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从那个晚上之後,秦醉月常常会想起仇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气味,随着他曾入侵柔软的力度,深植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他进入她身体时,碰到那层薄膜的错愕,大概是因为她对於性爱太过熟练与开放,甚至能够反挑逗他,以至於他早认为她已非处子吧!
说起来这身体还真够敏感的,那天被仇渊一抱,不过是耳朵吹吹热气她就腿软,後来那一整晚更是疯狂,幸好她平常做惯粗活锻链习惯了(虽然腰有点酸),天还没亮她就摸回自己房间,同房的另一个粗使丫鬟睡得可香甜,像是一点都没发觉她彻夜未归一样。
她稍微梳洗後就睡了,後来那天推脱得了风寒休息了足足一天,等到隔天再上工时,前院一切纷扰都已经远离了,因为各种捉奸在床的关系(大小姐二小姐都被抓奸在床了),大小姐原本的婚约落到了二小姐身上,大小姐则与将军订了亲。
院子里再次恢复平静,真是可喜可贺。
就在这种状况下,没心没肺的秦醉月继续过着自己优哉地生活,彷佛那一夜纵情真的与她无关一样,这也看得好不容易溜来夜探她的仇渊气得牙痒痒的。
他深深觉得他大概是被她摆一道了!那天要不是她表现得那麽主动,他也不会那麽粗鲁就占有她,後来又因为贪恋她的滋味没完没了的折腾她,等到他醒来,才发现她早就消失了,床铺早就冷了,不晓得她到底离开多久了,後来直到将军婚约解决,他都没再看到她,明明大小姐二小姐那天都来到大厅了,紮堆的丫鬟里头就是没有她。
她彷佛就是那个夜晚他做的一场春梦一样,那个让他蚀骨销魂的身子还是一如记忆中白皙,那张看似普通的脸庞一点都不特别,若不是他清楚记得她的气味与身形,恐怕也认不住院子里那个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丫鬟就是那晚的她。
突然,秦醉月抬头看向仇渊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人正在看她,只是秦醉月作梦也没想到,她这一抬头居然在屋顶上看见一脸郁闷的仇渊。
她挑挑眉,对仇渊灿拦一笑,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某个方向走,又折回去院子里抱出二小姐换下的衣物走了出来,她抬头看看屋檐,仇渊已经不在了,大概是看到她的动作了吧,只是不晓得他会在哪里等她?
秦醉月抱着那堆衣服慢吞吞地走着,穿过了长廊与穿堂,将衣物送进洗衣房,才想转身,就又撞进一具温暖的胸膛。
熟悉的味道,没有酒味,是仇渊。
「你怎麽来了?」
「我来看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没心没肺吗?」秦醉月噗哧一笑,「看到了吗?感觉怎麽样?」
「还是一样没心没肺。」
「嗯,是呢!这是绝症,治不好的。」大大方方的伸手环住身前这男人,他劲瘦的腰身仍和她那一夜的记忆一样一样,对此她不免有些惊异,她从不知道只一夜她的身体就会这麽深刻的记得这个男人,记住抱他的感觉,也记住他的体温──那是一种直直熨贴着内心最深处的温度。很温暖,很动人。
「……看到你真好。」良久,她轻喟了一声。
原本是有点生气的,但她主动的表现却取悦了他。虽然还是有点想跟她算帐,最後他还是无奈的回抱她。
「谁惹你生气了,刚看你脸好臭,是有什麽烦恼吗?」秦醉月抬起头,就着朦胧的灯光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一样的狐狸脸,但却没有狡猾只有郁闷。
「要回边疆了。」
「啊,要打仗了吗?」
「嗯。」原本只是想再来看她一眼的,但是怀中的体温让他有点放不下,他不自觉清了清喉咙。
「怎麽了?」
「要不要跟我走?」
「走?去边疆吗?」
「嗯。」
「我并没有签下卖身契,随时想走都可以走,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秦醉月穿到这个身体来的时间正好是进府前,卖身契跟单纯当粗使丫鬟是不同的,通常一等二等丫鬟都必须签下卖身契,才能确保对主人的忠诚,但是粗使丫鬟却不用,这也是她为什麽会当粗使丫鬟的原因。
也许工作是劳累了些,每天都需要跑来跑去甚至需要扛重物,杂七杂八的活通常也都是粗使丫鬟做,但是这个工作通常在晚饭後或是主人洗澡後就可以下班了,有自己的假期,也有绝对的自由,只是月银少了一点罢了。
虽然穿进故事里当炮灰女配的三等丫鬟,但秦醉月可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总有一天她要走的。
「什麽问题?」
「你府上几口人,有妻妾通房或姨娘吗?你要带我走是要我当你的丫鬟还是?」
「我家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她的问题单刀直入,他也回答得十分爽快。「我七岁就被老将军捡到,收养在身边,跟小将军是一起长大的,自然而然当了他的军师。」
「老将军或夫人会干涉你的婚事吗?要是来了一个厉害的主母,我这小白花可就要被虐死了。」
「小白花?你吗?你这麽伶牙俐齿谁敢欺负你?怎麽?你不想当我的妻吗?」虽然这有点冲动,但她真的太有趣了,跟这世间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她的,不过是一夜纵情,谈不上甚麽感情,但却偏偏放不下。
「虽然英雄不论出身,但是妻妾论啊!更何况我还当过丫鬟。」
「丫鬟又怎样?我小时候在外面流浪还当过乞丐。」
「这麽说来要是以後有个万一还能靠你乞讨吃饭就对了?」
「贫嘴,不会有那种时候的。」
「做人永远要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
「你这话哪学来的?还真有道理。」
「狐狸。」
「嗯?」
「狐狸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麽,也许是灵魂上的吸引,也许是身体上的,我的确想跟你走,但是我并不确定能不能嫁给你。」
「为什麽?」
秦醉月抬头看着眼前那应该是聪明狡诘,现在却是一脸固执的男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人一恋爱情商就低,以她看来,对方连智商都变低了。
「我不是这里的人,你应该察觉到了,我跟这里所有人都不同。」
「所以呢?」
「你相信借屍还魂吗?在我们那边,这样的状况叫穿越,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占据了秦醉月的身体,不过我本名也叫秦醉月没错,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样才穿到她身上来。」
「你说甚麽?」
「很惊讶吧?在我们那边,婚姻是平等的,可以成亲可以离缘,可以因为喜欢所以跟某个人在一起,甚至住在一起,透过这样的交往,彼此都可以更了解对方是什麽样的人,也可以知道两个人到底适不适合,因为相爱或是有感觉是一回事,但是相处是另一回事。」
「交往吗……」
「父母之命的盲婚哑嫁很简单,但实际上相爱容易,相处难。」秦醉月仔细地端详他,看他虽然陷入深思,脸上并没有甚麽被吓到或是排拒的痕迹,她也就笑笑的等着他,等他消化完、仔仔细细的想完。
虽然很喜欢他,身心都渴盼着跟这个人在一起,但是两人并没有甚麽感情的基础,有的不过只是一夜,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一夜情」,那一夜过後两人都能拍拍屁股离开彼此,但若关系要延伸下去,一夜情就太过薄弱了,短短的相处与交锋,并没有办法看出一个人的全部,哪怕你再熟悉他的身体与体温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打算……跟我交往而不是嫁给我吗?」
「就算给彼此一个观察期吧!也许到最後是你发现我不适合你,或是你不喜欢我了。」
仇渊张了张嘴巴,差点喊出「不会有这种可能」,但又觉得直接说出来太没面子了,硬是憋了下去。
「也有可能是我不喜欢你了。」看他那一脸吞苍蝇的表情,秦醉月笑了,狐狸真是好懂呢,说起来虽然第一印象他很像狐狸,但现在看起来更像小狗呢,一逗就有反应,好单纯,真可爱。
「你敢!」他的怒目对上的是她的笑脸,仇渊这才发现,秦醉月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普通很平凡,但当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就像有根羽毛在他心里骚动一样,他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开视线,只想把眼前这人儿牢牢地绑死在自己身边。
「放心,我们来日方长。」这个晚上也许是秦醉月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笑最多的一天,她心情愉悦的跟仇渊约好三日後离府,到时会到将军府去找他。
粗使丫鬟要离职非常简便,首先通报一等与二等大丫鬟们,再跟主人(二小姐)报告,接着去跟管家口头请辞(连离职信都不用写),包好自己的细软,让门房检查过没带走任何府上的东西之後,就可以离开了。
褪下了三等粗使丫鬟的制服,换上了前几天出门买的一套便服(没办法秦醉月懒得自己做)拎着一个只装了几件衣服的包袱,出门前仔细清点过的银钱就放在怀里的荷包(除了之前存的还有小姐多给她的),她悠悠哉哉的走出孙府大门。
果不其然,才拐过一个巷口,路旁的马车就伸出一只手,掀开了门帘。
「都处理好了?」
「嗯,我的家当都在这里了。」秦醉月笑着对马车上的男人摇了摇手中的包袱,包袱随即就被接过去,下一刻她就被拉上马车了。
「怎麽这麽好,还雇马车来接我?」
「要不是怕你这没心肝的食言,我何必来等你?」
「欸,我这麽没信用吗?说好了要处处的嘛!我不会食言的。」伸手拍了拍仇渊的脸颊,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别生气了嘛,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要直接回边疆了吗?」
「先回将军府。」
「喔,那我要从侧门进去吗?」
「为什麽要从侧门进去?」
「我是丫鬟嘛!」
「谁说你是丫鬟了?你又不是奴籍!」
「哟,你知道啊?查过我吗?」
「我只想要你在身边。」
「这话听起来好甜,我会溺死喔!」秦醉月笑嘻嘻地槌了仇渊一下,「放心,我会在你身边,到哪都陪你去。我也想知道我们能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