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波动较大时,最好不要回家面对一个很可能就能看穿自己的男人,于是先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平静了复杂的心情后,才尽量冷静地走回去。可纵然自己装得再好,被医生宣布自己只能活几个月,连半年都没有时,那种绝望会把一个人压垮的。
所以脸上心事重重,回家做什么事都不专心,让秦仲霖瞧出了问题。他并不急着为自己找工作,有空就出去,但一天极大部分时间是和她腻在一起,哪怕两人安静地各自看着书也是一种幸福。
“你那些药,是治什么的?”他盯着那些被撕去外包装的一大袋子药。
她早有应对,疲惫地摇摇头说:“是胃药。我想回房睡一觉,吃晚饭再叫我。”提了药带回了房间。
对康洛的反应,秦仲霖没表示什么,仅是微微眯眼,转身进厨房当家庭煮夫。
康洛那一睡,睡得昏天暗地,晚饭秦仲霖没将她叫醒。临到半夜被肚子饿醒,爬起来男人睡在身边,她有一种落寞和幸福,下了床去厨房找吃的。秦仲霖有用保鲜膜将她的晚饭封好,她端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时,突然眼里流出了眼泪。
吸吸鼻子,一百遍告诉自己,用不着难过的,邹小鸡不是要二十五岁才死吗?现在还差三年啊!
那晚独自孤单地坐在厨房餐桌上把宵夜吃光,一边抹眼泪一边吞饭,没注意到门框后秦仲霖偷偷凝视的目光。
康洛在找恶作剧之神,她也试图在睡眠中去唤醒邹小鸡的灵魂,可两人都一直没影儿。为了确认自己的病情,她接连两天去了两家医院检查,结果仍是一样。
邹小鸡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起初是良性的,可随着时是发展逐渐转为恶性,到被发现时,她拖得久了,应该在头痛的最初就去医院检查的。那样康复的机率更大。脑癌怎么来的,和她过去的生活有极大的关系。康洛怎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邹小鸡会短命却是源于病魔。
她耐着性子等恶作剧之神,等了一天又一天,完全将秦仲霖给忽略了。他不是医生,她提回来的那些药少了明显证明它们成分的佐物,让他没法能神通广大的就判断。不过,药上面查不出来,可她出去的行踪他能查得出来。不管她是否有心或无意,到他手中的报告表明了一切。
他坐在书房里表情凝重时,她突然走了进来,提着一条白裤子有点愤怒说:“这上面什么时候沾上黑色了?这是什么?!”那是她最喜欢的裤子之一。
问完看到他手里捧着文件,她也没觉得异常,只是很生气。这些天家务活多数是他在料理的。
他不着痕迹地把文件盖上,起身走出书桌踱向她,仔细端倪了下她手里的那条白裤子,上面一大片暗淡的黑色污渍,他承认地点头:“我好像把会脱色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了。”
“赔我!”
“这是小问题,我用漂渍液漂一下,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我们现在穷,要节约点。”他气定神志地把白裤子接过,很淡定地想出应对措施。
“你已经把我三条白裤子给漂到透明了!”她无语,一把抢过白裤子怒气冲冲地吼道:“以后衣服交给我来洗!”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她没看到,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眉头皱得极深。
恶作剧之神终于出现了,那是康洛等了大半月后,早已平静接受即将病死的受折磨的命运时。他化作一个成熟的男人,那出租车司机的老实面孔出现了。没等康洛开口,他便抢了先摇头叹气:“康洛,你违背了邹小鸡的命运,不能让邹小鸡早死,趁着现在我还能导正这个错误时,你离开秦仲霖。”
“我做错了什么?”她不明白。
“你错的很多啊,其一,你让秦仲霖喜欢上你了。其二,你让邹小包喜欢你了。其三,你让蒋东原也喜欢你。女祸啊女祸……他们本来都不会喜欢你的。按计划,邹小鸡是欺骗邹小包而被邹小包一枪杀了作为了解。另外两个男人只是你生命中的昙花一现。实际上,你将会被五个男人包养,每个不超过一年他们都会受你连累而妻离子散,要不就是丢官丧命。你天性淫荡到最后勾引继兄,让他忍无可忍把你枪杀了。”
“……”只想骂一句X,邹小鸡前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让她受这种罪?!
“所以啊,你想想因为你的缘故,让整个命运发生了质的变化,让本该不相交的人纠缠在了一起,于是天遣啦。”恶作剧之神摊摊手,说得很轻松。
康洛冷眼问他:“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之说。”
“可我这个神明就在你眼前。”
“……如果我不愿意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嘛……”恶作剧之神摸摸下巴翘着二郎腿认真琢磨半晌后回答:“如果想要你妈妈长命百岁,你最好照我的吩咐。命运,已经不允许你再去改变它分毫。”
“……”
***
从来没这么颓废过,那种绝望只在父亲早死前感受过,而今天,重次重现,痛得她心脏无法跳动。呼吸被窒住了,张大嘴巴怎么也吸不到空气,仿佛将死之人,就变得什么也不重要了……
好像每个人都不赞成支持她,她只是爱了一个男人,一个很温柔又优秀的男人,可到结果来,命运还是不允许她破坏别人的命运。
***
蒋东原和郭芝兰的婚礼即将举行了,比原计划提早了两个月,主因是郭芝兰怀孕了。双方父母想了下还是要让女儿没大肚子之前把证扯了省得到时挺个肚子出嫁不雅观。
临近婚礼中,作为准新郎的蒋东原被一堆朋友邀请去尚城会所喝酒,为最后的单身而庆祝。那晚喝得酩酊大醉,瘫在包厢里被放荡的小姐肆意挑逗时,脑子里一闪而过邹小鸡的脸孔。不知怎么地,酒精消退了不少,一生气地把公主推得远远地,蹒跚着脚步拎了西装外套推门出去。
凌晨三点的夜,快到夏天了。抬头瞄向不远处一座高挂的大钟,霍然印着6月7日……
那一天,他包养了邹小鸡,到7月7日,他厌烦了她。
怎么往事就记得这么清楚了呢?因为酒喝多了,还是感伤单身要结束了,以后放浪得收敛了,所以回想了逍遥地过去?都不是理由啊。他晃晃脑袋,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过,伸手招了招,车子停在他面前,开门坐了进去,报个了地址。
宁静的午夜三点,繁华的大都市陷入沉睡中,只有极少数的人仍在生龙活虎于夜生活中。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他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中,又顺手递了根给出租车司机。
沉默的师傅接过抽了几口,同他拉开话匣子。蒋东原也难得和一个出租车师傅多聊几句,他的高傲一向让他对这些人轻蔑,可今晚就是有聊天的兴致。许是师傅给他换了一首舒缓的又正好是他最爱的轻音乐吧。
师傅侃侃而谈,从蒋东原地穿着,能推断到他的出身不凡,蒋东原乐了,跟他实说是要结婚最后一晚的鬼混。可鬼混还没成功,没了性致,就提前回家了。师傅笑呵呵感叹年轻人是爱玩了些啊。
“但是,年轻人,既然家里有老婆了,就收收心嘛,好好对待自己老婆和儿子。”
“那可不成,我这人天生自私,流的血都是冰的。”
“哎哟,都是人,只要是人血都是热的。你好好对待自己老婆孩子,只有他们才能陪你一辈子啊。”
“一辈子?!”嗤笑:“能陪我一辈子的人早进土里埋了,能陪我的只有自己!”
“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逝者已矣,那就放眼将来。你瞧瞧我,想当年我也是事业情场两得意,完全不顾家里老婆孩子,结果等事业情场全失意了,老婆孩子仍然陪着我。可惜啊,我醒悟太晚了,那年国家动荡不堪,我被抓去当了壮丁,和老婆孩子都失去了联系……”
师傅说得有点离谱,记忆陷入遥远时光中,双眸充满感伤:“那一去就是十五年,回来早就物是人非了……到现在我婆娘和孩子灵魂在哪儿投了胎我都不知道,要积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功德才能再去和他们重聚……天庭真是太没人性了……呜呜……”
蒋东原脑子给听糊了,这师傅说到伤心往事,干脆把车子靠路边停了,径直埋头哭了起来。当时蒋东原脑子就一个念头,他今天遇到神经病了!那一吓,把冷汗都吓了出来,立马掏出皮夹付费走人。
师傅抬头泪流满面摇头说:“今晚算我请你,不用给我了。年轻人,记得向前看,不要太过执着于过去,有很多事,早就是天注定不可强求啊……”
车子驶远了,徒留蒋东原一个人伫在原地,手里仍握着皮夹,一股子酒气涌上喉咙,打了个嗝便不醒人事了。第二天醒来,霍然是躺在尚宝宝的坟前,那一瞬间毛骨悚然得冷汗湿透了后背。双眼无神地望着尚宝宝灿烂的笑颜时,那火热的心,就那么感伤中,淡化为了虚无……
昨晚那是南柯一梦,还是尚宝宝托梦都不得而知了。就那么一个念头不断重复在脑海里飘荡:一切都是天注定不可强求……
天注定的啊……
***
我还不想死,可如果注定早死,那我宁可谁也得不到!别怨我自私,康洛,你拥有的太幸福,让旁观者又是当事人的我实在太羡慕了,嫉妒到一定要破坏一切——
***
秦仲霖还是让秦老太爷给召回家里,这不过才两个月而已,老太爷疼孙子终究没沉住气。可电话是打了,孙子却是不买帐,直接说暂时不想回家,除非爷爷接受他和邹小鸡的爱情。
老太爷听了差点没气出心脏病送进医院,一把老骨头往沙发上一瘫,直愤怒又难过骂着:“真是不孝子孙啊,要不是老头子我身体健康,早被你们气死了——”这一骂,把儿子和大孙子一同卖了进去。
可怜当了炮灰的无辜二人组,还不能顶嘴辩解,只能默默承受长辈的斥骂。等老爷子骂得总算舒了一口心,大孙子安慰开腔了:“爷爷,再缓缓吧,这不时间还早么?才两个月,就是小弟身上的现金也还没用完不是?沉住气,小弟他迟早会向我们低头的!”
“你确定?!”老爷子瞪眼怒骂:“你弟那又倔又犟的德性会向我低头?!他不要偷偷跑回英国就好了!”在中国能一手遮天,可要是人出了国,那就难了。
秦仲天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求救地望向自己父亲,可差点没令他吐血。秦季生相当淡定地坐在靠窗前看着他的古典书籍,典型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圣闲书的儒生。
小九妙躲在门口偷听,左看看曾爷爷生气的脸,右看看爸爸无奈的脸,最后再瞧瞧爷爷事不关己的方外人,转身便跑。算了,老的没用,只好她这个小的出马了!
出人意外地接到秦九妙电话时,康洛正在吃她的药,止痛药成分极高,缓减头痛地压力。可也因为病痛而让火气变大,动不动就为一点小事而发怒,默默承受她炮火的也就是秦仲霖。温文儒雅的男人一句抱怨都没,经常带她出去逛街。还说要计划出国旅游,问她想去哪里,又建议说美国很不错。
又是出国旅游……
考虑再三下,既然要死了,不过就是回到自己身体里,说到底又不是自己要死,整日闷闷不乐做什么?!心放宽后,她多少有了些释然,答应了。
秦仲霖于是去准备两人旅游要带去的东西。
蒋东原结婚,就在这个月月底,秦仲霖订票时间在本月十二号,看来兄弟的婚礼他是不准备参加了。九妙时间掐得准,赶在秦仲霖准备带康洛去美国的前一天。大中午的秦仲霖关在书房里谈事,他最近电话极多,常锁在书房不让康洛进。
她倒没什么兴趣,因为邹小鸡还没出现,从得知自己脑癌这么多天,这个正主儿一直了无踪影,怎么都让康洛多少有些担心。这个女人思想很极端,装善良装无辜是拿手好戏,怎么在背后阴你一刀都不知道。康洛自认自己都斗不过她。
心里提防着接到了秦九妙小朋友甜美声音地来电,口气特别恭敬可爱:“邹阿姨,我是九妙哦。你今天有空吗?可不可以出来和人家逛逛街呀?如果和我小叔叔有约,我可以约在改天的哟~!”
康洛没有拒绝,接受了这不怀好意的邀请。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该来的躲不了。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应付那小鬼,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小鬼就让自己陪着她逛街,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她头痛,受不住这个折腾,趁着小朋友去买冰淇淋找了个地方坐下缓缓身体,闭目养神揉着额头时,神志一时恍惚中,一股寒气与疲惫迎头而来……
九妙一手一支冰淇淋,实话讲,她本来想在一开始就摊牌的。不过没两个月就看到这女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如凋谢的花朵般逐渐枯萎。让她觉得很奇怪。
眼珠子一转,难道小叔其实不如他们所想像那样深爱这个狐狸精,其实私底下一直对这个女人又是打又是骂,在外面又拉不下爱错人的脸面所以装得深情?!
九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所以拉着邹小鸡满大街到处跑,直走得这女人主动叫要休息,她才跑去给自己买了支冰淇淋。回来时看到邹小鸡坐在步行街设立的木椅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泛着几丝红润,想是补充了些元气。
哼,臭狐狸精!
“喂,阿姨,我们去游乐园嘛,我想去坐过山车~!”凑上去撒娇。
手刚触到女人的右手臂,她猛地眼开眼睛,那一双寒冷的眼睛吓得九妙一个哆嗦放开了手,后退半步。
邹小鸡冷冷地启唇:“滚回去!我没兴趣再和你绕圈子了!小贱人,别想打鬼主意破坏我的好事!”
九妙吓得脸色苍白,回过神后咬牙怒火冲天骂回去:“你果然是坏女人!我要告诉我小叔叔,让他甩了你!”
邹小鸡冷哼:“他永远不会相信你的,不信你可以回去试一试!”
九妙奸笑而得意:“哼,谁说的!我早就想套出你的真心话了!”她退后几步,在确保安全的位置上,掏出录音笔朝她晃晃说:“看,我要把这段对话放给我小叔叔听!”
邹小鸡美眸一眯,九妙以为她要扑过来抢她的录音笔,撒开丫子往人群里跑,直到安全范围十米以上她才吁了口气。得意朝邹小鸡仰仰下巴,作了个鬼脸转身便跑走了。
邹小鸡没想要追上去,起了身理了理衣裙,向另一头走去了。
***
婚纱摄影影楼里,一对外形出众的男女正在拍摄婚纱照,旁边围了几位亲朋好友,为首的霍然是蒋政北。看着儿子与满意的儿媳妇幸福满面的拍着婚纱照,脸上堆满了笑意。
中场休息时,新郎坐在沙发上歇脚,服务生把茶递过来,新郎接过时不慎摸到了服务生的小手,一时间长相靓丽的服务生猛朝他放电。
新郎愣了下,醒悟后弯了嘴角道歉:“抱歉。”接过茶喝了口不再搭理这服务生。
服务生见没勾引到人,笑脸一僵尴尬地走开了。
这一切,都让正在整理新的婚纱的新娘看到了眼里,对那不要的狐狸精很生气,又对不受勾引的未婚夫感到欣慰。
蒋政北对儿子说:“以后,既然娶了芝兰就收好心,你快要晋升了,凭着芝兰他爸也能让你仕途更快点。这样我才能安心退休把棒子交给你。”
“爸,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对一再响在耳边重复的话题表示烦躁,可很好的隐藏在真诚的面孔下。对自己父亲不耻,可父爱绝对存在而且极深。“我去芝兰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起身,借口离开。
蒋政北看着儿子,三十岁的男人了,正是事业开始的年纪,男人的黄金时间。“你可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和郭芝兰拍了婚纱照后,又找了借口有事便让未婚妻先回去了,自己开着车到得晃逛。
越临近婚礼,压力便越来越大。这场婚礼给他的不是另一种生活,而是人生无奈沉重的开始,作为蒋政北儿子注定的命运。
从小就被拿去跟别人比,从小就被严格要求自己,哪怕是当小混混也是不入流的那种,只因为不能闹大会影响父亲的仕途。所以一直有计划的巴结利用对自己有益的人事物。秦仲霖便是其中之一。
越想心越烦,一个拐弯下就开去了常去的那家海鲜酒楼。点了瓶酒坐在溪水边,水里的鱼仍在,只是越养越肥。盯着水莲叶下的小金鱼出了神。一个女人坐了过来,他抬头看去,邹小鸡把他的酒杯和酒都端了过去。自己开了酒满满地倒了杯。
蒋东原脸上些许不悦:“跑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跑来?我比你先到的。”邹小鸡妩媚一笑,指指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那上面还有她的包,和一盘吃了一半的意大利面。
蒋东原随意瞟了一眼,没吭声,见邹小鸡秀气地饮着红酒,嗤笑:“平日都是牛饮,现在学着装淑女不会晚了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