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感觉到四周温度开始上升的时候海华便张开了眼睛。全身都又酸又痛,喉咙乾得发痒,身体跟脑袋仍未得到充分休息,就是因为身体到处都不舒服才影响了睡眠而醒来。
迷糊间看到了身边不同於军营的床单才渐渐回想起昨天的任务与情事。
伸手按摩着额角想要消除因为睡眠质素低落而引起的头痛。即使住在高级套房也不能好好享受高品质的硬体,想到这一点总有一种吃亏的感觉。这是以任务还是不用自己出资各种因由安慰自己也不能却下的可惜。
「醒了就起来。」将套房里附的水瓶放到床头,显然已经清醒许久并换好衣服的芬里尔不意外地得到了海华饱含怨气的瞪视。「你的衣服。早餐在桌上。」
芬里尔耸肩露出无辜至极的笑容,比了下衣柜的方向,便自顾自地坐在沙发里打开随身的小纸本书慢慢翻阅。
「还有40分退房。」
「到底是——」谁害的。
声音才一出口便发现嗓子整个变得沙哑,海华看着那迳自翻着书无视自己的男人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海华越过半张床将芬里尔昨晚换下的毛衣取来套上,他可不想要冬天没披一件衣服就遛出温暖的被窝。
平常光用看的还不致於感觉出两人间身材真正的差距,可是衣服一套到海华身上,於芬里尔穿得合适的毛衣就变了个样,恰似孩子偷穿了兄长的衣服般大了几个码,站起来还居然可以把他的臀部遮过。
「你的衣服有这麽大吗⋯⋯」抛下充满起床气的一句才进到浴室梳洗,低头看到自己大腿内侧的暗红又忍不住叹气。
之前是小腿,这次是大腿吗?看来不单单是接吻跟啃咬显示出螺旋系统的手腕,芬里尔似乎还对腿部有着一定的兴趣。
摸着昨日又被亲了好几次的嘴唇,想要生气也没有力气,再次重申不给亲的话,可以预见到又会被拿出那些该死的晶片来说嘴。
梳理好为乔装改变长度的头发後,海华才慢吞吞的走到餐桌前半是发呆半是神游的拨弄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
刀叉与盘面不停刮擦的声音终於成功吸引了芬里尔的注意力。
从铅字中抬头,看到的就是海华裹在他昨天穿的毛衣里面(现在被硬生生穿成了斗篷)边残害食物边恍神的样子;芬里尔阖上书本,扫了眼盘中惨不忍睹的状况,才淡淡开口。
「要是你想吃狗食或婴儿食物的话大可以直接吩咐柜台准备,不需要自己动手做。」
芬里尔起身,劫走海华还来不及荼毒的咖啡杯,将牛奶推到他面前。「拿去,多补充钙质比较不容易脾气暴躁。」
还是说引人注意是有其他的目的呢,例如想被人服侍之类的。
白了将咖啡拿走把牛奶推过来的人一眼,海华思忖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不成。
「年纪大累了。」喉咙痛得话都不想多说。平常冬天他本来就喜欢赖床,反正他用不着参加日常操练,睡久一点也没人罗嗦。
可像昨晚般被折腾,即使是年轻人也会累得爬不起来吧?哪像那还在坐着看书的家伙一样看起来仍然精力十足。
按着额头一口气把牛奶喝剩半杯,渴了的话无论什麽都好。
海华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螺旋系统,那边的皮肤也紫了一块,留下明显是吻痕的痕迹。发情期的警告已经解除,数字再度开始倒数。
看着盘子中的煎鸡蛋,他带着嫌弃的说:「为什麽不是炒蛋⋯⋯」
「快点吃,少废话。」吃个早餐也能罗唆半天,本质都是蛋白质的东西搞不懂有什麽好挑。
估计等下看到後勤准备好、挂在衣橱里的东西又有人要抓狂半天,芬里尔只是看了下时间,抛出诱饵。「动作快点,车子来之前我可以考虑拨给你自由时间,不过⋯⋯。」
芬里尔意有所指地视线瞟向餐盘。
「爱吃不吃,你自己选。」语毕,像没事人一样带着咖啡回到沙发座上。
味道不同。
为什麽这麽简单的事都不懂⋯⋯鸡蛋当然是软绵绵又滑的炒蛋好吃。
「哪种自由时间?」叉起盘中的培根放入口中,海华看着那满满一盘的早餐还没吃完就觉得饱了。平常在军营当然是想吃丰盛一点,可是一累就没有胃口只想睡觉。
「这是英式早餐吗⋯⋯」居然一盘子上就有鸡蛋、土豆泥、培根、香肠跟焗豆⋯⋯每天这样吃还得追加训练才行吧?
将除了豆子以外的东西都解决後,海华才懒洋洋的走到衣柜去取衣服。但是一打开木门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衣服他便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拿着那套衣服气冲冲的将其凑到了芬里尔的脸前。「这算什麽。」他抓着的黑色衣架上挂了一套充满蕾丝的白色衬衫以及一条曝露的小短裙。「是想这个年纪的人穿什麽⋯⋯」
「只要在我感知范围内爱干嘛就干嘛的那种自由时间。」
连移开视线都有些嫌麻烦的芬里尔,优雅地将书页又翻过一页。
「女装,蕾丝跟公主袖;据说领子与胸前的蝴蝶结可以起到掩饰的效果,所以不装假胸部也可以,另外配了小披肩遮住肩膀的线条,接着为了配合上半身的衣物所以帮你选了短裙跟高筒靴,露出腿部成为视线的亮点⋯⋯以上,後勤是这麽说的,你有意见的话回去可以对该员提出申诉。」照着海华的疑问给予答案,芬里尔将态度积极地有些异常的後勤准备好的说词一字不漏地搬了出来。
「还有15分钟。」
「我穿你昨天的衣服。」短裙倒不是海华介意的点,问题是在那一堆蕾丝之上。姑且勿论他的外表年龄,但是要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去穿着甜美可爱风格的少女衣服是不是有什麽搞错了呢?
正正常常的弄来一套女装衬衫跟牛仔裤,是得要了那个後勤的命不成?还是这工作太过无聊,令那家伙恨不得上前线去?只要对方提出他可乐意替其推荐。
无论如何这身衣服穿上去,绝对会成为他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一。
「送洗了。」简洁的三个字打破了海华垂死挣扎着的渺小希望。「除非你有勇气要像现在这样只穿我那件毛衣就出门,不然就穿上。」但是如果海华只穿毛衣的话还没走到门口就会被自己直接打昏、塞进行李箱就是了。
书页又翻过一页,淡蓝色的视线扫过缀满蕾丝的女用上衣一眼,又移向海华;芬里尔那平静的视线充满了某种东西,令海华想当场撕烂那套衣装。
「不快点你连自由时间都没有,等等只能直接穿着那套上车。」
喉咙间发出生气的咕噜声。想也知道即使他敢这样穿出去,芬里尔也会有其他理由或是方法让他不得穿上这套衣服。
作为无言的抗议,他发泄般用衣服的袖子扫过了芬里尔好看却令他火大的脸,之後才将那套衣服丢进了浴室。
等下他铁定要这一脸事不关己的人也一同分享他的尴尬。
而海华自己则抱着一早托同僚存放在房内,他平常扣在腿上的腿包坐到了窗边的书桌旁。他从其中掏出了一件又一件分袋在小盒子内的化妆品以及镜子,以可能比一般女人更熟练的手法抹上乳液、粉底霜。一张脸被涂抹成好比画纸般苍白,再抺上阴影、胭脂还有简单的眼影,画出感觉不同於原本的轮廓。
「喂,」海华手上夹着两支口红晃了晃。「深红还是粉色?」他问。
不痛不痒的抗议无伤大雅,愤怒的猫咪用力踱步制造存在感,但起不了效果;结论总是要开始工作,要让海华配合的方法芬里尔多的是。不过⋯⋯那一声『喂』听起来让人不太愉快。
对无理称呼无动於衷的芬里尔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收起书本,他看着时间点差不多了,便由沙发上起身,开始收拾东西,顺道将可能留下侦查痕迹的物品一一处理过——虽然事後後勤班也会来处理,但小心一点总是好事。
这个小混蛋居然敢无视他。
看着开始自顾自收拾的芬里尔,海华发出了一下表示不满的弹舌音,丢下了两枝口红进了浴室。
海华先是把昨天的衣服连内衣全都抛进了垃圾袋,等出了旅馆再行处理。随後便再度心不甘情不愿的检视那一套充满蕾丝的便服。
那个准备衣服的後勤,居然还替他配套了同样充满蕾丝的白色背心跟内裤。忍住哀伤呻吟的冲动,他决定无视这份好意穿回自己的男用内裤,来保护他在蕾丝下面仅余的小小绿洲。
可是昨天上来一个婊子,今天出去一个清纯女孩,怎麽想也觉得这次准备的同僚比起风格更在乎於他自己的个人喜好。
抱持着「这是把我当成了换装娃娃不成了?」的疑问换好衣服後,房内亚麻发色的小狼还在那边细细的检查有否任何遗漏。
海华走到芬里尔的身边,像要决心恶心对方一把似的,一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然後故意的喊:「亲爱的,我今天好看吗?」说着还凑上前亲了一下芬里尔的脸。
芬里尔给予任务夥伴幼稚的报复行为的回应是拿起纸巾擦掉脸上的湿痕,淡蓝色的瞳孔将海华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後冷冷哼笑。
「穿什麽还不是一样扁,根本没有差别⋯⋯作为女人简直太可悲。」
实际见到人穿上以後那一层层的蕾丝的视觉效果简直不能更欺敌,他低头趁着某人炸毛前伸手将歪七扭八的蝴蝶结系好,肉麻的回亲了海华的太阳穴。
「但是还是在床上只穿黑色绑带内裤的样子最好看呢、亲爱的。」
「以女人而言我可够高了。」哼了一声,海华撇头走回书桌旁在腿包中取出绷带包好螺旋系统所在的手腕,还有套上他一直带着的皮护腕。最後他摸出了几颗止痛药吞了下去。
「在床上只穿绑带内裤这种事还真是重口味呀,亲爱的。」互不相让的喊着亲密的称呼。将一条背带扣上腿包後就立刻变成了一个肩包。海华转过身看着芬里尔。「我好了。」他向对方摊手示意。「你可爱的小女友。」
「⋯⋯。」本性就讨厌女人的芬里尔只是拿起行李准备退房。向大厅柜台办好退房手续後,芬里尔确认了时间,回到海华旁边以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交代,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他正低下头亲密地亲吻海华发稍。『给你半小时自由时间,但是需要在我监视之下。』
「接下来想去哪里逛逛吗?亲爱的。」露出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替『女朋友』推开大门,芬里尔伸出手令海华挽着,甚至刻意地放慢了步伐配合,佯装贴心的男朋友。
因为声音沙哑而不想要吊起嗓子的海华靠在芬里尔的身旁小声的说:「想要去买菸。」那依偎在芬里尔身旁的模样就像个小鸟依人的害羞女孩。
其实香菸在白塔内也能用点数购买,但是海华可不会放过在外可以以任务报销的机会,以节省手边存着的点数。「然後想去发个邮件。」他说着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伴露出佯装的可爱笑容。「亲爱的你没有哪想去的吗?」
海华倒是有点好奇芬里尔是否有任何嗜好。平日在军营中也只能看到他努力工务的模样,而不见他私下的一面。
走在人来人往的挤拥街头,旁人的眼光看来他们大概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吧?但这些都只是为了伪装他们的任务所装出的虚情假意。
「邮件不行。」白塔监视着所有官兵们的通讯方式,若是在外擅自联络很有可能直接受到惩处。拐过人潮众多的道路进入僻静的小巷。「要什麽牌子。」
角落里有小型的杂货店,老板娘已经上了年纪,正坐在柜台里打盹;芬里尔带着笑容唤醒了老人,向她要了两条——一个不会令人起疑的数字的海华指定品牌的香烟,从容地以假造的资料应对老人出於好奇的诸多问句,言谈间甚至示意老人家看向海华等待着的方向。
将老板娘哄的多送了芬里尔一些自制饼乾,他才走回虽然仍挂着微笑但显然等的不耐烦的海华身边。
「她说你很可爱。」
芬里尔说出这句的用意只是为了刺激海华而已。
「这是当然的。」出了旅馆後就很好的装出小女生姿态的海华也不生气,反倒表现出一脸羞涩,挽着芬里尔的手向老人弯腰道谢。「你也该快点认知到,我可不止在床上才有吸引力。」扶着芬里尔的手臂掂高了脚,海华嘴角弯起淡淡的笑意。
「不让发电邮的话接下来干什麽好?我们可还没花到五分钟。」他伸手拨开芬里尔一缕落下的发丝。「难得外出逛逛不是吗?」虽然平常有休息日,但没有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留军营,海华也是其中之一。而且非得说的话,能跟眼前人这样随意的在外散步的机会恐怕也不会有几次吧?
避开了海华碰触他浏海的手,芬里尔一瞬间皱起了眉头,很快地又恢复了温柔体贴的态度,彷佛瞬间的排斥只是错觉。
现在的话,只想回寝室睡觉。
随着海华的脚步东绕西绕,芬里尔只在经过咖啡馆时绕去买了两杯咖啡,其他的时间都放任海华自由移动——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只是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便尽数扔掉,无视於海华做作地小声抱怨着浪费等等的台词。
太淡了。
不着声色的观察着芬里尔,海华觉得并非自己多心;身边的男人对於女性似乎有说不出的抗拒。那使知道自己是假扮的女人也无法把那种厌恶感消除。
还真有趣。
不过反过来想,要是一个异性恋能跟自己上这麽多次床反倒更加诡异。故意的靠近对方,以女性的语气撒娇,看着芬里尔松懈时眼中闪过的排斥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乐趣。换下这身装扮以後,就可能再也看不到那一直保持优雅,高高在上的上尉出现这种表情了吧?机会难得,就要好好把握。
刚开始接触时完全搞不清楚在想些什麽的男人,偶然也有被容易看透的一面。
可是还不足够⋯⋯
单单是这些小事并不能打发海华被勾起的好奇心。
於等候会合点处,将一个刚买来的小泡芙塞进坐在长椅上的芬里尔的嘴里,看他因自己的动作而皱眉让海华忍不住坏心眼的低笑。
「这可是很有名的点心呀,亲爱的。」
从上往下看似乎能看到芬里尔眼框下方的阴影,就好像之前在他赶报告时那样。
抹去唇边沾上的奶黄色酱汁,芬里尔的眼珠转了转,看似温柔地牵起刚才往他嘴里塞泡芙的手,叼住指尖、以唇齿摩擦,刻意地吸吮;等海华受不了想抽手时还在他的掌心吻了口。
当众调戏『情人』可不是某人的专利。
感觉到附近有几道盯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开始游移,芬里尔才抬头露出纯洁无辜的笑。
「味道还不错,亲爱的。」
手指被刻意以舌头逗弄令海华後颈直冒鸡皮。
既然受到挑衅当然就得反撃。
他哼哼笑着坐到了芬里尔的大腿上後还往对方的怀里钻。「冷了。」他拉起芬里尔的手玩弄着他没戴手套的苍白指尖,轻抚过每一只手指的动作都仿似带着浓浓的爱意,还不时紧扣对方的手心。「我们就这样等车子来吧?」反正他无所谓,不喜欢让同僚看到自己接近的人是芬里尔不是他张海华。
亲昵地垂下头蹭了蹭海华的棕发,芬里尔低声笑了下。
「你还真幼稚啊,姊姊。」
负责接应的车子已经来了,既然对方如此有兴致,芬里尔也只是挑了下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他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将海华塞进前座、调整好安全装置确定不会勒死海华,才关上车门转身去拿行李上车。
做戏做足了全套。
无视於目瞪口呆的接应人员,海华一手将浏海往後梳,待芬里尔也上车关上车门後他才笑着说:「还真是辛苦你了,昆恩上尉。」
拉下遮挡阳光的窗帘及挡板,车辆一驶到无人的山路海华便迫不及待拿出另外准备的男装在前坐直接套上好尽快抛弃那一堆蕾丝。於车上匆忙换装听着神奇,做起来却意外简单。当车子在营区的办公大楼前停下时,海华只剩发型还没处理好。
下车後海华绕到了芬里尔的身旁,搭着对方的肩膀,「下次出任务可能还得麻烦上尉了。」随後即小声的以两人才能聴到的声音说:「亲爱的。」
告别芬里尔後,海华回到了房间卸下了化妆,并将发型剪回跟平常一样才穿上了制服外套走到了办公大楼高层的一间办公室外,敲响了门。得到回应後他即推开了门,将一小块还没指甲大小的晶片放在办公桌上,随後便退出了房间:其间两人并没有交谈。
出了办公室後,海华又回复了平日轻松随意的表情,当几个熟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跟人闲聊了两句。有位年轻的金发女兵还调侃他身上有女性香水的味道,他为此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绕过人来人往的公众区域,他摸着自己裤袋中的一枝口红。当跟一名少尉擦肩而过後,他袋中的口红已经不再复存。
口中哼着歌,海华心情愉快的走回自己的宿舍,打算好好的睡一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