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良只当是信步闲庭,他住在西院,紧挨着施施那院子,却不比施施院子偏僻。建宅讲究风水,东面往往是福气旺盛些的地方,他和施施由于是庶出的关系,俱处西向。但他的处境却要比这自总角一来便痴傻了的妹妹好上不少,毕竟他是男儿,虽说庶出,但保不齐以后有了功名傍身,就可以飞黄腾达了,下人们皆是见风使舵之辈,平日里对他也甚是客气,只望其若真有出头日,能帮忙提携则个。
他虽志不在仕,但也深知这些个下人们的心思,然而虽临近施施的院子,但也不常走动。他已及冠,在这京都也找好了落脚之地,虽无甚功名,但也有些技艺傍身。譬如京都那最大的药房百草堂,便是他经营了七八年的产业罢。他亦并不是对自己这体弱而娇俏的妹妹漠不关心,而是想着虎毒不食子,虽嫡庶有别,但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早已打算好了早早和那杜府分了家来,若心中真装下了这么个妹妹,倒也必忍不住处处关心,他实在是不愿和这杜府扯什么关系了。
杜方良虽未成婚,但是本朝嫡庶之制甚是严格,庶子们若非有功名傍身,父家的家业和他们却是没甚关系了。故而未娶妻而自立门户,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或者可说是常见了。
说起这杜方良,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只是时人皆不知晓,那被江湖人称“赖布衣”的赖神医便是眼前端方儒雅,书生气质的温润青年。时人皆道绝命张大铁,回生赖布衣,前者说得是那张大铁的凶神恶煞,后者便道得是那赖布衣的医术卓绝,只是这二人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士,故把两人编排在一块,两人皆是只知名声在外,具体是谁长甚模样,谁也不知。
相传那张大铁相貌平平,丢人堆里绝对扒拉不出来,又偏的一身铁血煞气,杀人如麻。但他杀人又皆凭自己喜好,无甚恩仇者也葬身在其刀下者众矣。而那赖神医则自称赖布衣,脸上满是癞芥,衣服与那乞丐之流无异,救人也是有规矩。若不对他胃口的病人,就算千万黄金他也不救,而对他胃口的,就算他倒贴也会给救过来,而什么人才会对了他的胃口,也没个确切的定数,只知那些个贵户纨绔,将来继承家业的浪荡子弟,是显然不对他胃口的。
杜方良还没走几步路,就找着了他这“迷路”的表弟,也没甚感觉。就要和他说明一番,却又觉得奇怪。表弟衣冠不整,打自己妹妹那院中出来,见了他也一脸惊慌,全然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遂起了疑心。问道“子清你这般匆忙,又打施施院中出来,却是为何?”
段子清一见才出院门就给人撞上了,心中不免着急,生怕曝露了自己做得那腌雑事。心思急转,便出来了一套说法,倒是显得冠冕堂皇“表兄你有所不知啊,我打寿宴上见得表小姐,见其年岁尚幼,却已隐约可见他日风华,偏生神智不清,不免可惜。我识得一名医,专治头癫,想与她说得,不料才道几句,便被她以重物击晕,昏至这时,表小姐亦不见人影,说来还是惭愧,我这厢急着去寻,却不知正好遇上表兄”
虚虚实实,正是七分假三分真,杜方良虽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平日里他这妹妹虽说是个傻的,但是也是颇为文静胆怯,怎得做得出这般粗野之事?只怕是这段子清说了什么难听的罢?!
至于名医什么的,却是真心不用了。几年前他便暗中帮他这妹妹诊治了一番,也给她用了好一段时间的金贵名药,明明开得都是对症的方,却总归没有起色,后来他也一筹莫展,索性也不去理会于她了。那外面的甚么名医,可抵得上他的十之二三分?
却也是信了段子清的说辞,提醒道“府中之人以为你走失,现在到处都在寻你,你若不知那路,我领你回去罢!”
段子清心中暗暗一松,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灯笼映照下,眉头略松了下来,摆摆手对那多管闲事的表兄弟道“不用劳烦表兄了,那路我甚是明了,不过今日之事,说来甚是不彩,还望表兄别道与他人,子清在此谢过”
杜方良自是应了,两人就此别过,那段子清这时反倒也不急了,索性也没人知晓那既过之事,若有人相问,便道自己迷路便是,施施然这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