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冷气无声地吹拂着,月光冷冷,落地窗边是半开的淡蓝色纱帘,洛野睁开眼,感觉有点恍惚。
旁边是把头埋在被子里酣睡的男人,呼吸绵长平稳,她有种不知何年何月的感觉,伸长手,打算够到柜子上放着的手机。她需要知道确切的时间,精确到分秒,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真实。
周显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了身旁女人的动作,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腰,一只脚极其自然地缠住了她,简直像某种爬树动物。
她闭上眼,又睁开,天花板上,是浅蓝色的月光,凉凉的,裸露在被面外的手臂上,皮肤被冷气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像是浸入了幽静的深海里。她是某种蛰伏在深海里的鱼,洛野想,或许张着血盆大口,长相狰狞古怪,又或者长着透明的皮肤,还又发着荧光的触角。
鱼和爬树动物,洛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微笑。似乎忘了时间。
但经历了战事般的情事,体内水分的大量流失提醒洛野,她有些渴了。
小心的起身,拿开附在腰上的手。走到流理台,呆呆看着水从水阀流进玻璃杯里。
不经意就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挂钟,原来三点多了。
喝水时,目光无意识地四处转动,不经意,看到了鞋柜旁的那双牛津鞋,鞋面光亮无尘,昭示着鞋子的主人是个相当讲究的人。记得好像是几月以前他最爱的一双。原来把它放在这里了。
洛野不常来这里,无它,只是酒店太没有人情味,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整整喝了两杯水,她感觉滋润了一点,瘫坐在皮质的软沙发上,看着对面的挂钟发呆。
月光依旧明亮,她没有一丝睡意。
不想回到床上。刚才的举动提醒着她的孟浪,更是他在她心里留下的一根刺。不,不仅那张床,现在,她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迅速地收拾好自己,将陆存给的房卡放在了鞋柜上。
经过前厅,正碰上交班,一批年轻人换下了工作服,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多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正是年轻力壮,无需畏惧熬夜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反而苦中作乐,你说我笑,商量着要去哪个网吧混到天亮。
出了旋转门,炙热的空气烫得洛野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仅是她一个人不舒服,前面的一个男孩直接用语言表达出来——“妈的,怎么这么热,真是要死了!”
有人附和道,“真鸡巴热!”
无所忌惮的脏话是青春的特权,洛野无法想象周显说这话的样子,诶,为什么要想起他呢。洛野心里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喂,我说,秦子业,你这么早回去多热啊,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网吧打游戏。”其中一个男孩子笑嘻嘻地搂着另外一个男孩的肩膀,尽管他并没有男孩高,依旧恶作剧般把放在男孩肩上的手往下压。
“你他妈别弄我了,我还要回去睡觉。”秦子业边笑边踢了刘军一脚。
“睡鸡巴睡,该不会舍不得那点网费吧……”刘军笑说,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秦子业没说什么,脸上依旧笑着,和一班同事告了别,转身就往租处走。
他不生刘军的气,知道他是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性格,外加贱嘴一张,没必要动气,只是提到了钱的问题,多少有些愁绪。
他边走边踢着脚边的一颗石子,心里算着存了多少钱,到了开学够不够花,能不能支付日常开销,最重要的是存够将来进大学的学费。明天是去老师那儿写生的日子,他得好好睡上一觉,毕竟学费可不便宜。白天咖啡馆加上晚上酒店的工作,让他觉得就像一只二十四小时跑个不停地仓鼠,体力都被榨干,似乎随时都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正百无聊赖地走着,听到身后传来“啊”的一声的女性低吟。
半夜三四点的街道,不由使秦子业觉得有些警醒,急忙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路灯下,一个女人正扶着灯柱,右手还拿着鞋子。秦子业细看,那鞋子的跟竟然断了,女人拧着眉,蹲下来揉揉发痛的脚踝。
他原地想了想,走上前去,俯下身,问女人,“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暖黄的灯光里,男孩的脸令洛野觉得有些温暖与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恍然大悟,微笑道,“是你”。
秦子业退后两三步,借路灯的光审视着女人的脸,对上那一双眼睛,心里像被电击了一样,说不出的感觉。
洛野仰着头,伸出手,“来,快来扶我一把。”
看着男孩懵懂不知的表情,洛野笑道,“是我啊,我们今天见过两次面的,你难道不记得了?”,见他依旧愣愣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抱怨道,“不是才给了你不少小费吗,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秦子业急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红着脸道“没有没有,我不会忘记你的。”说完,才觉得有些歧义,怎么有点肉麻,用另一边空闲的手挠了挠头。
“记性这么好。”洛野调侃,男孩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突然动作幅度有点大,牵扯到了脚踝,又是一阵闷痛,不由抽了口冷气。
“很痛吗?”秦子业手足无措,“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
洛野摇摇头,咬牙道“你帮我招辆出租,谢谢了。”
不想太去麻烦别人,因为麻烦意味着牵扯。
秦子业在路口招了辆出租,扶着洛野上了车,一再提出的护送要求被女人坚定的否决了,只得目送着女人的那辆出租车离开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