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根生,就是有点痒”俺爹开始还不愿去。
但我哪能让他耽搁,背着他就一路的小跑着往镇上的卫生所去。
好在现在虽然晚上,镇上的那个赤脚医生倒是还在。卫生所的灯还亮着。
“马大夫,俺爹这是啥病啊?”我焦急的问道,其实我当时也就是怀疑俺爹得的应该是什么感染。
马大夫没有回答我, 而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俺爹那红肿的小腿,轻轻的捏了几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然后问俺爹道,“痒不痒?”
俺爹点点头。
马大夫见状接着又问道,“最近食欲咋样啊?”|
“不太好,俺爹最近都不咋爱吃东西”我连忙回答道。
“有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他又问道。
对此我倒是不是很清楚,连忙看向俺爹。俺爹见到我,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可得实事求是的说,不然错过了治疗,可是害了你儿子,你知道不?”马大夫很严肃的说道。
“有……有几次”俺爹惴惴不安的说道。
“小便怎么样?尿清吗?”
“挺清的”
……
在问了一大堆的问题以后,马大夫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到外面说话。
我就跟了出去。
“你爹这病……”马大夫欲言又止。
“咋了?俺爹得的到底是啥病?”我急急的问道。
“你别急,别急,我现在也不好确定--你最好是明天带他去市里的医院好好的给他查一查”
马大夫连忙宽慰道。
“马大夫,您怀疑这是啥病?”我更加的焦急了。
“唉,我看这症状像是尿毒症啊--不过我这里也没有啥设备能检查,你还是带你爹到市里的医院好好的给他查查吧,验验血,查查尿。”马大夫言罢,又安慰性的补充了一句道,“也可能不是,我的经验毕竟也有限。”
说实在的,我当时对尿毒症也没啥了解,我不过就是个中学毕业的半文盲,就问道,“这尿毒症是个啥病啊?”
“唉,如果真是得了这病可就麻烦了”马大夫摇摇头道。
“要命的病吗?”我一听急了。
“不不不,你别担心,就算真的是这个病,如果保持治疗的话是不会要命的”这马大夫连忙安慰道。
一听有的治,我也宽心一点,只要能治就行。不管咋样,俺卖血也得给俺爹治。再说,现在家里的存款依旧有七千多了,我觉得再怎么样,给俺爹治病肯定是够了。所以心下也就定了一些。
……
第二天的时候,我就急急的背着俺爹上了去市里的班车。到了市里,我急忙的就给俺爹送到了市医院。期间没有碰上小护士许婷,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这家医院实习,但我没有时间去找她,俺爹的病更要紧。
一轮的验血和验尿下来,我让俺爹坐在那个白大褂的中年大夫看着化验单,皱起了眉头。
“大夫,俺爹的这个是啥病啊?”我焦急的问道。
“唉,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是尿毒症”
其实对尿毒症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就问道,“这病咋治啊?能治不?”
“治是肯定能治的,但是没有办法完全治好”这大夫皱着眉回答道。
“大夫这到底是个啥病啊?”我已经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
“其实就是你爹的肾坏了,尿液没有办法把你父亲身体里的毒素给排出来,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活不过三个月”
“啥!啥!你说俺爹要,要--?”我突然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那个马大夫不是说这尿毒症不会死的吗?
“唉,你听我慢慢说,这个病是能治的,但现在的医学只能控制,不能完全治好的,还有--治疗的费用会比较高”中年医生语气沉重的说道。
“多,多少钱?不管多少,俺都出!”我着急的说道。
“透析的话,一次是四百,按一周四次来算的话,一个月就是五千多,一年差不多需要六万块左右,当然,你爹的情况现在还不需要做这么多次,一年应该还用不了这么多,不过以后病情加重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脑子嗡的一声,听不清他后面说的是些什么了。
六万块,我的所有的听觉只到了这里,就全部都停止了。我的大脑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三个字,六万块。
实际上,对当时的我来说,六千块就是全部家当了,六万块--是个天文数字。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在一年内凑够的数字,而且,是每年六万……
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俺爹死去吗?
可是,为什么?
俺爹这辈子吃苦耐劳,把我拉扯大,做人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让他吃这样的苦?弄断了他两条腿,让他变成残废。而现在,又让他得这种病。
我恨,我恨啊!恨啊!
……
给俺爹办完住院手续,交了押金,我一个人走到走廊里,抱着头思考着以后怎么办。为了不让俺爹着急,我只说是脚上感染了,住两天就会好。可是我心里明白,这病,是好不了了……
冷静下来以后,我知道现在唯一要务是搞钱,只有钱才能保住俺爹的命,很多的钱……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民哥,这是唯一能让我在短时间里凑够这笔钱的可能性。可是,民哥带着我混,愿意分给我多少呢?
本来,我想跟着民哥,其实不太计较钱的问题,就算是他一毛钱不给我,我照样愿意给他卖命到他翻身为止。可是现在的情况,我需要钱救我爹,我跟着民哥干,能凑到这笔钱吗?
现在的主要问题已经不是我是不是跟着民哥干了,而是怎样才能从这件事里赚到足够的钱来给俺爹做透析。
不管怎么样,我一个人在这里想也没有啥用,我得去找民哥商量。总算俺爹还是有希望救,而这个希望,就在民哥。
所以我就和俺爹说我回去收拾点东西,就匆匆的赶回双桥镇。
见到民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看来是打算出远门了。我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连忙把我的事和他说了。
民哥闻言倒是也没有太诧异,只是定了定神道,“咱这一趟如果顺的话,保底能挣七八千,你拿三成的话,有两千多,如果不够,我再贴你点好了”
听到民哥这么说,我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当时就有给他跪下的冲动。民哥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我和民哥合计好以后,就匆匆的到家里收拾了脸盆夜壶这些生活用具,然后把我藏在墙洞里的所有存款都取了出来,揣在身上重新踏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回到医院以后,我先预交了两个月的住院费,因为尿毒症的病人并不多,所以俺爹的这间病房是空着的,可能以后会有人住进来,但现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住。我觉得这也不错,相当于俺爹住的是单人VIP了。
我把剩下的钱,除了我自己路上零用的,全部都交给了俺爹。我告诉他我找到个活,是帮人送货,挣得挺多的,就是可能会比较忙,可能得等个把月才能来看他一次。
俺爹闻言就有些担心,“你接的是啥活啊?危险不?”
90年代的时候,经济已经开始高速发展了,其实这种送货扒分的事,俺爹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忧。
“爹,您放心吧,就是帮人送送货,没啥危险的”我连忙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俺爹闻言稍事放心,但又有些踌躇的问道,“二毛啊,我这得的是啥病啊?这个尿啥症的……” 看来俺爹也从医生那里听来了一些只言片语,俺爹是文盲当然不会知道这尿毒症是啥病了,不过他应该有些怀疑自己得的不是小毛病了。
“您这病关系不大,就是治起来麻烦,您就在这休养着,该吃吃,该睡睡,住这花不了几个钱的”我连忙安慰道。
“可是--”俺爹还是不放心。
“爹,您这病真的不要紧,您可千万把身子养好了,儿子就您这一个亲人,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儿子可就没法活了!”我非常郑重的说道。
俺爹闻言连忙点头表示他一定好好配合治疗,然后他又把我给他的那叠钱分出大部分来给回我道,“俺用不了多少的,这些钱你拿着,你平时开销什么的……”
“爹,您就拿着吧,俺现在这活挣钱多,不缺这点的”我说的也是大实话,说实在的,如果真像民哥说的这么挣钱的话,这活只要干上轨道,这点钱就是一趟生意的事。
分别俺爹前我专门去找了俺爹的主治医生,和他商量让他对俺爹能瞒一点是一点,别把他这病说得太严重,让他心能放宽些。然后又找了一个医院的护工,私底下塞了两百块给她,让她平时有空帮我照应照应俺爹。这个东西我也知道完全得靠她的人品,不过寥总胜于无。
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后,我就回家收拾行李,来到了民哥家。
民哥家现在也很萧条了,冰箱彩电什么的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家具和锅碗瓢盆。他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但我也不会去问他这样的问题。
民哥见到我很高兴,“呵呵呵,二毛,你来了。来来来,先来陪我吃个饭,今天晚上的火车,吃完饭打个盹,咱下午三点走,到了市里应该能赶上火车。”说着,他就把一张硬梆梆的火车票递给我--那时候的火车票和现在不一样,是那种硬板纸,粉红色的,大概大拇指粗细的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