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EAST--11.告别

於医疗室中拉起因检查而脱下的衬衫,海华沈默的聆听惯常替自己看诊的女性发下的医嘱。

「失眠⋯⋯我看是你的兴奋剂吃太凶了。年纪不轻的人还是别再太常吃这种东西。」

「因为年纪大了时间不够了呀——」海华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才慢条斯理的扣上衬衫扭扣。「何况已经递交了退伍申请,要处理的东西可是山一样多。」

张海华上士正式递交了退伍申请这一件事,前一阵在特定的小圈子引发了一阵讨论。毕竟在这一个军区可以待上十年以上的人并不常见,而且於各方面上海华也是偏向容易招来话题的人物,特别是在遇上芬里尔.昆恩以後。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走了呢?」女人把刚抽出的血液样本放进了标签的袋子里。

「为什麽会这麽想?我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慾望留在军队。要是要一直待下去该去念军校才能有所发展吧?」海华好笑的反问。「而且我年纪真的已经大了,力不从心呀⋯⋯」

「因为昆恩上尉吧?难得你会这麽亲近一个人,再加上那个看似冰冷的上尉跟你不是也挺多传闻?」

听到芬里尔的名字让海华眼中闪过一抺复杂的情绪。「误会吧?」他说。「只是做过几次的关系。但是那个人不是看似冰冷,他根本就是冰块。」永远永远也不会接受,也不会给予温暖的人。「我也不会因为什麽人而留下啦!倒是你,赶快跟未婚夫离开这个人体实验场快点结婚才是女人该做的事。」

「你是看不起职业女性吗?算了,反正我也用不着再被你这少爷麻烦了。退伍的那天早上过来把消㓕病毒的注射完成你就可以离岛了。」把签下的体检报告递出,女人在海华伸出手後没有松手,反而注视着那双淡褐色的眼睛语焉不详的说:「以女性的身份来说,我认为见一面比较好哦?」

「但是这不是女人的事。」海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而且你们真的误会了。」他轻轻一扯将报告拉出女性的指尖。「那麽,我收下这份报告了。」

自从狼型异兽毁去芬里尔一边视力後,医疗班为了追踪评估他的状况,要求他每周两次到医疗大楼报到,除了生化检验及投药外,也严密监控着他的各项生理数值。

简直就像怀疑芬里尔受到异兽感染一般,虽然负责的医疗人员被下了封口令,不过这麽简单的推论是人都猜的出来。

冰冷的指尖抚过右脸上的黑色眼罩,芬里尔面无表情地扣响诊间的门。待内部传来回应他才开门进入,然而诊间内竟还有其他的患者。

「开始吧。」视线扫过座位上明显愣住的棕发上士,芬里尔平静的卷起袖口,吩咐医疗人员开始例行的作业。

没想到一直避开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想到是治疗者的小心机後海华不由得瞪视弯腰的女性发出不悦的呼气声。

「为什麽这家伙也来这边了⋯⋯」海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开囗。

原本他立刻便想要逃出门外,可是因为目光瞄到了芬里尔脸上被遮盖在浏海下的眼罩才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你们男人都爱受伤。」低头检查的女性不以为然的回答,却突然小声的发出了一下惊叹。「抽血针没有了,我先去拿些新的来。麻烦上尉您稍等。」说着便出了门,留下了尴尬的海华及沈默的芬里尔。

「你最近真不小心。」海华淡淡的开口。「部下换些有用的人比较好。」

「这件事轮不到将卸任的人员评断。」无趣地将搭在垫子上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芬里尔看着自己手臂浮出的血管,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地发着呆。

拜体内的病毒所赐,即便每周需要两次采血追踪,针孔痕迹在隔天就能癒合。

「检查做完了就离开。」看来负责人一时半刻没有要找到抽血针头的意思,芬里尔收回手臂,按了按完好的左眼。

即便他一直开着精神感知,实际上也仍是只剩单边的视力。

负伤後芬里尔尤其容易疲惫,左眼也会因为使用过度而感到酸涩。

「哎呀,知道了呀⋯⋯是谁那麽无聊告诉你的?」海华抬头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沉默良久。「眼睛⋯⋯是什麽事了?」数月来一直躲避对方,连丝毫的消息都拒绝接收。本来自上次的经验以後,海华是下定决心,以後也不再见这个男人了。

「伊顿把门锁上了。」他告诉芬里尔。「可能是怕我偷拿她的药吧?」

虽然要把门打开也用不到十秒,但是⋯⋯

「女人还真是好管闲事。」他自言自语的低喃。

对於棕发上士的自言自语没太大兴趣,或者说压根没有将共处一室的人放在眼里;芬里尔取下眼罩,露出皮肤底下空洞的眼窝,对着螺旋系统发出命令要负责人即刻回到诊间。

继续待在这里是浪费时间。

平时挂着的笑脸伪装现在换成了无表情的面具,即便某些人对此在芬里尔背後乱传谣言,只要看到他脸上的黑色眼罩,大多数人也不敢再有意见。

从旁瞄到了芬里尔脱下眼罩那刹海华便愣住了。他冲到芬里尔的身前捧起了男人无表情的脸。

「你——」他的声音哽住在喉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这是怎麽弄的!」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抖,那双总是轻藐看着他的蓝色眼睛现在只剩下一只,另外的肉色空洞中什麽也不剩,什麽也没有。

「拿开你的手。」芬里尔完好的左眼往下转动看着碰触自己脸庞的手。「在离开这座岛前军阶依然有效。别碰我,上士,这是命令。」

现在的芬里尔比起负伤前更加地厌恶与人接触。

只有医疗人员在需要的范围内能够短暂碰触到芬里尔,其他的时间基本上没有人被允许接触变得神经质而洁癖倾向更加严重的他。

若不是今天在诊间碰到,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个人;而对方为何在看到自己空洞的眼窝後露出那样的反应,他没兴趣。

「你果然是个白痴⋯⋯」他想得没错,自己果然不该见这家伙。即使自己担心他也不会理解。

「正确而言,注射过消毁病毒的退役针後,军阶就对我没用了。」海华捂着额头,掩饰自己的表情。「所以,你知道我要走了。礼貌上我得送些告别礼给知道的人,我房间的床下有些纸本书,你有兴趣的话我离开後去就拿吧⋯⋯」他为什麽要说这些呢?「眼睛装只机械义眼吧?这样也方便以後任务。」

「哈……方便任务?」空洞的眼窝深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使得芬里尔牵动的嘴角有些扭曲,彷佛由视神经烧灼至脑髓深处的疼痛让他不自主地抬手压住。

「也是……不过最後的任务不需要义眼也能执行。」

废弃品该去何处,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说最後你还太年轻。」芬里尔的自嘲让海华不高兴的下撇。「适当的时候该以退为进。」

这个男人跟自己不一样,他应该还有不少选择。海华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暗示对方自己发现。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有太多的线人留在这里,他有义务管好自己的嘴巴等那些人尽量安全的彻出。

何况芬里尔才不会管他说些什麽,在海华眼中他太过年轻而且自信,即使那是一步步的朝向自毁的方向前进他也不会因那小小的忠告而改变态度吧?

「是个笨蛋呀你。」他摸着自己的发尾说。「那只能送你一句小心背後罗!好歹睡过了这麽多次,你随便死了我也会稍微的怀念你的下半身的。」

「就快了……。」彷佛自言自语般吐出语焉不详的回应,芬里尔掌心下压着的空洞仍持续烧灼的疼痛。

接着他便对海华的忠告再无反应,像是拒绝与棕发上士继续对话。

浅蓝色的左眼无趣地转动,自进入诊间以来芬里尔都没有正眼瞧过另一人;即便在海华捧起他的脸颊之时也是如此。

「选项只有前进。」而结局将是不可逆的。

「是吗⋯⋯」他们两人选择的路永远不会一样,海华想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理解芬里尔。

「看来你那只眼要看书还浪费了我的书,既然如此就送你另一样东西吧⋯⋯」海华伸出手托起了芬里尔的下巴。

金发女性回到诊疗室後甫打开门便看到两手抱胸不耐烦的海华。「等到大爷都快两脚一伸进棺材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却换来女性的一声冷哼。

「昆恩上尉,抱歉刚刚我的未婚夫奥丁森上尉也正好叫停了我,所以稍微耽误了时间。」她捉着海华的手臂朝内喊,手指甲则报复的抓入了如同少年的柔嫩皮肤。「张上士你出来一下,我要先看一下你有没有偷走我的药才能放行。」

待诊疗室的门关上了後女性贴近海华悄声问:「告别了吗?」

「又没什麽好说的。」海华扯着女性的白袍将手臂上的凶器捉了下来。「反正以後也不会见。一句永别就行了。」

女性挥了一下手,皱着眉头一付看到痴呆的表情大声叹息:「男人。」随後便像驱赶害虫的向海华来回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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