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好——”
大胆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懒懒地躺着床里,享受从窗口灌进来的阳光,挺惬意地歪着脑袋,一个小时后,她起来,着宽松的长款毛衣,不规则的高领子软软地包住她的脖子,微露出那一抹晶莹的肌肤。
她打个大大的呵欠,边穿小外套,边换过手,把手里的包包换到右手,就听得一记声音,不由地瞪大眼睛瞅着门边一身军装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身古铜的肌肤,深秋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精神。
“你怎么在这里?”就是昨天开车的那人,她不记得叫什么,就记得这张脸,有疑惑地瞅着他,搞不明白怎么会来自己的门前站岗。
廉谦没有带她到招待所,嫌那里条件不太好,直接地带她到酒店。
“嫂子,我是武强。”武强很慎重地敬个军礼,那军礼极为标准,整个人一绷起,极为精神,“廉副有事,让我开车陪嫂子去逛逛。”
他一敬军礼,大胆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好吧,她有一种小家子气,见不得人家穿制服的,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昨晚一天都面对着着制服的人,小心肝已经承受得太多,这会儿又得承受?
她觉得一抽一抽的,抬头瞅着他,“去哪?我对这里不熟的,都不知道去哪里。”
武强笑得极为热情,昨晚的印象还在那里,都是要命的洗手间,坏得正是时候呀,“嫂子,那个不是不熟,才让我带路是不?”
她想想也是,腋下夹着包包,直接地跟着他走向电梯,廉谦有事,她到是能理解,反正着她现在哪里都不好去,等着那叫什么李柔的女人给找到,还她个清白,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干等着。
车子开得很慢,鉴于大胆的强烈要求,武强换了身普通的衣服,不带着那身军装出去招摇,就是那车,也换得极为普通,慢慢地驶过城区,一个上午过得极快,可能是有孩子的缘故,极容易累,下午就不太想出门。
武强是个挺固执的人,待得大胆拨通廉谦的电话,把自个儿不想出门的意见委婉地表达一下,才让武强听着廉谦的话回去。
夜黑黑的,降下来,令得房里有些暗,让大胆从睡梦里醒过来,眼睛微眯着一瞅腕间的手表,已经是六点半,身边没有人,床头留下一张纸条,是廉谦的字,大意是说他晚上有事,让她自己小心顾着身子。
有一种名为失落感的情绪深深地抓住她,让她极为不安地微摇头,甚至有些暗恼于自己的矫情,于是把一切都归究于怀孕的缘故,荷尔蒙失调。
走出房间,她没穿上小外套,脚上趿着拖鞋,“踏踏沓沓”地从走廊里走过,慢慢地,脚步不快,带着点慵懒的样儿,清秀的小脸泛着睡足的红晕,映衬着她嫩白的肌肤。
“嫂子——”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坐下一人来,声音极是好听,似黄莺般动听,脸上带着笑意,极是热情,仿佛与大胆已经熟识多年,且深有交情。
大胆记得那声音,不会忘记,干脆利落地胜一场,那滋味极好,她自然是不会忘记,还有些后悔当时没露出来,她不是贬低王丹,需要的只是一种自信,是的,打倒一切的自信。
“吃过了吗?”她这么一问,淡淡地,与来人的热络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明是问着话,可那样子,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那态度表明着,你要是没吃饭,就到一边去吃,别坐在她的对面碍她的眼!
“没有呢,要不是看到嫂子在这里吃饭,我还不觉得肚子饿,服务员……”可是,有人偏偏装作没有听懂,还有模有样地叫来服务生,点上她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样子极为自然,都没有一点儿觉得不自然的样子。
人家脸皮比她厚,大胆自是没法子,这个餐厅不是她包下的,有人愿意来,就可以来,就当拼桌一般,她要是太在意,好象就合了王丹的意儿,没事儿,她当作空气儿就成。
“嫂子,听说你的小名叫大胆,为什么取大胆这个名字呀?能不能说给我听一下?”王丹明明见着她不想理人的态度,偏就要凑过去,装出很熟的样子,还做作地捂嘴笑出声来,“我听说是那个伯父看到嫂子不是男孩子,才给随便取的?”
这些与正直的事实有那么一点儿出入,名字不是随便取的,那是她老爹精心取的,打算要是个男孩子,就做小名,可她偏就是个女孩子,那么,就在几个月的二十几年里,“大胆”两个字就成了她的大名。
她觉得有些刺耳,有些事就是这样子,自己有时候开玩笑地说说,可容不得别人直接说,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矛盾的动物。
“你叫什么名字?”她这么问过去,明明记得对面女人的名字,还是这么问过去,放下手头的筷子,双手在桌面交叠成尖塔状,清秀的面容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昨晚人太多,我的记性又不太好……”
话说到这里,她就停住,没再继续往下说。
“没事的,嫂子贵人事忙,我能理解的。”王丹连丝毫的不悦都没有露出,笑得比她还有理解人,就像人家的贴心小棉袄一样,朝着大胆伸出友好的手,“嫂子,这回可记住了,我叫王丹,三角王的王,牡丹的丹。”
人家伸出手来,大胆也不是那个专门让人下不来台的人,自然地与她握手,还表示今天耳朵很好,没问题的,不会忘记的。
不会忘记,这个是真的,她没说着玩,昨晚就记住了,今天怎么可能忘记?
她还没得老年痴呆症,脑袋还好使得很,见着那边一帮人走过来,瞧样子,有些个气势是不一样的,约莫有种叫做官威的东西,让她一瞅就赶忙着收回视线,再不敢往那边朝着包厢那边里走过去的一行人再瞄上一眼的!
“嫂子可是在看那边?”王丹不是没发现她收回视线的那个样子,凭着军人的敏锐,让她隐约地察觉有一些事即将在眼皮底下上演,嘴上到是热情得很,不动声色地试图挖出些什么来,“果然是喻厉镜,嫂子认得喻厉镜吧,听说是廉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铁哥们……”
是的,喻厉镜,大胆刚才一眼瞄过去,就在人群里看见喻厉镜,连忙地就收回视线,那个速度快的,心在“咚咚”乱跳,活生生地让她几乎吓走半条命,就那么一瞄,她甚至清楚地瞅见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那个眼色,她明白,很简单的,就是让她别走,坐在这里等他,他一会就出来。
她能坐得下去,现在就已经是坐立不安,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喻厉镜考察的地儿怎么会是这里,她难道真是躲不过去的?到哪都能碰得到人?
“嗯……好象是吧……”她这么应付着王丹,心绪儿早主到天边去,吃在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没味儿,“那个、王丹呀,我已经吃饱了,先回房了了。”
她不想太多,想太多,难受得可是她自己,这会儿,就想抱着被子好好地睡到一觉,鸵鸟似地认为睡一觉后就会好的,喻厉镜也会从这里消失的。
梦想都是美好的,现实都是残酷的,事情的发生往往不以大胆的主观意见为准则,总是在她的面前,狠狠地打破她鸵鸟的态度,硬要把她从安全屋里拉出来面对着广大人民群众。
“嫂子,你才吃这么一点儿就饱了吧?”王丹的声音很重,重得不止大堂里的顾客,就连前往着包厢而去的一行人都诧异地望向这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重,站起来把欲走的人儿给拉住,“嫂子,吃这么一点不行的,对身子可是不好的,我听廉副说你平时都可以吃两碗饭……”
说到这里,陈大胆有什么个念头,就涌出个要把廉谦的脑袋往她只吃了小半碗饭的碗里按下去的狂暴念头儿,让他沾个满脸饭,居然这个事儿都给大嘴巴地说给别人听,而且还是个不太让人喜欢的主儿。
“呃,我胃口不太好。”她硬着头皮这么说,甚至还能感觉到那边里投过来的目光,那种带着冷厉的压力,除了喻厉镜还会有谁?
两手连忙着把王丹的手给弄开,她心里头那个纠结的,极为难受,要不是孕吐实在不明显,又是吐不出来,要是能吐的话,她想她会恶心王丹一次,把胃里的东西全呕到她的身上,让她还敢不敢来找她。
终于,王丹放开,她的力道比大胆足,到底是受过系统训练的,不是大胆这种没见过世面,甚至胆小的人可以相比的。
看着陈大胆跟见鬼似地离开餐厅,往着电梯那边的方向快步过去,她的视线一瞄那边的包厢,不着军装的她,少去那么几分硬气儿,显得极为明媚动人,唇儿微微一绽,竟露出些许诡异的笑意来。
大胆一个劲儿地往电梯那边去,也没空回头瞅一眼,更没有那个兴致,直接地进入电梯,往自个儿所住的楼层那边里一按,电梯门一阖,里头只有她一人,乱跳的心才稍稍地平静一点儿。
一夜好眠。
是的,一夜好眠。
大胆自从怀孕后,那个睡眠质量是蹭蹭地上升,睡得那个香的,连起夜都没有,一觉醒来,门外还是站着武强,还是昨天的节目,带她出去逛逛。
她婉言谢绝,并致电话给廉谦,义正言辞地让他别浪费资源,也不瞅瞅人家肩头那啥的,他使唤起来不累,她坐在车里,可是坐立不安的,请原谅她,她还不太会“享受”!
不想出门,她就去酒店的影剧场看电影,《哈里波利七》,看完也没有什么感想,别人都起身出来,她也跟着起身出来。
“大胆——”
她的脚步微滞,那声音听着有些沙哑,让她走也不是,停在原地也不是,进退两难。
可那个人没有这些个顾忌,头两步还有点慢,再走两步后,那速度就加快,把停在那里的人,一把搂入怀里,那个样子急切得很。
“大胆——大胆——”他附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当的是满腔的柔情与蜜意,“大胆——大胆——”
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仿佛从她的耳朵里入到她的心里,忍不住一个轻颤,似觉得冷,又觉得一股子莫名的感觉在心中激荡着,让她难以平复下来。
只是——
有一点儿不对劲,他的身体很烫,不是那种让她害怕的烫意,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硬是踮起脚,试着用自己的额头去碰触她他的额头。
烫——
都感觉要沸腾似的烫,让她立即地退开脑袋,却被他给紧紧地揽住,怎么也脱不开身,她知道他发烧了,不是领导嘛,都这么大的领导,发烧都没个人发现的吗?
“你发烧了,知不知道的?”她再用手抹过他的脸,还有脖子,都是烫的,不寻常的烫意,让她都急了,声音里都不自觉地带着那么点惊慌的腔调来,“你们住在哪层的,你自己回去,然后再让他们送你去医院打退烧针。”
“不——”他吐出这么一个字,固执地搂住她,不让她走开,也不让她带着自个儿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就那么跟连体婴儿一样地纠缠住她,不让她动弹,生怕一放开,她就要在眼前消失似的,“大胆,我不舒服,你别走,别走……”
往日里那个冷厉的男人,此时虚弱地把身体尽数靠在她的身上,那个样子,奇怪地让她的心软下来那么一点儿,推开他的动作停滞在那里,怎么也做不出来。
“你放开我,阿镜。”她冷静一下,试图说服她,免得她也跟着感染,她怀孕又不能乱用药,见他还是跟没听见似地不想放开,就果断地加上一句,“你想让我也跟着发烧吗?”
男人都是不省心的动物!
“呃——”一听这话,喻厉镜跟个听话的孩子似的放开她,往后退开两步,离她有些距离,脑袋歪在肩头,似有些自责的黯淡样子。“大胆,你会没事的吧?”
冷厉的目光完全不见,此时的他,脸给烧得通红,像个刚从山边升起来的朝阳,红扑扑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她,仿佛是给抛弃的孩子般。
“把你助理的电话报给我,我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
“大胆——,我不去医院——”
“你想让我跟着传染吗?”
一句话丢过去,成功得让某个人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