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逐月虽善奔跑,可此处密林树多而叶茂,藤蔓缠绕,如此阻挠了赤云逐月的速度,眼看着那群人便要追了上来,宝儿只得下马应战。乾元留赵德儿于地,脚尖一挑,凌空一抓,握住脚边枯木防身,二人背贴背而立,警惕地看着四周。
四周寂静无声,最后一次回头,宝儿尚看得见那群人的身影,这会儿却是都不见了。
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是不见人影。
便是宝儿等得也有人等不得,那树上人一跃而下,宝儿瞳仁一缩,一剑刺去,来人侧身一避,宝儿旋身一劈,来人顺势一跪。
“杀手已除,小姐留剑。”
宝儿脚步一顿,却收不住身子,竟是砸向来人,乾元一跃而起,接住宝儿,收臂揽于怀,一个旋身立于十尺外。
“你是何人?”
“属下奉丞相之命保护小姐。”
“可带伤药了?”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双手奉上。
宝儿拿了瓶子便去赵德儿身边,正欲为他解衣上药,乾元拦了宝儿,自己夺了药瓶,半跪于地,解了赵德儿的衣襟,那血仍留着,只是边缘处已与衣裳粘在一起,撕扯中不妨拉动伤口,赵德儿一声闷哼,悠悠转醒,刚睁开眼便见宝儿看着自己满眼含忧,便是嘴角一弯,痴痴笑出声。
“莫动!”乾元按住赵德儿,手下上药却是速度不减,“幸未伤及肺腑,这伤静养些时日便好。”
待赵德儿安定下来,宝儿才与乾元说上话。
“这些杀手看着倒像是冲我而来。”
“你若好好待在府里又哪里会有危险。”
“我出府之事只哥哥知道,总不能是哥哥给谁通风报信吧,如此便是为你而来,那我待在府里又如何,何况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却招招杀意毕露,可见是必要置你于死路,你不过是我的夫,曹府的女婿,杀你有何意义,不如控制在手拿捏于我,牵制哥哥,何必杀你,既要杀你,必是你知道些什么。”宝儿紧紧盯着乾元的眼说道。
乾元微闭了眸子,复又睁开,坦荡荡地回视宝儿:“你都忘了吗?这些我本与你说过的,也是了,那时你尚是稚童哪里记事,如今竟是连我都忘了。”似自言自语,似低喃爱语,“你可记得你常常戴着的玉是哪来的?”
宝儿摸上胸口,那玉正在那儿,藏在衣襟下,贴着心口。
“自我记事来便一直贴身戴着。”
“那是我卫家家主之信物,十六年前本属于我父亲,后来传到我手上,再后来便是我以你为妻的聘物,那时是我亲手为你戴上的,可你又知它是如何到我手上的吗?那是沾着父亲的血被母亲从那群恶人手中拼命夺回,再交至我手中的,我尚记得那群人砍杀母亲的样子,眼眸鲜红如同恶鬼,扼住母亲脖颈的手虎口处那清晰可见的菊花纹,就和今日那群杀手一模一样。”乾元神色渐渐放空,如同灵魂渐要离体一般。
宝儿因着乾元的话心下悲哀,不自觉牵了乾元的衣角。
“钰哥哥。”
乾元听着熟悉的呼唤回过神,欣喜地握住宝儿的肩,问道:“你还记得我!”
宝儿回过神却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怔怔地不知如何开口。
“那时你便是唤我钰哥哥的。”乾元轻声道。
“小时候的事儿我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在兖州的事儿。”宝儿轻声回道。
“我记得乾坤师弟说你那时病了,可是都忘了。”
“许是吧。”
知道宝儿是病了才忘了从前的事儿乾元便安心了,又道:“今日这杀手许是十六年前那人派来的,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外头必是不安全的,你速速回府去。”
“你可知是谁派来的?”
“暂无头绪,只他蛰伏恁久再出手便知是个厉害隐忍的角色,恐我等非他对手,你速速回去,莫叫他伤了你。”
“我看他杀你是真,捉我不过顺手罢了,既要捉我,必是与哥哥有仇,这天下与哥哥有仇之人多了去了,躲是躲不及了,还不若留在你身边,如今我们也是夫妻了,断没有留你于危地我独自保命的道理,自当死在一处,枯骨同葬,你若要赶我我便日日在大街上嚷嚷我乃曹家宝儿,正好叫那人把我绑了,日日棍棒皮鞭伺候,叫我死生不得。”
宝儿这般无赖的做派叫乾元哭笑不得,只得应了她跟随左右。
末了,宝儿吩咐曹操派来的男子暗中查查那些杀手的底细,便与乾元两个扶着又昏死的赵德儿找了邻近的村落歇脚。
邻近戌时,三人才得了一处村民收留,如今乱世,村民看着赵德儿还伤着,本不欲留几人,还是宝儿予了诸多钱财才得了一间小屋,乾元借了厨下烧了热水,给赵德儿擦了身子后自己囫囵着搓了搓,便铺了另一侧的被子。乾元得的这间屋虽有些破旧可床榻却是不小,听主家说初时本是家里小子多特意砌了个大的,兄弟几个一床睡,只是连年征战,这小子们还不及娶妻便一个个被征去打仗至今未归,如此这屋便空着,今儿个倒是便宜了乾元一行人。赵德儿靠里躺着,乾元与宝儿两个在外头谁,中间拉个帘子便可。
奔波了一日,又打斗一番,宝儿身上沾了不少污渍,就着不多的热水,躲在厨下擦了身子便回了睡处,赵德儿那处已被帘子遮着看不见,乾元却是躺着了,宝儿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进被子,被窝早被乾元焐暖和了,宝儿一进去便是热腾腾的,乾元的身子更是火热热的,似个暖炉。
人说小别胜新婚,却是如此,只一日不见,宝儿便念得紧,似个八爪鱼般缠上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