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很爱办家宴。
可能是这一支人丁单薄的关系,季老爷当了十八年的鳏夫,明明三十二岁正当年,可每每想起发妻与通房都因怀胎时太过年轻,在生产的过程中香消玉殒,他便坚持不再娶,不管媒人几度上门来(毕竟官夫人是个抢手缺),从一开始要他娶填房至后来建议他纳个美妾,甚至买个通房也好,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只想守着儿女过日子。
通房留下一对双胞胎庶长子与次子,如今刚满二十岁,而发妻留下的女儿想当然尔是季老爷的掌上明珠,季府唯一的嫡女,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爹爹与哥哥们都舍不得她嫁,所以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那被太老爷胡乱定亲的仲家不算),季老爷甚至觉得将女儿留到二十岁再招赘婿也未尝不可。
庶长子倒是在今年成亲了,长媳年轻、美艳、贤慧,嫁妆丰厚,几乎是万里挑一的完美娇妻,唯一的缺点是偶尔有点傻气,可瑕不掩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拿办家宴来说好了,季常语不过是跟媳妇说了句季老爷最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身为长媳的石莺莺便搜尽枯肠,好不容易想到,季老爷既然坚决不续弦,平日确实寂寞了些,那可邀同年或亲戚来府里饮宴,陪季老爷解解闷。
这么一说季家的远支旁亲还真不少,那什么太叔爷、表姑母的亲戚关系搞得石莺莺晕头转向,办了几次严谨的家宴总算和亲戚们混熟了,去芜存菁之后,加上堂表兄弟姊妹,每五天办一次家宴,亲戚轮着请,每一次少说也有三五十人,热热闹闹的,最高兴的就是季老爷了。
家宴也办得越来越轻松,听戏的听戏、赏花的赏花,可以在书房聊天、或是在花厅吃喝,亲戚间彼此熟稔,不用非得主家作陪,这让石莺莺轻松了不少,不然每次找个人都要从最东院走到最西厅、最北亭走到最南房,季家大得很,不累死她也累死帮忙跑腿的丫鬟。
上一次的主题是花茶,这一次的主题是果酒,果酒浅尝喝不醉人,亲戚们也都是好的,不怕闹事,唯一让石莺莺担心的就是季家千金季玉瑶了。
果酒宴便是季玉瑶吵着要办的,可想而知那调皮的小妮子一定打算趁这个机会大喝特喝,谁让平常家里管得严,轻易无法沾酒,连厨房都不放酒。
石莺莺只准季玉瑶喝一杯,没想到季玉瑶在她面前喝完一杯之后就不见人影,在主院来回走了几趟都没看到人,别院与偏院那么多,还真不知道要上哪逮人,她事前特别提醒夫君要将这个妹妹看紧,希望夫君没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
三日后
「夫君,你觉不觉得妹妹最近有些奇怪?」石莺莺在房中一边绣花一边与季常语话家常。
季常语在案前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应道:「有吗?是又闯了什么大祸?还是这几天都没闯祸?」
「跟你说正经的!妹妹不比账簿重要吗?」石莺莺娇嗔。
季常语一叹,阖起账本,起身,坐到妻子身旁,一副慎重其事、愿闻其详的模样。
石莺莺反倒被瞧得脸红。这季家男人的皮相生得不是一般的好,季老爷年方三十二可一点也不老,看起来顶多二十八,说二十五都有人信,跟季常语站在一起根本是兄弟。
季常语年轻有为、丰神俊朗,尤其那深邃的眼神完全遗传自季老爷,只要被看一眼,没一个姑娘家招架得住的,她不知道打败多少适婚姑娘才有幸嫁入季家,石莺莺自婚后就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是掉进蜂蜜罐里。
「都成亲几个月了,又不是才新婚,别调戏我,去!去去!去找妹妹谈个心,前些日子被仲家一搅和,府内的丫鬟小厮也是一团乱,你去问清楚到底是下人开罪了她,还是丫头片子心里有人了?我把她那一院的下人都叫来我这过夜,你们兄妹俩谈话就不怕下人偷听,今晚务必好好问她一问,省得我的心老是七上八下的,觉得没把你们季家千金伺候好!」
季常语眼神闪烁,咳了一声站起来,被石莺莺一边笑骂「好啊你还敢笑话我」一边给推出房外。
那一夜,季常语没有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