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左王妃派来牢中的林嬷嬷,一看到平日意气风发的左砚衡,如今满腮胡渣、神形枯槁,衣衫发皱破损,一身剑伤与自撞出来的伤,长发披散如鬼魅,坐在牢房暗处,看得林嬷嬷心疼的眼泪直流。
毕竟左砚衡是喝她的奶长大的,他的成长她更是看在眼里,对她来说,等於是她半个儿子,好好一个孩子变成这样,能叫她不心疼心痛吗?
「世子,才几日而已,你怎麽把自己搞成这样?」林嬷嬷泪流满腮地问着。
左砚衡一看是林嬷嬷,马上从潮湿发黏的稻草堆上站起,却因为连好几日拒绝进食,加上两脚受伤,才刚站起,人便又摔回了稻草堆中,再试了两次後,他才靠着墙的帮助,蹒跚地走向她。
「奶娘,您怎麽会在这里?」一走到林嬷嬷面前,便因为体力不支而跪坐在铁杆前。
林嬷嬷边哭边拿出怀中的参片给左砚衡含着,才对他说出此行的目的。
「是王妃要我来放你出去的。」怕耽误了时间,边说边用刚从被迷晕的守卫身上偷来的钥匙将门打开。
「我爹同意的?」
「王爷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是王妃将自己平日吃的舒眠药,加倍混入王爷的伤药中让他饮下,一见他昏睡,才命我赶快来救你,剑怀少爷已经派人来接你了,王妃怕你的脱逃,会牵累到怒海跟丽芙,所以让他们两人也随着你一块走。」
「果然是我娘,想得就是周全。」
他苦笑了下,对自己的不孝感到气愤,如果他冷静点,不跟他爹硬碰硬,说不定现在宴若也救到了,他母亲也不会因为他们父子俩的争执而旧疾复发。
「我娘的身子还好吗?」这是他最担心的。
「控制住了,现在小姐在那里照顾着,王爷也是一刻不敢走开的看着,让大夫完全不敢有一丝松懈。」
「显然他还是有些良心的。」
林嬷嬷开口想替左王爷说几句话,但话到舌尖便又滚了回去。
算了,时间到了,他便会晓得这些年来,他父亲是怎麽扞卫这整个诺大的义王府与王妃的。
林嬷嬷上前将无法站稳身子的左砚衡搀起,唤着在牢房口把风,剑怀派来的人。
没一会儿,两名高大一身夜行服的男人马上出现,从林嬷嬷手中接过差点软腿跪地的左砚衡。
林嬷嬷随着他们走出牢房,站在牢房口,对着就要离去的左砚衡说道:「世子,王妃要我问你,你准备好用自己的生命,全心去爱一个人了吗?如果还没准备好,就别去找她,因为你任何的一丝犹豫都会害了她,宴若是个坚韧的孩子,也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孩子,如果你做不到她想要的,就放了她吧!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而你的苦苦纠缠,可能会换来她更深的痛苦,最後换来两人的决绝。」
他母亲这话让他明白,一时的激情不代表真爱,他父亲当年冲动的带着他母亲浪迹天涯,说来惊天动地,但细细剖析便能明白,这只是他父亲当年为了对抗祖父的专制,而表现出的叛逆,说穿了只是种意气用事,自私且不负责任。
若他父亲真的全心爱着他母亲的话,这些年来就不会放任她被祖父母跟整个左家宗亲们这般折磨了,更不会在外头另筑新居了。
这是种逃避,将所有的痛苦丢给他母亲一个人去扛,自己却找个舒适的地方喘息。
他不想成为跟他父亲同样的人,他不想再看到一个女人天天倚在房门口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逢人更要强装自己是幸福的。
那不是真的幸福,那是种如钝刃切过旧伤口般的折磨,不要命,却会使人痛苦不堪。
一想到宴若有日也有可能如他母亲那般倚在房门口等着他回家,甚至必须承受来自左家宗亲们的冷嘲热讽,他便心痛如绞,一股难以遏止的怒火就要冲出。
但却也让他的心清了,他要她,他就是要她。
可又不想让她承受与他母亲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他要她快乐幸福,永远的。
「奶娘,您跟我娘说,我想去找她,无论生死,我都想找到她,因为她就是我想要的。」
林嬷嬷听到他的回答欣慰的哭了,因为她以前抱在怀里哄着睡的小世子长大了,长成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了。
「世子,你这一走,王爷恐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