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逢不相识(系列四)--1

「你是谁?」躺在床上的男人醒来後,第一眼看到她,用沙哑的声音询问这个陌生的女子。

女人紧握着他的手,眼眶含着泪水,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怎麽反应,刚看到他醒来的时候兴奋的心情,全被他的这三个字击得支离破碎。

可是,当她看到他现在的情况,虽然忘了她的存在,可是他还活着这一件事情,就值得欣慰。

毕竟,在一场严重连环的车祸,经过无数次的抢救,医生在他全身上下几乎能断的骨头都快要断光,脑部严重的积血,到现在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般,脑中的血块也顺利的消退,躺在加护病房好几个月,原本已经快要被宣告为植物人的他,能清醒过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女人用手背抹去泪水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人困难地回想着,在混乱的记忆当中,似乎抓到了一丝光芒,稍微整理一下思绪之後,说:「嗯。」

女人微笑地点头。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虽然过往的风风雨雨让两人情路走得艰辛,既然他已经平安无事,忘了她也不啻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就不用为了她涉险,搞到像现在这样子。

「我发生什麽事情?」怀扬再一次发问,他想要动一动身体,可是却发现到自己的状况,既然她能够在自己的身边照顾他,那就表示她对自己发生了什麽事情有一定的了解。

女人淡淡地说:「你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肋骨断了五根,四肢的骨头也有粉碎性的骨折,脑部有过血块,不过已经消失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三个多月。」

「是吗?」怀扬皱着眉头听完女人的话,总觉得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该死的头痛,这是怎麽一回事?可恶!他的手脚包成这样,连按压头部想要减轻不适都没有办法。

「有哪里疼吗?」女人看到怀扬的举措,关心地问,「不行,我帮你叫医生过来一趟。」刚才应该就要呼叫医生才对,看到他醒来实在太过高兴,都忘了这件事情。

「等等……」怀扬才刚要说这里有一个呼叫的按钮,就看到她飞也似地消失在门口。

看着女人的身影,虽然自己的记忆当中确实没有她的身影,可是为什麽从小到大对人都会有一种警戒心的他,却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一点排斥感都没有,就像是她在他的身边是理所当然。

可是,当前最令他觉得疑惑的是,为什麽他会出车祸?

从小在阿谀我诈的环境中长大,对於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有一定的顾虑,虽然小伤害不断,但是从来不会让自己暴露在重大的危险当中,这一场车祸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有些猫腻,既然他醒来了,就得要好好彻查,毕竟对方出手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有必要再为对方保留情面。

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这一笔帐,真的得好好算一算才行。

「滚!」一声怒吼几乎冲上云霄,坐在床上的怀扬将身边所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都往门口丢了出去。

小女佣眼眶含着泪水,无辜地站在门口,一想到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忍不住地埋怨起之前那一些怀抱着梦想的姊姊们,一窝蜂地自告奋勇地要当怀扬的看护,可是,一个又一个都被他的暴躁脾气赶跑,而且每一个待在怀扬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今天才第一天被派到这里,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就被怀扬大吼大叫,又丢东西,现在只好站在门口,整个人战战兢兢地捧着要让怀扬定时吃下的药,幸好刚刚已经把能丢的东西都丢完,而有监於之前的惨状,像是时钟、水杯、碗盘之类会容易伤到人的物品,已经尽量不摆在怀扬的附近,毕竟被那些东西砸到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先下去,等等要收拾,我在叫你上来。」蓝绫平和的语气从小女佣的身後传来,听到这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差点让小女佣忍不住地喊出天仙、菩萨,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她的手上,像逃难似地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蓝绫慢慢地走进房里,对於怀扬一天一小骂,三天一大吼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一个原本可以活蹦乱跳的人,在车祸之後醒来,发现到双腿无法行动,这种打击绝对比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更何况怀扬并不喜欢有人接近他,但是双腿不便的人,生活起居势必要另外一个人帮忙照顾,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可能是这些女孩子的用意太过明显,也可能是双腿一直没有起色,反正各种负面因素都可能让他这一位天之骄子变得像暴龙一般。

「该吃药了。」蓝绫没有什麽起伏的语调缓缓地说明一件事实。

怀扬看到蓝绫,原本不满的情绪已经削弱一半,但是又不能一下子就听从蓝绫的话,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於是乎两人就这样互瞪了好一会儿,到最後怀扬嘀咕一声,伸手从她的手中拿走药袋。

蓝绫默默地看着怀扬将药袋撕开,随後又递了一杯水,让他好将药丸吞下去,他连看都不用看就伸手拿了过来,迅速地将药吃了下去。

看到怀扬皱着眉头的样子,蓝绫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当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可是又不能问她笑什麽,一问就好像自己真的怕吃药。

可恶!虽然这一个女人是他醒来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当然他没有所谓的雏鸟情结,只是自己也觉得很纳闷,这样一个要脸蛋没有脸蛋,要身材没有身材的女人,对她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个感觉一直在他的脑海当中不断重复。

在他得知自己的双腿无法行动时,医疗与复健的过程一直不顺利,他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可是只要蓝绫的出现,总是可以弭平他怒火。所以,在得知可以回家修养的前夕,原本待在怀扬身边伺候较久的一位老管家及佣人们,知道蓝绫是可以帮助少爷的一个贵人,於是一个接着一个苦苦哀求着她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当然,他们不会要她作一些粗重的活儿,只要在怀扬少爷大发雷霆的时候,出来当一下缓冲就可以了,原本蓝绫并不想要与怀扬再多作所牵扯,但是在某个晚上当她看到他无助地低声哭泣时,她就无法对着这些关心他的人说不。

因此,这就是她现在为何会继续待在怀扬身边的理由,更重要的,即便他已经对她一点记忆都没有,她的心里头还是只有他一人。

「拿来!」怀扬皱着眉头,没头没尾地喊出这两个字,可是蓝绫还是清楚他的意思,从床边的柜拿了一块糖果递给他。

怀扬连忙打开外头的糖纸,张开嘴就将糖果往里头放,等到糖果开始散出些微的甜,这时候他的表情才缓和了许多。

蓝绫有时候在想,怀扬会每一次都大吼大叫,并且砸东西要其他人出去的原因,这也许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毕竟一个大男人对於吃药这件事情,还需要糖果才能解决最後的苦涩,这一点相信非常多的男性朋友们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

「你干麽?找其他人作就可以,请他们不是不做事,就可以白领工资。」怀扬看到蓝绫蹲在地上,开始捡取他刚刚丢落一地的物品,这种小事情叫外头的佣人作,她的工作只要好好地专心照顾他就好。

「这种小事情不用叫人来。」蓝绫其实比较想说的是,只要你不要乱丢东西,这种小事情也不会要她来作。

怀扬听到她这麽说,又是皱起眉头,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了解刚刚他所说的话?

蓝绫将所有的东西都归回原位,轻描淡写地说:「放心,我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揽在身上。」

「算了!随便你,我要休息了。」怀扬说完,按下按钮让原本立起的床舖回到平坦的状况,拉拉自己身上的被子,马上闭上双眼休憩一下。

蓝绫没有多说些什麽,只是看了怀扬一会儿,确定他睡得安稳之後,就帮忙关上灯,安静地走出房外。

门才刚阖上,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就掀开棉被,两条腿很轻松地站在地面,当他走到衣橱前方就停下脚步,打开柜子的门之後,摸索了一下,只见衣橱缓缓地打开。

回头看了一下房门,其实他并不担心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这段期间在他的「感化教育」之後,外头的佣人都知道,在他休息的期间会锁上门,当他醒来或者有任何需要的时候,才会按下床边的按钮让他们进来。当然之前也有人想要偷偷地开锁闯进来,就在当刻,他顺手抓了最近的物体——金属制的时钟,往潜入的人砸去,这一砸当然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

除了资遣之外,当然一笔不小的赔偿金额也得付出,不过这些小钱,怀扬当然不看在眼里,但是从此之後,就没有人敢偷摸进他的房里。

另一方面,他的腿并没有问题,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举动,如果被某人偷闯进来撞见,那可能就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更可能会让他的性命有危险。

他很明白知道自己为何会出了车祸,更何况重伤过後,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沉睡了三个多月,这段时间让原来的世界天翻地覆。

一开始令他不解的是,只是一场小车祸让自己的记忆少了一块,每一次回想都像是陷入五里浓雾当中,看似清楚却又模糊。

那些记忆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一般,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有遗漏,他还记得自己的姓名,以及经历过的人事物,但是消失的区块几乎是零散地从大学过後开始,似乎是跟某个人有重要关联,毕竟他的记忆当中感觉到自己笑得灿烂,但是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家人、朋友之间又不相同?

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要把这一块记忆除去,该怎麽说,蛮像「记忆裂痕」的情节,把相关的记忆消除,而他依照对自己的了解,这种暗箭难躲的招式,他已经见识过很多,不可能让任何人有这种机会,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找了某个人,要求对方下个暗示之类,在某个特定的时机就可能会恢复,这一段记忆应该对他的计画有很大的影响力,不然他不会允许某人做了这种事情。

隐约感觉到这一块记忆对自己的影响很深,深刻到他现在几乎不愿意去想起,一般人丧失记忆应该会害怕想要去回忆,但是,他却不相同的是,害怕自己想起来之後,就会有一种可怕又毁灭性的後果等着他。

算了,反正他做事有一半是依据事实,另一半则是依靠他的直觉,既然直觉跟他说不用担心,那麽就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刻,记忆就会自然恢复。

怀扬走到一间七坪的小房间,打开电脑连上网路,开启了三个视讯窗,语气平缓地问:「事情办得如何?」

「你身体还好吧?」拓磊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当中却可以看出关心好友的心,毕竟在严重的车祸过後,身体有些看不见的隐忧还是可能存在。

「嗯嗯!他说得没错,身体真的没问题吧?现在不是应该要多休息,你交待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办妥。」子彬那个急性子连忙接着说,一点都没有留下插话的空间。

「他知道自己在作什麽,你们两个不用太操心。」子烈年纪虽然不是里头最大的,但由於工作性质的关系,让他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心思,「不过,你这麽作,真的不担心之後的事情会有任何差错?」

只见其他两人都点点头,怀扬当然知道这三个人心里头想要问些什麽,只是反问说:「你们不是也赞同?」

「是这麽说也没错……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你会受到这麽严重的伤,差点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子彬随性的个性让他想到什麽就说什麽,虽然当初怀扬有预想到他会受到算计,也想到後来该怎麽做,可是他们三个人却没有想到对方手段居然这麽凶残,不只曲家的一切,连怀扬的命都要夺取。

怀扬笑笑地说:「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眼神看着三个好友,他们的家庭背景虽然有些差距,但都可以称得上是流社会阶层,所以,对於豪门一些不能公开的事情,他们几乎都有所耳闻。

其他三人听到怀扬这麽说,也只能点点头,毕竟这是怀扬考虑再三之後所下的重大决定,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麽,只能够从旁给予他最多的协助。

「谢谢。」怀扬对三人露出真心的微笑,人生当中朋友可以有很多个,可是真正在自己围困的时候,能对自己无条件付出与帮助的知心,非常幸运地他得到了三个,这是他这一生当中最有价值的宝物。「接下来该谈正经事,先从谁开始?」

子彬生怕有人抢走头香,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开口之前,连忙说:「我先说!之前装设的隐藏监视器,并没有拍到什麽可疑人影,想必这一次的车子可能是在前不久的维修被动了手脚。好像是看准了你急着用车,没有时间去再度检测,对方很熟悉你的一举一动,想必这个人应该是长期安插在你身边的人,这段时间你可能要稍微留心一下。」

子烈听完子彬的话,皱着眉头接着说:「从你昏迷不醒,有可能被判定为植物人那天起,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似乎是有计划想要蚕食你的股份,进而掌控董事会。只不过,我总觉得不像表面看起来这麽简单,越探究越摸不着头绪。」

「该准备的几乎都准备得差不多。」拓磊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

「嗯,我知道了,等一下就麻烦你们将资料传过来。今天先讨论到此,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怀扬顿了一下,眼神诚挚地看着三人说:「非常感谢你们。」

怀扬的最後一句话震得子烈三人不知道该怎麽反应,他们的情谊不需要用任何言语表示,反而这短短的一句感谢,让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地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过去,又各自说了些藉口,连忙下线。

蓝绫安置好怀扬之後,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从旁边的小抽屉拿出一个铁制的小盒子,打开盖子看着里头的东西,思绪不禁飘回到从前她遇见他的那一刻……

不知道为什麽,蓝绫喜欢在课余时间,坐在湖边的小长凳上头,静静地看着水波荡漾,享受着温暖的四月春光照拂在身上的感觉。

「学姐,你在这里作什麽?」一阵低沉却又清亮的男声,从蓝绫的身旁响起。

她微微皱着眉,似乎对於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有些不满,不过,她依然没有移开过视线,继续沈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享受着悠闲下午时光。

怀扬对她的不理不睬并没有太在意,只是静静地坐在蓝绫的身边,对於她的举动感到非常的好奇,虽然他没有太严重的自恋倾向,但是,他这个前不久才刚选为学生会的会长,之前的竞选活动也造成非常大的回响。

更何况竞选时的宣传舞台,就搭建在这小水池的旁边,虽然不奢想全校的师生都会认得他,但是,连日来的宣传轰炸,他的声音应该让这位学姐很有感觉才对。

毕竟,政见宣传与辩论大会举办时,他看到一个女生静静地坐在这里,对於四周喧哗的声响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探听之下才知道这女生是就读中文系大三的学姐,她每天必行的公事就是到人工小池边安静地坐着,看着水池发呆一两个小时。

怀扬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对这位学姐有着无比的好奇心,察探出她大约会在这里的时间,在他有闲暇之余,都会到此一游,顺便观察一下这位学姐。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双眸明亮有神,粉红的肌肤看起来就非常的健康,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不高也不矮,相较於目前会打扮的女生而言,她只能算是一个清秀小佳人。

个性上,虽然不会主动去接近人群,但是对人仍然亲和有礼,学业成绩也不算顶尖,但是也属於中上,整体而言就是一个人见人爱,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小家碧玉的模样,在某些男孩子的眼中,是相当不错的对象,所以,她的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是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人攻陷过学姐的心。

最让怀扬好奇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没有生气的眼神,嘴角的微笑虽然很甜,但就像是复制贴上一样,每一次看到角度都没有一丝改变,悠然自得的神情,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所有世间的凡尘俗世都与她无关。

准确来说,这位学姐就像是一个被设定植入好什麽时间该做什麽事情的人形机器人,时间到了该做什麽事情,就会自动化去作该做的事情,喜怒哀乐的这些人类的情绪,似乎不曾出现在她的身上。

时间就在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对话当中缓慢地流逝,终於,好不容易等到蓝绫有所动作,眼光望向他的方向,缓缓地张开双唇,正当怀扬以为学姐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好大的哈欠声,只见蓝绫伸了个懒腰之後,缓慢地站起身子,越过怀扬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怀扬整个人傻在当下,他很确定她的眼光有落在他的身上,一般人都会稍微有些反应,可是她只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後,就这样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无视於他的存在,就这样离开。

怀扬是何许人也,当然很快就收起心神,一只手摸着光滑的下巴,看着蓝绫的背影,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如此淡然,刚刚的反应真的引起他想要深入了解,这位有着许多谜团的学姐。

之後,每当怀扬有空档,带着小笔电,或者一本书,或什麽都没带,静静地坐在蓝绫的身边。

蓝绫对怀扬的举动不以为意,偶尔听到怀扬聊个几句,但是他却没有硬逼着她非得回答,在这一点上头,她对他的注意程度又上升了一些。

就这样持续一个月之後,蓝绫第一次没有望向湖面,而是看着走过来并坐在身边的怀扬,似乎是在思索着这个人为什麽一直要跟着她,而且很热络地想找机会攀谈,回想以往也有类似的男生要接近她,似乎没有像他这般有耐心,而且还没有被她的冷淡消磨殆尽。

怀扬看到蓝绫今天的兴致放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何心里头有些高兴,也不避讳地接受她审视的眼光。

不知道两个人这样对看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蓝绫似乎有想要说话的迹象,怀扬兴奋的心情不言可喻,他瞪大着双眼等待着,嗯……很好,学姐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一颗蛀牙也没有。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明明学姐看起来就是有话想要对他说,为什麽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怀扬扼腕地想着,既然如此,表示自己还需要更努力,反正都已经经过一个月,至少学姐已经发现到他这个人的存在,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真的把他当成空气一般无视。

看到蓝绫又将视线转向水池,怀扬只能低头丧气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之间又再一次陷入寂静当中。

正当怀扬低着头,计算着之後还有什麽招式,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说:「你为什麽要在我身边打转?」

怀扬原本还沈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猛然听到轻柔的嗓音,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得了幻听,很快地就反应到是蓝绫在对他说话,连忙抬起头看着她的侧脸,不是很有自信地再一次发问:「学姐刚刚跟对我说话?」

蓝绫轻轻地转过头,看了怀扬一眼,表情似乎是说他怎麽会问一个这麽蠢的问题,又再转回去看着那一池水。

怀扬看到蓝绫的表情,颇有兴味地摸摸下巴,随着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说:「没有为什麽,就是喜欢待在学姐的身边而已。」其实,这话需要打点折扣,一开始是觉得蓝绫本身就是一个谜,待在她的身边越久,不知不觉地就被她恬静的气质吸引住,到最後他已经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更了解蓝绫,还是因为喜欢她的恬静而不停地来到她的身边转来转去。

蓝绫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怀扬的回答,反正她还是依然故我地看着湖面,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心湖,就像现在的湖面一样,因为一点小插曲而起了涟漪。

又过了几天,怀扬来到了湖边,可是不管他怎麽找,就是看不到蓝绫的踪迹,不死心的他在湖边绕了好多圈,原本以为可能是教授下课时间延迟,正考虑要不要进入中文系教室里头找蓝绫的时候,从文学系馆一一走出的学生,看到与蓝绫修同一门课的学长姐们都出现,他耐心地等着,当人群散去之後,唯独缺少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影。

狐疑的怀扬走上前去,拦住最後出来的一名学长,有礼地问:「学长,不知道蓝绫学姐还在里头吗?」

「她喔!今天请病假,你不知道?」那名学长当然知道怀扬这一个人物,先不提他是历年来最年轻又高票当选的学生会长这件事,他能在蓝绫的身边待上一个多月,没有从她的身边消失,就已经是他们班上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二之一号……二之一号……啊!就是这一间吧。」怀扬手中拿着一张纸,沿途寻找着蓝绫的住处,好不容易在某一处的巷子当中,找到了学长给他的地址。

但是,怀扬忍不住地揉揉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一栋房子,不管他左看又盼,斑驳的外墙,生锈的大门,杂草丛生的庭院,一整个就是鬼屋的风格,这种地方真的是人住的吗?

怀扬搔搔头,有些怀疑学长是不是拿错准备试胆大会的地址,要不然,附近的房子整齐清洁,虽然有些年代,也不会像眼前这一栋这麽的……有特色。

正当怀扬犹豫不决的时候,在隔壁房子突然走出一名中年妇人,用充满着好奇的眼神看着他说:「少年仔,你在这里作什麽?」

「呃……请问这里是不是住一个叫做蓝绫的女孩子?」怀扬指了指残破的屋子问道。

「你要找她作什麽?」妇人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问。

怀扬抓抓头,说:「我是她的学弟,听说今天学姐生病,我来看看她的情况。」

「等等喔,我帮你看看。」妇人走出自己的家门,来到蓝绫家的门口,先是对着怀扬拍了一张照片,之後,很顺手地推开生锈的铁门,走到屋子的大门,从口袋当中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大门,兀自走了进去,大概过了五分钟之後,妇人走了出来,对着怀扬挥手说:「进来吧。」

「谢谢。」怀扬向妇人道谢,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残花败柳」,来到了大门。

「少年仔,手伸出来。」妇人笑笑地说,看到怀扬乖乖地伸手,便将手中的钥匙放在他的手心上,「钥匙给你了!这几天记得好好照顾小绫喔。」说完,摸摸怀扬的头,就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家。

怀扬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手中的钥匙,以及妇人这麽信任的模样,这年头诈骗集团很嚣张,不是应该更加小心吗?他真的怀疑这些人脑袋是不是真的清醒,怎麽会随随便便就将钥匙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尤其,还给他一个女孩子家的钥匙,他真的想要对她作什麽,不是更方便吗?

「学姐?」怀扬踏进门之後,以平常的音量喊了一声,顺便看看屋子里头是不是也跟外头一样像栋鬼屋。

出乎意料之外,里头的装潢虽然也是很老旧,可是几乎没有什麽灰尘或脏乱的地方,里头乾乾净净地看得出来有人勤於打扫,想必屋主很珍惜这一栋房子。

「学姐?你在哪?」怀扬确定蓝绫一定在里头,妇人进门前的表情有些不信任,从里头出来的表情却多了一丝兴味,更何况应当是得到了她的同意,不然刚刚也不会将钥匙直接交给他。

没有听到蓝绫的回应,怀扬只好一间一间地找,一楼放眼望去只有客厅、厨房、以及餐厅跟一间小间的厕所,这里不可能有人住。

顺着楼梯走到了二楼,格局完全与一楼不同,总共分成三间房。

怀扬走到第一间,轻敲几下,再缓缓地开门,一入眼帘就看到里头有一张双人大床,典型的主卧室格局,想必这间是蓝绫父母亲的房间才对,他没有太多探究,轻巧地关上门。

依照相同的方式来到第二间,里头的布置以棒球明星与棒球装备居多,这间可能是蓝绫的弟弟或哥哥所使用。

来到第三间房间,怀扬轻敲三下门之後,便自己打开了门,看到了床舖上头隆起一座小小的山丘,轻声漫步地走到床边,看到蓝绫整个人蜷曲在被窝里头,那张因为高烧而泛红的小脸,因为不适而皱着眉头。

怀扬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蓝绫的额头,发现上头的热度烫得吓人,连忙冲到楼下,在冰箱里头找出能够降温的东西。

幸好,结冰盒里头还有冰块,在厨房找了个塑胶袋洗乾净之後,将冰块全都倒到里头,再装上新的水冰入冰箱,连忙提着手中的冰块回到蓝绫的房间。

正当他要将手中的冰袋放在她的额头时,突然想到什麽,开始四处寻找,思索一下,打开衣柜要一格一格地搜寻,幸好第一格抽屉打开之後,就看到好几条乾净的毛巾折叠好放在里头,身收抽出一条,打开将冰袋包好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额上。

冰凉的感觉让蓝绫的不适稍稍减缓,原本皱成一团的秀眉也和乐地分开,怀扬看到她似乎好了一些,伸手轻柔地将原本黏在两颊旁的发丝拨开。

不知道是因为舒服了许多,还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的关系,蓝绫微微地睁开了眼,正好看到怀扬那张俊秀的脸庞在眼前,眼神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之後,又回到原本淡然的神情,用晶亮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怀扬假咳一声之後说:「我听说学姐生病,所以来探望一下。」

听到他这麽说,蓝绫也是闷不吭声地看着他,大约过了一分钟,闭上眼睛又再度陷入沉睡。

怀扬有些傻眼,虽然知道学姐的个性很淡然,但是,她就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她如同婴儿一般的睡颜,霎时间,就像是一阵春雷,震撼了怀扬的心,清纯恬静的气息突然变得动人无比,因高烧而让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染上一点红,反而妆点出她从未展现在他人面前的另一面。

而微启的小嘴一吐一吸之间,轻微开合的模样就像是勾引着人去采撷,怀扬看得痴了,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唇轻轻地贴上她的。

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怀扬才惊觉到自己在趁人之危,连忙退了好几步,不知所措地看着蓝绫。

幸好,她没有醒来。

怀扬轻拍着有些热度的脸,又再一次看着她的睡脸发呆,手指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唇,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不知道看了多久,怀扬收起心神,走到蓝绫的床边坐下,伸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抚着说:「学姐……不,小绫,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了,我可不准你随便抛弃我,知道吗?」说完,心安理得地再度吻上甜美的唇瓣,深深地烙下了他对她不变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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