帮忙吗,还需要药物补助吗?”
突地记起来,方才壹门心思全在杜闲行身上,她都忘了最重要的事了。“有啊,师父,我爹要我嫁人呢。您也知道,我身负传承您的神功之大任。我爹给我命定的未婚夫是个采花贼,偏生他跑去毁了我妹妹,我妹妹是有婚约在身的,她被采花贼迷惑了,而她的未婚夫是武林少盟主高遥,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我功力还不到火候,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请求您帮忙了。”
“此事好办,我有空再帮你解决。”
得到师父的应诺,她心情奇好,沈压了许久的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
师父在她来不及挽留的时候,又如出现那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师父就是这般随心所欲的人,难怪总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她非常信任和依赖他。
天亮了,床上的人醒来了,而她却被林源财抓走了。
明连早就缓带轻裘,正襟危坐的候着。壹如平日的沈稳雍容,无来由的却让今日的她多看了几眼。
“昨夜可有事发生?”力余告诉他,昨夜房门被人破坏过,门栓都掉在了地上,他才明白今早的异象不是偶然的。他平日睡相老实,从未打破过,昨夜却被褥有些乱,手还露在外面,肯定是有人闯入进房,但壹众侍卫却道并无异样,昨夜如同失忆壹般。
徐思宁站在几步开外,心头发虚,表面却不悦的嘟囔:“我守着杜大哥壹整夜了,你们没帮我就算了,如今还来问我做什麽。”她只要壹问三不知,像其他人壹样,谁都不会知道发生过什麽。
“你只是壹夜安睡,没有过何异样?”
她只得瞪大眼睛,反而指问他:“你问我这个做什麽,难不成现在还不得我睡了?”
见她确实和其他人壹样,对昨夜之事毫不知情,明连便没再询问她。虽然她现在语气冲冲的,但心思不在此处,便没有和她计较。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可既然都迷昏了众人,为何却没有对他下手?能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人,目前就他看来,只有年时雨了。就算年时雨知道了他的身份,在阴谋尚未呈现的时候,对他下手做什麽?
“青榆,过来。”
徐思宁心内忐忑,不明所以的走向他,两只眸子牢牢的盯着他。
“我身上可有其他气味?”他也看向她,问道。
她楞楞的站着,蓦地明白他是怀疑到了年时雨头上,这样正好,反正她撒谎,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能瞒住他壹时也好。
她站在他身侧,小脸凑到了他,装模作样的嗅着。壹如既往的清香,如今闻着又似有别的不同,不同在她不再能淡定的对待了。从放在桌上的手臂到他的胸前,迟缓的擡头,这才惊觉到两人的亲近。两人的面容仅有壹指之隔,他淡然无波的眸子睇着她,让她颇不自然的移开。
小姑娘的黑眸真好看,不大不小很有神,没有孩童的纯真,却有少女的风情。
“你身上确实多了壹股气味,不好闻呢。”见他眉头微蹙,心内有些暗喜,让他担惊受怕也好。他不是要和年时雨做大戏吗,现在看他怎麽怎麽对付。
“你去瞧瞧其他人可有。”会真是年时雨麽,他近些时日来的刻意靠拢还是让年时雨起疑了麽?
徐思宁不甚情愿的走向最近的力余,擡头看着壹派闫肃,挺直的站着的大男人,她有些不快,借题发挥。“你这麽高,是为难我吗。”
力余戒备的注视着她,明白过来她想做什麽。
她更是横眉瞪眼,大声道:“你还要不要我做事的,快点蹲下啊,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力余看了壹眼自己的主子,郁闷的黑着脸蹲下。徐思宁总算能俯视这些个高大个,看着众人像是被欺辱的小媳妇壹眼,心头暗爽。
“公子,他们身上有和你壹样的气味。”她壹脸稀奇的答复。
“与杜闲行可是壹样?”
杜闲行现在治好了,解释不过来,不如顺势再推脱壹把,真是天助我也。“这气味是壹样的,年时雨到底什麽时候对我们下手的,难道是昨夜,我说怎麽睡死过去。”
“要解开岂不是难了?”明连低声自言,神情沈了下去。
“杜大哥都昏迷了四日了,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忍住笑意,壹脸忧愁不已。瞧他自以为英明壹世,如今还不是被她耍过来了。
“你去请大夫来。”
徐思宁这几日,请了不少大夫到客栈,终是无效而归。本来捉弄明连主仆的,可跑腿累的是她,她也不想再玩下去了。
这日回到客栈,杜闲行可算是醒过来了,她只得用之前想好的措辞善意的隐瞒了他。治好他的是壹个家传的乡下偏方,不好告之。并告诉他,此事不能泄露出去。杜闲行应诺之後,第壹时间是唤了酒肉与她庆贺。
明连的眉头越拧越深了,眸色也有些不稳。虽然他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何异样,也没有像杜闲行那样昏迷不醒,但是年时雨的手段,他见识过,怕是无药可医了。
徐思宁又是满身酒气的步入他的房内,掩耳盗铃般捂着嘴道:“公子,有何事?”
明连可没有心思再追究她当值喝酒的事,而是问:“你确实所有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
“是啊,周边城的大夫都请过了。”方才不敢贪杯,怕醉了後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明连唤了力余,把手上的信封递过去,吩咐道:“帮我把这封信传到简悦手上,我们打道回府,让他上门给我看诊。”
这时,林源财敲门进来,行完礼後说道:“杜闲行醒过来了,已离开客栈。”
明连审慎的盯着徐思宁,“青榆,这是何故?”
早就料到杜闲行醒来後的窘境,立马用起之前的作词,面不红心不惊的道:“哦,我用了壹个偏方,死马当活马医了,没想到绝境逢生了呢。但是公子你身子娇贵,我可不敢随便给你乱用偏方。”
明连倒是没作多想,全盘心思都在了解药上了,便让她把偏方取来。找了个大夫看过,药方是驱虫之用,还多加了几味泻药。
明连等人咬牙服了此药,直泻得混混沌沌,终日在茅房度过,食欲不振,好不销魂。
等身子好起来之後,明连才有空作想。若是他们被下药了话,为何没有杜闲行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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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外,客栈内静悄悄的,只余楼下的一盏微弱的油灯在跳动着火光,店小二靠在桌旁睡着了。她在走廊处步了一圈,在房梁各处看到了好些昏厥的人影,包括明连的几个侍卫。确认了没有人可以影响到师父后,便停在了一间屋子前,脚步夷犹。
她不敢肯定,明连有没有被师父迷昏,可眼下,是她翻身的最好时机。她拍了拍插在腰带上的铁扇,那坚硬的柄骨,稍用内力,就可以穿透人的皮肉。
她蹲在门外,探听里面的动静。普通人或是武功不高的人,睡着了多少都会有规律性的呼吸声,可是明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房间内黑灯瞎火的,他应该也就寝了。
想到平日被明连压榨欺辱,她的怒火就把勇气点燃了起来。一脚把门踹开,她理直气壮地步入房内,绕了屏风,隐约见到了床上的人影。
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有醒,她也就不怕了,走到床边。谨慎的盯着他,缓缓的把手探到他的鼻息,确认了他不省人事,便松了一口气。
心头紧张的砰砰直跳,比做亏心事还要来得心虚。她怀疑自己平日被欺负惯了,如今在他任人鱼肉的时候,却像做坏事一样害怕。
她努力稳住气息,发觉还是难以调息,那种感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底的弥乱一刻也停不下来。惊觉自己的不出息,她生气的摘下折扇,唰的打开,把扇柄慢慢靠近他的颈项。
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她停下来,打算稍用气劲,直接刺入动脉,置之死地而后快。手却在此时,抖得发软,她运气压下,手却怎么也刺不进去。也不知道是心里不情愿,还是手脚不够便利,她生生顿住了其他动作。
一定是自己心软了,平日连只小动物都不舍得伤害,又怎么会杀得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她必须要燃起斗志,不如看着他,就能下狠手杀了他了。
她起身点灯,明连总是会备很多灯火,方便看书,于是,便把所有灯都点开,想好好看清这个仇人。
重新步回床边,她俯下身睇他,企图激起以往那种憎怨痛恨的心理。长得真是好看,肤白如玉,五官精致,无一不让人自叹不如。可就是这张自以为是的脸,总是用着云淡风轻的态度,若无其事的颐指气使她做事,使她往往咬牙切齿却气愤难泄。如今他就在眼皮底下了,她掌握住了他的性命,只需随手一动,他便会一命呜呼,从此不再会困着她无处可走。
思及此,她再度握着扇子,逼向了他的颈项。手不可避免的再度抖动,她拍打了那只不出息的手。眼前这个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不应该再犹豫了。她大口呼气吐气,稍稍用劲,把扇子推向他。倏地停下,她放下扇子。她没杀过人,畏头缩尾的,只是敢想而不敢做。
随着这种心不由衷的想法,心底内好像冒出了莫名的不舍得。她也不明白那种割舍不下的思绪是什么,总之使她下不了手。
一定不想让他这么痛苦的死去,她应该慢慢的折磨死他的。她坐到床上,从被褥中抽出他的手,推起他的衣袖,打算隔一个口子,让他的血慢慢流尽,昏迷中感觉到要死不死应该很辛苦。
可手放在自个的腿上,她又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的手。她想摊开他微微卷缩的手指,小手却滑入了他的大掌中,与他十指紧扣。
那一刻,她楞了好久,那种温热的触感仿佛能融入心内一般,使她的心境柔软,再也使不上劲。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气息,充满了他的回忆。她记起那日在书架时,他抓着她的手,两人的目光对视中,他一眸撞进了她的心坎。凉亭内,她与他头次意趣相投的讨论江湖趣事,他的意见竟出奇的打动了她。马车上,她与他不该有的亲近,她坐落在他温暖的怀抱,离开的那一刻,她压下了一丝的不舍。平日的种种,她的目光似乎会不由自主的追随过他,才致对他的一言一行如此洞悉。
像是烫着手般缩回了手,她只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越看着他,越是有种吸引,能把她逼疯。她慌乱的跑出了屋间,蹲坐在地,不知所措。
她深深明白,自己有多痛恨明连,简直是刻骨铭心的讨厌着他。偏偏硬是下不去手,还冒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恍惚间不知道怎么回到了房里,看到师父步出来,毫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调配了我好些药材了,蛊虫到肛门了,刀都划进去了,竟是不出来,削了皮肉也不见。针灸了半天,热得那虫也受不了了,还不肯出去。给他假死了半个时辰,这蛊虫就算是宿主死了,也不肯出去。看怕,我是救治不了了,我这有生之年剩下的岁月,也就是希望能破解到蛊术了。”
师父什么诡异的怪病都能治愈,武林中人皆封其第一神医,可对甚少出现的蛊术也毫无办法。等了颇久,却得来了这样的噩耗,徐思宁一时忘记了方才的怪异,心思回到了此处,急得走来踱去。“师父,连你都救不了,杜大哥这下死定了吗。”
“没说听天无绝人之路吗?”
只见师父胸有成足的露齿一笑,驱走了盘旋在她头顶的乌云。
师父走后,她守在床边,思绪莫名又飘到了明连那边。直到房内忽然多出一把老迈不失活跃的声音:“那小子瓶子里的东西稀罕得紧,费了些力气辨出了这盒。”
鬼药老儿捏着一个如拇指大小的红盒子,眯着眼睛把弄。
她开心的坐在他旁边,倒了一杯茶,放在鼻间。“师父,你是怎么取到解药的?师父,您辛苦了,喝口茶,闻过了,没有怪味。”
鬼药老儿倒是不介意凉热的口感,喝了口茶水润了把嗓子:“老法子,迷晕他。不过你想也别想,等你有我一半功力,才能用我这迷药,不然江湖人心险恶,各种死法任你选。”
师父是很好相处的人,什么也不挑不拣,也不会提防她,可是江湖上却传闻他怪癖邪恶,是没有感情的老怪物。其实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不过的人儿了,家中父母恩爱,姐妹情深,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师父。如果没有遇到明连,她应该就会这样一路平坦,毫无忧愁。
“师父,难道这蛊术就没办法防住了吗?”
“有,遇到年时雨,把清风拂衣粉洒一些到外衣上,没有蛇虫鼠蚁敢冲体。”
把药粉兑换到水里,她坐到床边,对杜闲行满嘴的大胡子有些发愁了。要是剃光了,杜大哥醒来肯定恨死她了,非把她当第二个仇人不可。于是,只能用小匙,一小勺的细细喂到杜闲行的嘴边。
“宁儿,如今你也行走江湖了,作为我的徒弟,为了掩饰身份,肯定有很多难处。”鬼药老儿坐在她对面,盘着腿。“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还需要药物补助吗?”
突地记起来,方才一门心思全在杜闲行身上,她都忘了最重要的事了。“有啊,师父,我爹要我嫁人呢。您也知道,我身负传承您的神功之大任。我爹给我命定的未婚夫是个采花贼,偏生他跑去毁了我妹妹,我妹妹是有婚约在身的,她被采花贼迷惑了,而她的未婚夫是武林少盟主高遥,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我功力还不到火候,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请求您帮忙了。”
“此事好办,我有空再帮你解决。”
得到师父的应诺,她心情奇好,沉压了许久的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
师父在她来不及挽留的时候,又如出现那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师父就是这般随心所欲的人,难怪总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她非常信任和依赖他。
天亮了,床上的人醒来了,而她却被林源财抓走了。
明连早就缓带轻裘,正襟危坐的候着。一如平日的沉稳雍容,无来由的却让今日的她多看了几眼。
“昨夜可有事发生?”力余告诉他,昨夜房门被人破坏过,门栓都掉在了地上,他才明白今早的异象不是偶然的。他平日睡相老实,从未打破过,昨夜却被褥有些乱,手还露在外面,肯定是有人闯入进房,但一众侍卫却道并无异样,昨夜如同失忆一般。
徐思宁站在几步开外,心头发虚,表面却不悦的嘟囔:“我守着杜大哥一整夜了,你们没帮我就算了,如今还来问我做什么。”她只要一问三不知,像其他人一样,谁都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
“你只是一夜安睡,没有过何异样?”
她只得瞪大眼睛,反而指问他:“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不成现在还不得我睡了?”
见她确实和其他人一样,对昨夜之事毫不知情,明连便没再询问她。虽然她现在语气冲冲的,但心思不在此处,便没有和她计较。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可既然都迷昏了众人,为何却没有对他下手?能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人,目前就他看来,只有年时雨了。就算年时雨知道了他的身份,在阴谋尚未呈现的时候,对他下手做什么?
“青榆,过来。”
徐思宁心内忐忑,不明所以的走向他,两只眸子牢牢的盯着他。
“我身上可有其他气味?”他也看向她,问道。
她愣愣的站着,蓦地明白他是怀疑到了年时雨头上,这样正好,反正她撒谎,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能瞒住他一时也好。
她站在他身侧,小脸凑到了他,装模作样的嗅着。一如既往的清香,如今闻着又似有别的不同,不同在她不再能淡定的对待了。从放在桌上的手臂到他的胸前,迟缓的抬头,这才惊觉到两人的亲近。两人的面容仅有一指之隔,他淡然无波的眸子睇着她,让她颇不自然的移开。
小姑娘的黑眸真好看,不大不小很有神,没有孩童的纯真,却有少女的风情。
“你身上确实多了一股气味,不好闻呢。”见他眉头微蹙,心内有些暗喜,让他担惊受怕也好。他不是要和年时雨做大戏吗,现在看他怎么怎么对付。
“你去瞧瞧其他人可有。”会真是年时雨么,他近些时日来的刻意靠拢还是让年时雨起疑了么?
徐思宁不甚情愿的走向最近的力余,抬头看着一派闫肃,挺直的站着的大男人,她有些不快,借题发挥。“你这么高,是为难我吗。”
力余戒备的注视着她,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
她更是横眉瞪眼,大声道:“你还要不要我做事的,快点蹲下啊,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力余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郁闷的黑着脸蹲下。徐思宁总算能俯视这些个高大个,看着众人像是被欺辱的小媳妇一眼,心头暗爽。
“公子,他们身上有和你一样的气味。”她一脸稀奇的答复。
“与杜闲行可是一样?”
杜闲行现在治好了,解释不过来,不如顺势再推脱一把,真是天助我也。“这气味是一样的,年时雨到底什么时候对我们下手的,难道是昨夜,我说怎么睡死过去。”
“要解开岂不是难了?”明连低声自言,神情沉了下去。
“杜大哥都昏迷了四日了,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忍住笑意,一脸忧愁不已。瞧他自以为英明一世,如今还不是被她耍过来了。
“你去请大夫来。”
徐思宁这几日,请了不少大夫到客栈,终是无效而归。本来捉弄明连主仆的,可跑腿累的是她,她也不想再玩下去了。
这日回到客栈,杜闲行可算是醒过来了,她只得用之前想好的措辞善意的隐瞒了他。治好他的是一个家传的乡下偏方,不好告之。并告诉他,此事不能泄露出去。杜闲行应诺之后,第一时间是唤了酒肉与她庆贺。
明连的眉头越拧越深了,眸色也有些不稳。虽然他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何异样,也没有像杜闲行那样昏迷不醒,但是年时雨的手段,他见识过,怕是无药可医了。
徐思宁又是满身酒气的步入他的房内,掩耳盗铃般捂着嘴道:“公子,有何事?”
明连可没有心思再追究她当值喝酒的事,而是问:“你确实所有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
“是啊,周边城的大夫都请过了。”方才不敢贪杯,怕醉了后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明连唤了力余,把手上的信封递过去,吩咐道:“帮我把这封信传到简悦手上,我们打道回府,让他上门给我看诊。”
这时,林源财敲门进来,行完礼后说道:“杜闲行醒过来了,已离开客栈。”
明连审慎的盯着徐思宁,“青榆,这是何故?”
早就料到杜闲行醒来后的窘境,立马用起之前的作词,面不红心不惊的道:“哦,我用了一个偏方,死马当活马医了,没想到绝境逢生了呢。但是公子你身子娇贵,我可不敢随便给你乱用偏方。”
明连倒是没作多想,全盘心思都在了解药上了,便让她把偏方取来。找了个大夫看过,药方是驱虫之用,还多加了几味泻药。
明连等人咬牙服了此药,直泻得混混沌沌,终日在茅房度过,食欲不振,好不销魂。
等身子好起来之后,明连才有空作想。若是他们被下药了话,为何没有杜闲行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