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那年我十八。征兵的状令贴的满墙都是,灾荒刚过,每个人都饿得皮包骨,人看人的眼神像东北雪原上的狼,冒着绿光。大家】
【锵啷】
打字的动作停在这里,光标闪烁。
元骏动了动耳骨,片刻后又听到一声轻微的撞门声。他望了望墙上的钟,站起身慢慢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开的下一秒,有个物体顺着他滑倒在脚边,软软发出奇怪的哼唧声。元骏低头片刻,弯下腰,有些吃力的抱起地上的女性,忍着左脚支端因重量带来的剧痛,缓慢的、稳稳地将她抱到屋中某间卧室,小心搁在大到可怕的圆床上,摘下高跟鞋和提包挂到了旁边的衣帽间。接着缓缓移到门口,拔出了那人胡乱插/进大门孔洞的车钥匙,走进厨房熟练的煮了杯热牛奶,翻找着一边家庭药箱中的红姜黄,却发现醒酒药已经消耗殆尽。
“...mbo...兰博!①”
隔壁传来不满地呓语,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有拍击床垫的声音。
“兰博先生!”
叫声更大了。
元骏迅速瞥了一眼门口,犹豫片刻,从微波炉里取出温好的牛奶,走进旁边的卧室。
连五分钟都不到,那人已经将得体的小西装和短裙用撕一样的方式脱了下来,带着蕾丝的衬衣也被扔到地上。对方倚在深红色圆床的边际靠坐在地上,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红,双腿随意的蜷起,歪着脑袋,酒气满溢。
“...兰博先生?”
“嗯。”
元骏简短的应答,将牛奶放在一边欧式的小几上,左腿有些困难的半跪下来给她捡拾地上的衣物。
“你去哪儿了?”
“煮牛奶。”
“我不想喝牛奶。”她皱起秀气的眉,明明眸色迷离,却好像没醉一样。“我想喝你的‘牛奶’。”
“......”
元骏没有搭腔,他跪在地上将衣物收拢到一起,方方正正叠得像豆腐块一样压在一起,展臂将它们搁到了床角。喝醉的人却偏了偏头,一把抓起他叠好的衣服,撒到了房间对面。
“......”
“去捡啊。”她笑嘻嘻的,两颊殷红。
元骏顿了片刻,半曲的右腿也跪了下来,缓慢地向卧室衣帽间的门移动。
跪姿之下,他纯白色背心下腰臀的肌肉起起伏伏,微微汗湿着,现出一片诱人的麦色。
他半天才挪到散乱的衣服附近,谁知刚一伸手,左腿支端紧扣义肢的地方便感到一松,随着扣搭被解开轻钢落地的【当啷】声,他悬空的残腿被只温度略高的柔荑抓住向后猛地一带,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悄悄爬行过来的醉酒者一把拽倒,后背光裸的肌肤感受到些许柔软的重量。
“笨蛋。”她仍旧笑嘻嘻的,两手抓着他的肩膀向上蹭了蹭,脸蛋刚能搁到他颈间悄声说话。“兰博先生真是个笨蛋。”
“......”
“被敌军偷袭了。”她的手绕过元骏腋下,探进他胸肌与地板之间狭窄的缝隙搂住,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耳垂。“你是特种兵吧?被我拽倒了,是不是很没颜面?”
“嗯。”
他侧着头向上看她,却不设防被她吻了下眼皮,接着又伸出舌尖舔舐眼角和睫毛。元骏浑身肌肉一紧,猛然发力迅速扭身双臂铁钳般搂住她,不知怎么快速的由俯卧变为了仰卧,而那个喝醉了的捣蛋猫仍旧在他身上。
“去喝牛奶。”
“不去!”
她强硬的拒绝,纤长的指甲搔了搔他的下巴,眯起那双迷离的桃花眼咯咯笑起来。
“我要喝你的‘牛奶’~”
“渠澜,不要闹。”
元骏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生硬的将五指插/入她发间摸了摸,如同给名贵的猫咪顺毛。
“我哪有闹!”安渠澜眨了眨双眸,打了个酒嗝,纤嫩的手掌啪啪拍了两下他的胸肌,挠开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故意贴得紧紧的向下移动,感受着他全身紧绷触感,咯咯坏笑。“你问公司里的股东,我是不是每件事都非常认真?”她缓慢的挪下去,窸窸窣窣了一阵,最后停在他腿边小心托起他只剩到膝盖的左腿,将脸颊贴在那块丑陋的伤疤旁,轻轻磨蹭。
“.....渠澜。”
“...嗯?”
元骏的声音里隐隐传递出某种紧绷的情绪,这极大的鼓励了安渠澜的任性,她轻轻喷笑出声,纤细的手掌顺着宽大的居家裤向里伸,托着他腿的手指在残端色/情的磨蹭,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那周围。
“...不要...闹。”
话语起落间,安渠澜摸到了他的大腿根,感受他身上轻微的颤抖。她看着他不自觉攥起双拳,剑眉敛起浑身紧绷,轻抬得上半身微微溢汗,背心下腹肌紧绷,轮廓明显。她被这带着隐忍的放纵与情/色所吸引,忽然伸出舌用力舔舐他左腿残端的伤口,红唇贴着那丑陋诡异的收缩口舔吮挤压,迷离的眼半眯起,喉间溢出细微的欢声,几乎伸至他宽裤下三角带的手掌却缓缓收回,故意不再触碰。
她听到他倒吸口凉气,紧咬牙关发出一阵奇异的呻/吟声,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下一秒她便眼前一花,被人调换姿势抛到床上,陷进了松软的棉絮之间。那人却并未跟着扑上来,只是深呼吸着,过了一会,缓慢靠坐到她身旁的床畔。
安渠澜眨了眨眼,静静呆了一小会,忽然挂起个微笑抓着床上凌乱的被褥爬过去凑近元骏,将下巴搁到了他肩上。片刻后,双手也悄悄揽上了他的颈项。
他没有动。
待了一阵,她又往前靠了靠,用脸颊磨蹭他没剃干净的胡茬,轻轻亲了一下他锁骨周围,小小咬了一口。他偏偏头暴露出那片区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脖颈是当兵者致死的禁区,他却任她蹂/躏。
“...兰博先生。”
安渠澜贴着他,缓慢的开口。
“嗯。”
他低声应答,嗓音沉沉。
“我不高兴。”
“嗯。”
“你说这种事情,做/爱能解决吗?”
“不知道。”
“兰博先生。”
“嗯。”
“现在经济大萧条,我要是破产了怎么办?”
“......”
“我要是没钱让咱俩吃饱了怎么办?我要是一直不高兴怎么办?我要是哪天不爱你了,怎么办?”
“...渠澜,把牛奶喝了吧。”
“......好啊。”
安渠澜放开他仰躺下来,乌发垂在床边,柔软的发尾扫着他的胳膊,脖子极力向后仰着,像要折断了一样。元骏看了她一眼,撑着地困难的转了转身,掌心轻轻托住她拗下来的小脑袋,低垂下的墨黑色眼眸深深浅浅,满是浓稠的苦难,兴兵征战的昔年。
“我想听你唱歌,唱完了我就喝。”
她躺在他手里,眉目秀丽的笑着声音软下去,温顺乖巧,全没了刚才坏心任性的模样。
“......”
元骏低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发声。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我们是民众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
“不要这个。”
她缓声打断,笑容未减。“我不喜欢这个。”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也不要这个。”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也不要。”
她轻轻摇头,还在看元骏,他却不再出声了。他与她对视着,托住她脑袋的手掌悬空在身前,稳稳地,没有丝毫动摇。
安渠澜的眸子亮晶晶的直望着他,嘴角的笑容分毫没下去过,醉酒的深夜使任性放肆,而元骏沉默的包容使这罕见的越轨加剧,愈演愈烈。她白日奔波收敛的肆意缓慢释放着,在他身上逐渐张牙舞爪,从遇到他那天起,日日加重。
“我不要听红/歌。”她说着,指尖向上,缓缓滑过他山峦沉重的五官,停在唇上。“我讨厌红/歌,也讨厌你呆过的军/队,更讨厌那些从没出现在我人生中的边境战/争。”
“......”
他沉默着,与她对视。
时间,缓慢流淌。
他忽然动了动,缓缓低下头去,很近的挨在她面前。滑出喉管的声音有着朦胧的美感,像深夜在老松满布的山林间流淌过的月光,季风吹拂,沙沙作响,碎影满地。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低压下去的颤音抖动着滑过时间,带着亘古的陈伤。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好似眼前闪过幽兰的夜,在朦胧之中,集市喧嚣,爱人回首难惘。
“...你怎么会这首歌?”
眉目弯弯狐狸般眯着,任性被完满的兜好收拢,满剩的只有好奇。
“早年在部队,一个寝室的战友打仗留在战场了。”他直起腰身,轻轻将她挪到臂弯中,语声澹澹。“他老婆隔周知道消息寄来个八音盒,我听了七年。后来埋在陵园了。”
安渠澜沉默下来。
她面朝着他静静窝了一会,忽然攀住他肩膀滑下床沿,坐到他身上,伸头亲吻他,元骏停了一下,缓缓拥住她回吻。她口中有淡薄的酒气和鸢尾花的香味,光/裸柔软的小肚子贴着他,亲吻的很认真。
一吻结束,安渠澜歪着头看了他一会,桃色的唇沾染水光。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给你寄八音盒的。”
“嗯。”
元骏难得勾了勾唇。
“你知道,我没有说笑。”
她捧着他的脸,额抵额,逐渐清明过来的冰冷眸子里没有半点笑意。
“我知道。”
他仰望着那双冰凉的眼眸,声音澹澹。
“我不可能为你守寡。”她呵出的气喷洒在他皮肤上,醉梦中放肆的童稚肆意浪潮般迅速回流。“葬礼钱也不会出。”
“嗯。”
他应声,搂住她腰身的双臂略略揽紧。
“你没有后人,我是不会带着下一任的孩子去给你扫墓的。”
“嗯。”
“...我——”
“渠澜,不要怕。”
她猛地抖了一下。
“我不会死的,不要怕。”
他收拢手臂,像收拢一只网,小心罩住里面的刺猬。
“渠澜,我是个兵,听了一辈子军令。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
他伸出手,拇指缓慢拭去她低垂下眼帘中的湿雾,声调沉沉,带着战歌僚鼓的坚定。
“渠澜,现在,你就是我的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