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城门的一间小宅院里,铜镜高悬。施施轻抚雕花箱匳,打那里面拿出两件首饰,一是那碧绿翡翠,如那黑夜暗行的猫眼般,雕成一枚铜钱大小的弥勒佛,用那红色丝线缠成一条精致的链子。男戴观音女戴佛,杜方良便给她置办了这物事,虽那翠色也算不上上好,却也是难得的老坑种了。
另一件是那雕成精微梨花模样的耳坠,虽东西不大,但看那种水颜色,却是难得的冰种白玉。不难看出这两件东西,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挑选的,虽然比她打那庙底下运出来的羊脂白玉差到哪去了,但是玉石有灵,不知怎得,她竟是看这两样还顺眼得多。可能是那飞来横财,终究还是少了点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施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总觉得里面有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那翡翠仿佛能传来一种关于生命的气息一般,虽然微弱,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感觉,不像是她的幻觉。而那白玉却又是另一番观感,除去那玉石本身的寒凉,里头似乎另有一番寒意。
而当她将那玉石放在水中,隔着那一方水帘去感受时,能觉得那种特殊的感觉虽有减弱,却实实在在依旧存在。她惊诧了。
早在搬运那羊脂白玉时,她就隐约能感受到那里头有一种厚重纯粹的气息,当然比之这两样首饰要宏大不少。当时因事从紧急,她亦未曾在意,只当是错觉。且当时她搬运的也只有一种玉石,便无甚差别,也没放心上,这次大哥给她置办的首饰,她综是发现了不同。
施施也不懂这究竟是为何,前世她分明记得,那些不管多么贵重或是廉价的玉石,在她手底下,感觉都是大同小异的清凉。或许因那雕工的差异,或是打磨的精细不同会有不同的质感,但总不是当下这般那?!
施施心底疑惑,但也不好与他人将说,虽她与那大哥亲厚,但这她自己也不确信的事,连她重活一世一般,说出来不就是怪力乱神?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玉作为一种辟邪而又福泽的物事,从未退出过大众的欣赏舞台。玉石市场常常是火热非凡,甚至有时即便是那战火硝烟,也有那不被战火波及的地方依旧繁荣。当朝人士对玉石的钟情,打哪越来越红火的赌石行业,也是可见一斑的。
《本草》记载:“玉屑是以玉石为屑。气味甘平无毒。主治除胃中热,喘息烦满,止渴,屑如麻豆服之,久服轻身长年。能润心肺,助声喉,滋毛发。滋养五脏,止烦躁,宜共金银、麦门冬等同煎服,有益。”
时人追捧之,玉石行当至此愈加昌盛。若不是士农工商的分界,贬低了玉石师傅们的地位,也削减了他们的存在空间,玉雕一途,定会如那科举般,如过江之鲫,争先习之。而虽然有此界定,那些大家师傅的作品每出来一样,时人都是争先恐后的竟得的。
可惜那些大家之所以称之为大家,不仅是因为那物事精巧,更是有物以稀为贵之意味,也不知是不是行内规矩,大家师傅们,不约而同的,一年就出那么几样,将大家伙儿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惊蛰已过数月,江南之地,现下已陷入梅雨时节。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茅茨疏易湿,云雾密难开。施施前世便是向往那江南之地的,如那塞北之人也向往着中都一般,人总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报以无限的渴望,在得到后又会升起不过如此的情绪。前世那阮大铖,对施施不也是这般?!
这世施施的命线,并不像前世一般晦暗,那晚上误打误撞结识的沙大哥不知打哪给她弄来一面不知材质的面具,贴在皮肉上,且不说那以假乱真的效果,戴得久了,脸上也并无气闷不适,也不知如何才能做得这般精妙。而贴到施施脸上,搭上那秀气的脸庞轮廓,却是可男可女的普通面相,或是顶多有些清秀罢,总归施施这么乔装一番出门去,是安全了不少。当然,不知出于何故,她一般都将自己做男子打扮,许是对自己的女子身份,亦有些许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