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凌北辰的提议，凌南岸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当即答应，鼻子嗅了嗅，露出一抹复杂神色：“你又去琳琅园了？”
凌北辰不置可否。
“我听唐继说过，那位温香姑娘容貌神似阿朱。不过你应该分得清吧？她只是像阿朱而已。”
“找女人不过是种消遣方式。”凌北辰漫不经心道。
“消遣？我竟不知道你的生活里还有消遣二字。依我看，不过是心里有事无处发泄罢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会让你如此不悦。”
凌北辰没有回应，视线无意中掠过沉睡的傅青葙，意识到后马上收回。然而只是这么一刹，凌南岸已经若有所悟。
“为了她？”
“胡扯。”凌北辰有些不自然，甚至带了几分愠怒，“罢了，看你没事就好。我还要回去处理一堆烂摊子，没时间跟你多说。”
凌南岸不再追问，目送凌北辰身形无声离开，眼神里多了几许思虑。
熟睡一场的傅青葙并不知道凌北辰来过，次日如常醒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占别人的床榻睡了一晚。凌南岸倒是没说什么，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在凌北辰来之前只和她说了两三句话。
凌北辰大概是巳时左右来的，依旧面无表情。傅青葙忐忑不安把他“请”到自己房中，嚅嗫着提出想要见巫姑的请求。她本以为凌北辰会很不高兴，没想到的是，凌北辰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她，并且亲自送她到水牢门口。
在她执意要求下，凌北辰没有监听她与巫姑的交谈；她也没有与巫姑说太多，只是如上次一般，再次低声承诺会竭尽全力帮巫姑脱身。约两盏茶的功夫后，傅青葙从水牢离开，并且在凌北辰送她回幽居的路上，按照计划向他提出一场交易。
“你在找回魂镜吧？我知道那东西在哪里。”幽居门前，傅青葙停住脚步，突兀开口。
果不其然，凌北辰面色立刻变得谨慎：“不可能。巫姑被严刑拷问多次，始终坚持说不知道回魂镜在哪里，你连巫族表层的秘密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回魂镜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傅青葙故作镇定道，“其实你根本不用瞒我，巫姑和你之间那些约定我已经知道，之所以要与她见面，我就是为了当面问她。”
“是么？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你知道后会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我至于那么脆弱吗？已经发生的事情，哭哭啼啼也无济于事吧？”傅青葙不满于他对自己的轻视，顿了顿才继续道，“反正我已经和巫姑开门见山谈过，她告诉了我回魂镜所在，条件是放她离开。”
凌北辰长眸微眯，若有所思审视她：“说不通。既然你们已经决裂，她何必告诉你回魂镜所在而不直接告诉我？她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你作为遭到她背叛的人，她怎么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你身上？”
如傅青葙料想那般，凌北辰的确敏锐又精明。所幸，她早已经分析过所有他可能提出的问题并想好对策，虽然有些紧张却对答如流。
“答案不是明摆着吗？巫姑信不过你，谁能保证在找到回魂镜之后，你不会毁约杀她？而我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了解我性格，知道我不可能背信弃义，自然要把这仅剩的保命铁券交给我。”
凌北辰仍半信半疑：“你已经知道巫姑和我之间的约定，还打算救她？”
“不救，难道眼看着她死？”傅青葙凄然一笑，垂下的眉眼里藏着这次谈话中仅有的真实，“我不是说过吗？巫姑是我唯一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人。从小到大都是是她在抚养我，教我读书写字，教我礼仪规矩，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确气她和你窜通来骗我，可再怎么生气难过，她于恩重如山这点是不可否认的，我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凌北辰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她，似乎想要看穿她是否在说谎。
傅青葙坦然面对他目光，泰然而平静。
她是真的想要救巫姑，用这仅有的机会。
过了足有半晌，凌北辰深吸口气：“好，我成全你。只要能你能帮我找到回魂镜，前尘恩怨一并勾销，我会放了巫姑，并且永世不再找她麻烦。”
“一言为定。”
傅青葙松口气，迎着他视线半是感激半是欣慰地笑了笑。
她甚至觉得，或许凌北辰并不想她想象中那样十恶不赦--如果他真的没有感情，完全可以用各种狠毒手段折磨她逼问回魂镜下落，没必要非得理会她提出的交换代价。
最重要的是，当她从凌南岸口中得知，经过那么多年他依然深爱阿朱，没有放弃让那个可怜女人死而复生的机会时，她明知不该，却还是感动了。
依附朝廷，被江湖人士唾骂，他是为了探得玉隐族的秘密。
和引天门联手，被无数玉隐族族人憎恨、诅咒，他是为了寻找回魂镜救心爱的女人。
囚禁巫姑、伤害她，背上冷血骂名，他是为了给师父报仇，为弟弟治病。
似乎凌北辰所犯的罪过，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作源头。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我才不会原谅你。”心里想得多了，傅青葙脑子一热顺口说了出来。
凌北辰眉梢微扬，看笨蛋一样看着她。
傅青葙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脸色通红低下头：“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你要是答应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藏着回魂镜的地方。但是你得答应我，去的人不能太多--巫姑说，回魂镜被一些很厉害的人看守着，一旦有风吹草动被他们察觉，很有可能带回魂镜离开，又或者直接销毁。”
“这些不是问题，有你带路，我自己一人去便可。”凌北辰稍作沉吟，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幽居，“回去后与南岸打个招呼，明天我们就启程。”
“明天？！这么快？”傅青葙愕然。
“一天我都不想多等。”
凌北辰轻轻推了她一下，把她送进幽居无人看守的门内，而后转身离开。
能够顺利达成约定，傅青葙心里轻松不少，心头阴霾一扫而空。然而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巫姑正望着冰冷的牢狱死水，露出一抹冰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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