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在医院里住上一个月,尹沐卿却突然要求回家坐月子。担心女儿,尹妈劝道:“闺女啊,你才刚生完孩子,连觉都没睡啊!要回家也没那么急吧,先躺下睡一觉咯?”
“是啊,沐清。”嫂子也说,“你现在身体很虚,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医院各种条件都比较好,又有这么多医生守着,我们又不缺钱,干嘛急着回去呢?”
尹沐卿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让家人更加担心,却没有丝毫动摇:“我想回家,医院的床睡得不舒服。”
“哎呀,这不正好吗?”门外,尹爸转着转着也转了回来,“正好可以把闺女接回家,我们也好照顾嘛。你们两个女人都生过两个孩子,还怕照顾不好产妇?”
尹妈问:“儿子嘞?”
“被部队催走啦。”尹爸说。
李依言皱起眉头:“深子走了?那沐清怎么回去?她和小宝宝都体虚,可一点风都吹不得!”
“我会开车。”赢子尘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讨好道,“把车钥匙给我,我把车开过来。”
尹妈斜了他一眼“怕你把我们家的破车偷了!”
尹沐卿噗嗤一声笑了,对李依言说:“嫂子,给公司打个电话,打给……‘秦能源’,叫秘书长派个司机来接我。”
赢子尘幽幽道:“我会开车……”
“闭嘴!”尹妈一点不客气。
……
车来后,尹沐卿被扶着坐进去,李依言抱着睡熟的小宝宝坐在她身边。而尹爸尹妈坐进去的时候,车子基本上就没空位了。原本挤一挤还可以容纳一个人,可尹妈却以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太娇气,不能挤的理由,把赢子尘踢了出去。
于是,堂堂皇太子便只能坐出租车,远远跟在后面。
坐在车上,尹沐卿实在是太累,闭上眼就睡死了过去。到了家,家人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尹沐卿实在是太累了。车子里唯二的两个男人,一个刚出生,一个已经满头斑白。开车的司机更是连碰都不敢碰他的老板,尹沐卿累成现在这样又不好意思叫醒,一家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在尹妈一脸不忿的表情下,赢子尘将她的宝贝女儿麻利的抱起,走上楼梯,送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可是干完这一切,尊贵的太子殿下便立刻被赶出了卧房。连看都不准多看尹沐卿一眼。
子逸的出生折腾了这家人一个晚上,除了这小子睡得呼呼作响,所有人都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于是,留李依言呆在尹沐卿身边休息,父母都去自己卧室补觉。结果一出门,就见到堂堂太子殿下蹲坐在门口,如同无家可归的小狗一般。
“你还在这儿干嘛!”尹妈恶声恶气道,“滚滚滚!”
赢子尘仰头看这对老夫妻,一双眼睛更如同受欺负的高级犬一般水汪汪,就差摇尾巴了。
于是,始终对他绷着一张脸的老尹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搞得尹妈也绷不住,直捅老伴的胳膊。抓住尹妈的手肘,尹爸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去客房睡吧。”
“嘿,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差不多就行啦。”没等尹妈说完,尹爸就拖着尹妈往他们的卧室走去。看着这两位半百老人缓缓离开,赢子尘起身,向他们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
农舍的房间很多,除了尹沐卿和老两口的房间,其它全部都整整齐齐铺着被褥,似乎随时等着客人来玩。赢子尘选二楼的一个房间,因为离尹沐卿最近。
古老的碎花被子,略微发黄的墙壁,悬挂在顶端的灯泡和积满灰尘的老式悬挂电风扇,比身为太子的他住过的任何房间都差。可一进这个房间,赢子尘猛然摔进柔软的棉被中,身体竟彻底放松下来。舒坦,太舒坦了,赢子尘从未觉得如此舒坦过!于是,埋在床里,赢子尘禁不住哈哈大笑。
如此畅快的喜悦,赢子尘不记得自己几时曾经历过,是他跟着母亲下乡时追着蜻蜓奔跑,还是躲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脱光了衣服跳下河?赢子尘翻过身,依旧笑得畅快!怎能不喜悦?郁积在胸口十几年的担惊受怕如今已烟消云散,死死铐住的手脚也即将重获自由!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抓住这个能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女人,他深深恋慕的女人!虽然不在同一个房间,从现在开始,他却能肆无忌惮的追求!肆无忌惮,单单想到这个词,赢子尘就兴奋得浑身颤栗!
笑得甚至呼吸困难,赢子尘缓缓理顺自己的气息,看着高悬于头顶的老式电风扇。喧嚣全部都消失了。原本只要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危机与责任的叫嚣,如同好几群带着麦克风的乌鸦,在他耳边呱呱,呱呱,日夜不停的催命!
而现在,没有了,一只乌鸦都没有了!
赢子尘一动不动,只想慢慢享受这个宁静到不可思议的瞬间。可是,在彻底放松之前,他还必须给父皇一个交代。
……
老皇帝此刻很着急。其实,对现在的烂摊子,他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整个世界都加速坠入悬崖,作为其中一个国家的顶层设计者,就算再优秀也无法扭转颓势。赢守邦所希望的,仅仅是当崩坏来临时,他唯一的家人能平安度过。其他的,便别无所求了。
可他的皇儿,如今的状况却越来越让他担心。
从皇儿几个月前莫名其妙发生车祸开始,赢守邦的心就一直被自己的儿子牵着走。车祸之后,他又恢复了往常皇太子所该有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可作为父亲的赢守邦很清楚,他唯一的儿子,正不断陷入活死人的境地!皇后过世时,儿子几乎死透的眼神再次出现,赢守邦怎能不心痛!
收到手下匆匆传来的消息,皇儿突然失踪,赢守邦立刻慌了神!现如今,就算世界真的打起大战他也不会眨眼,偏偏只有赢子尘,他唯一的儿子,不能出任何差错啊!又想到前段时间严重的车祸,赢守邦几乎恐惧得浑身颤栗!
在惊恐不安中,老皇帝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儿子遭遇不测的惨状,然后满头大汗的惊醒!
他的皇儿不可能突然鸟无音讯,当恐惧到达极致时,他甚至打算动用军方,把整个国家翻出来找人!突然!电话的声音响了!只有极少数皇族知道这个电话的号码,赢守邦几乎连滚带爬跑到桌上,迫不及待拿起听筒:“喂,子逸吗?”
“父皇。”儿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让老皇帝大松了一口气。一旦松懈下来,怒气便立刻往上猛冲:“你个不孝的畜生,跑去哪里鬼混了!你可是皇太子,皇太子啊!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你现在在哪,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短短三个字,让赢守邦轻松不少,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夏日惊雷,炽热的电流瞬间把他从里到外霹得麻木,“父亲,您有一个孙子了,叫赢子逸。”
“你……你说什么?”赢守邦的另一只手也抓住话筒,因为他激动得已经颤抖起来,“我没听清,叫什么来着?”
“赢子逸。”对着话筒,赢子尘缓缓吐出儿子的名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心爱的女人,那个叫尹沐卿的女孩,记得吗,是她为我生下的孩子,我想和她结婚。”
“好,好,好。”赢守邦连连点头,“这样好,这样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就说皇太子遭遇不测暴毙,你偷偷跟那个女孩远走高飞。嗯,再找个旁系的孩子继承大统吧,反正他们一天到晚都想得到这个位置,让他们如愿以偿好了。”
父亲的声音颤抖着,赢子尘甚至不忍心打断,等他说了一会儿,他还是插话进去:“父皇,我不走,妻子和孩子我会保护好,继承人的责任,我也必须履行。”
“可是,这,糟糕成这种样子,你回来也没用啊!”
赢子尘轻声说:“至少国内的危机,我找到法子了。”
赢守邦叹了一口气:“逸尘啊,你可知道,整个世界都乱了。就算在秦国,头脑清醒的人也太少啊。”
“我知道。”赢子尘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的责任,我从不打算放弃。现在想办法控制国内的乱局,或许今后能找到稳定其他国家的方法。至少,我必须得做些什么,否则天下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好,好,好。”赢守邦抹了抹眼泪,说,“需要我做什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做到!”
赢子尘笑了笑,说:“最辛苦的部分交给我。父皇,您现在先帮我瞒住舆论,我想在妻儿身边多呆几天,就算是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的唯一一次休假吧。”
“好,”赢守邦回应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还有,帮我召集教授学者和政府高官,以及各界优秀人才。约个时间,我们好好讨论一下改革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