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施施未曾痴傻,在弟妹时不时扔个石头砸伤额头,或是捉迷藏不小心掉池塘,亦或是无缘无故被撞磕碰中慢慢长大。索幸的是这些都没伤及根本,施施也慢慢从总角垂髫慢慢有了少女的风韵,其眉眼甚效其母而又远甚其母,筋骨体态无不完美,偶尔露出的风情更是撩人,虽身量不足,眉眼未开,但已依稀可觑他日风华。杜妻见此,更觉施施其人,甚肖其母,惹祸胚子,勾人骚货,更是间或寻隙,轻则责骂,重则杖罚,故施施身上常有伤痕,因责罚太过,有些已成痕迹。而施施常年活动於深宅内院,受杜妻凌虐,却是没有被外人知晓。
玄历丙寅三月,淮河水患,流民四窜,淹良田万顷,房舍数千。帝使时任上牧监(侍御史升迁)杜子金为钦差,使淮南治水赈灾。杜子金广开粮仓,疏淮河下游分支,堵其上行,沿岸筑堤,水患乃止。而水患所耗银钱人力皆巨,帝甚为不喜。杜子金八月即返京,却被人揭发其於淮南期间利用水患,大肆抬高物价,搜刮民脂民膏,且收受贿款,与当地贪吏奸商同流。帝闻此大怒,将杜子金收大理寺监审,拟秋後问斩。
杜妻见其夫生死未卜,内宅更是不宁,多次至其娘家求助,其父为太学博士,虽有其职,却无甚权。况世间多是锦上添花,少则雪中送炭,一时之间,更是风言风语不知多少。杜妻四处打点,皆无转还,不由心灰意冷,整日以泪洗面。而此时却有媒婆登门,道是为何?
原来杜妻有一女,名怜英,年十三,出落亭亭,惊艳动人,有一副好样貌。但生性刁蛮,又从不比他家闺秀闭门绣花,专研女经,最喜他人恭维,常外出疯玩,常与公子哥们宴饮,京城纨裤膏粱皆知有如此一个热辣美人,一时狂蜂浪蝶无数。京城大理寺卿有一独子,名阮大铖,好喝花酒,好博彩,平日游手好闲,也不喜读书科举,於醉霄楼中得见怜英,惊为天人,欲求娶,苦於家中有悍妻,其妻乃其父母为其求得,自是不必说。
媒婆与杜妻细细言谈,阮大铖在一旁帮腔,不久却见杜妻伤心垂泪,原来阮大铖名义上是求娶,实际上杜怜英过门,连妾也当不上,只能做通房(悍妻之故),而阮大铖又以杜子金性命为要挟,允诺若杜小姐过门,其父必能包杜父性命。丈夫和女儿,孰轻孰重?心中不由戚戚。
待怜英回家,将此事告知於她,自是又一番鸡飞狗跳的闹,最後母女俩抱头痛哭。哭罢怜英想起,杜家还有一个女儿啊,不是还有杜施施不是?阮大铖只道求娶杜家女儿,那不是可以拿施施替上?况且以施施的颜色,阮大铖定是再满意也不过了。
於是在这对母女的鼓捣下,最後施施顶替怜英做了阮大铖的通房,杜子金也逃过一死,阮大铖他爹大理寺卿将主犯定在了他人身上,再七弯八拐的,硬是把杜子金摘得七七八八,但也难逃官降两级的责罚。
话说施施自从入了阮大铖的门後,自是入了阮大铖的眼,虽然阮大铖对她身上之前的疤痕不太满意,但也百般宠爱,千般爱护,当然也成了阮大铖正妻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妻待她却是比杜子金老婆还狠毒,什麽寒冬腊月洗棉衣什麽的,更是不必说。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杜施施还是怀孕了,阮妻入门两年,皆无所出,两老也早就有所不满了,如今杜施施怀上了,一下子身价倍增,阮大铖更拟将其纳为妾室,这一下子算是捅了阮妻的马蜂窝。阮妻略施薄计,诬陷她与小厮有染,并歪曲事实证明孩子不阮大铖的。阮大铖当即气炸了,加上最近他新迷上百翠楼一异域美人,手中银钱甚紧,料想以施施颜色,定能卖出个好价钱。竟是将施施卖给了一个小妓院,可怜施施,在家中被杜妻推入火坑,还在有孕时就被丈夫变卖!
施施的孩子一入妓院就被流掉了,自此之後身体更是淡薄。且因颜色出众,自是恩客满门,有其母当年风范。而许是由於过於哀戚,又身处妓院,施施的颜色故去十分之快,虽有许多妙方保养,也没能让她在四年後逃离年老色衰的命运。而此时再也没人像施施赠送钱帛之物,妓院本就是个无情的地方,一见施施没了价值,立马翻脸不认人。而施施又体弱多病,一年药钱都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施施正红是这钱没什麽,但是现在施施过气了,妓院自是不会出钱延医了,还是几个小姐妹们拿自己的私房补贴着,吊着施施一口气。
这天真是年节前很普通的一天,阳光无比明媚,却见街上铺着十里红妆,行人看热闹者众多。施施觉得奇怪,问周围人这是何故?道东临王娶妻,取的正是城东侍御史杜子金家的女儿!
施施顿时觉得一口血梗在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心里翻江倒海,犹如有一把剪刀在绞,刀刀见血。她们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啊,上天怎麽就不开眼呢!杜子金今天的一切是拿自己的 一生换的啊,他怎麽就不想想,他还有一个女儿呢?但凡他表现出来了一丝把自己当做女儿看待,当初阮大铖怎麽可能就这麽随便将她卖了?!还有自己没出世就被害死了的孩子!她恨那!
诸多原因,施施的病情急转直下,当晚咯了一夜的鲜血,第二天就过了。妓院的人嫌她年前死得晦气,一席破凉席一卷,给扔到了乱葬岗。最後那几个小姐妹收拾的时候,却发现身体的大部分被野狗什麽的啃得七零八落,最後也只找了个胆大的捡骨的老人才把她葬了。
死後身体不全,身前多受磨难,兼埋骨乱葬岗,施施成了一个飘荡的怨鬼,但还没来得急等她报复。在一个平凡的夜晚,她正飘着,莫名其妙她就好似被一阵风给吸走了。於是就有了之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