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温芷和阮鸿牵着手在沙滩散步。
虽然是中午,但是大片的云层遮挡了阳光,使光线变得柔和起来。
他们没有说话,四周只有海浪的哗哗声,偶尔能听到海鸟的鸣叫。
阮鸿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默,嘴角微微勾起,低着头看他们的影子。
温芷却没有那么放松。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从昨晚开始,她的小腹就微微作痛,现在,小腹上的疼痛有加重的趋势。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几乎要支持不住。
“怎么了?”感到牵着她的手被紧紧握住,阮鸿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
“我……”温芷疼得说不出话,她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下身流向脚踝,可是因为穿着长裙,她没法看到那究竟是什么。
阮鸿见温芷脸色惨白,几乎站不住,急忙紧紧抱住了她。
温芷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待阮鸿分辨她究竟想说什么,从温芷白色长裙上渗出的血红色便给了他答案。
他横抱起她,冲向酒店大堂,“车!车!”
一向面临再大的挑战也能从容不迫发号施令的他,这一次却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好在酒店的服务员训练有素,酒店也一直有待命的汽车。
阮鸿抱着温芷坐在后座,他的手上沾满了她的血,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自我安慰那只是月经。
温芷疼得气息奄奄,他流着泪跟她说对不起。
她怀孕了。他早该发现的,当她在飞机上大吐特吐的时候,当她食欲不振的时候。他应该小心地体贴她照顾她,而不是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在她喊疼的时候还一次次地折腾她。
酒店到医院的路程只有十分钟,但是对于阮鸿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恍恍惚惚地把她抱到病床上,看她被推进手术室,门合上,灯亮起,他坐到走廊边的座椅上,疲惫地用双手摩挲着脸颊。
手上还有血迹,他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天色渐渐暗下去,她被推出来,医生请他到办公室谈话。
她确实是怀孕了,月份不大,正是胚胎不稳定的时候。
“您太太之前已经流过一次产了,加上这次,就是两次。流产对于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保养,不然……”
“你说什么?”阮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迹象,他和她婚后一直生活在一起,虽然她偶尔也会有身体不适,或者痛经,但没有一次是流产的症状。
“医生,你刚刚是说她之前流产过一次?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
医生点开数据库,“可是我们的资料显示……”
阮鸿看到了温芷的病例,日期是三年多以前,她在连锁的医院做了堕胎手术。
她那时还没有嫁给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他记得,她明明是处女。
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但发现她是处女时的心情,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阮鸿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要调查她的过去并不是难事。
阮鸿推开了病房的门,她依旧在沉睡,双唇没有一点血色,显得十分无辜。
怎么可能呢,阮鸿一遍遍地问自己。
阮鸿一整晚没有合眼,温芷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他正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的手轻轻抚上腹部,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孩子没有了。”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温芷觉得难过得喘不过气,闭上双眼,泪水不住地流。
阮鸿又是心疼,又是忍不住想,她当年堕胎后也是这么难过吗?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爱他吗?
不不,他挥散掉头脑中杂乱的思绪,除了他,她怎么可能爱别的男人,她当年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她是被迫的,如果是这样,他一定要手刃那个男人。
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他替她擦去眼泪。
“不要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
“嗯。”她一面哭,一面又努力想要克制,抽抽噎噎地怎么也停不下来。他躺到她的身边,把她拥入了自己怀里。
也许是为了减轻他的内疚,她并没有难过很久,哭过之后便说自己饿了。
她吃了一整碗面,下午又吃了一个苹果。
她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这事要是让妈知道就惨了。
看着她为了自己强颜欢笑的样子,阮鸿觉得曾经怀疑过她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温芷在医院住了几天,一直是阮鸿在亲自照顾。
她在病房看电视,他就在一边处理公务。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温芷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阮鸿抬头。
温芷笑着摇摇头,继续看电视。
她时不时偷瞄他两眼,阮鸿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温芷恢复得很快。
“真的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阮鸿还是放心不下。
“真的没事了,医生都说我可以出院了。”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我们这次出来那么久,我都有点想家了。”
阮鸿知道她是怕出门太久惹母亲生气,也怕耽误他的工作。
“那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他还是很担心她的身体,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她一定会逞强。
“好啦,知道啦。”她的声音略带娇嗔,像是在嫌弃他烦人。
他们坐上了返程的飞机。温芷把椅背调低,准备睡一觉。阮鸿怕她冷,问空姐要了一条毛毯,替她披上。
温芷睡得昏沉,阮鸿在一边查看文件。
过了一会儿,阮鸿疲惫地合上了笔记本。出去的这几天,公司积压了不少事务,再加上竞争对手新上任的执行官大肆改革,拓展销售渠道和市场份额,使他有些焦头烂额。
温芷睡着了,斜斜地靠上他的肩膀,他摸了摸扶手上她的手,还是凉。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藏到毛毯下,招手唤来空姐,又轻声问她要了一条毛毯。
空姐红着脸拿来了毯子,他给温芷又盖了一层。
空姐一边往回走一遍在心里呼喊,天呐,这个男人也太帅了吧!而且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嘤嘤嘤!又被塞了一把狗粮QAQ!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阮鸿本来以为母亲已经睡了,没想到她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阮母看到他们回来,把电视关了,对温芷说:“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阮母款款地走上楼梯,回头对跟在温芷身后的阮鸿说:“你先回卧室。”
阮鸿想要反抗,温芷捏捏他的手,“你先回去,我跟妈说会儿话。”
阮鸿点点头,对阮母说:“妈,不要谈太久,这么晚了,你也该早点休息。”
阮母哼了一声,进了书房。
温芷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这次把阮鸿拐出去这么久,婆婆肯定是气得不轻。
阮母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定,温芷垂着头站在书桌前,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谈话吗?”阮母问她。
“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阮鸿去海南那么多天。”温芷主动认错。
阮母叹了一口气。
“阿鸿是我的骄傲。我一直想让他找一个能够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妻子,没想到他带回了你。”阮母嫌弃地白了温芷一眼。
“……对不起。”温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仅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拖累了他。现在他的父亲正在考虑继承人的事,你知道挑选的原则是什么吗?”
温芷摇头。她只知道阮鸿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其他的事他没有多说,她也便不过问。
“是有没有儿子。”阮母说到这里又白了一眼温芷。
温芷只觉得头晕目眩。孩子,对于阮鸿来说竟然这么重要,他知道吗?为什么总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阮母像是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只是因为他爱你,所以不愿意给你太多的压力。”
温芷感到眼前模糊一片,原来是泪水盈满了眼眶。
“你就明说吧,你究竟能不能生?我好几次让你去做检查,都被阿鸿挡了回去。他是不是也知道你不能生?其实你不能生,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可以找代孕,只要是阿鸿的孩子,不管是谁生的,他父亲都认。我知道想要让阿鸿和你离婚是不可能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老太太说了一大段话,也有些累了,于是停下来等温芷的答案。
温芷想到了前几天流掉的孩子,心里一阵刺痛。“我……可以生……我会尽快……努力……怀孕……对不起……”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阮母看到她这样,心里又是一阵嫌恶,“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欺负你,你摆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阿鸿看到了以为我怎么你了。”
“对不起。”温芷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
阮母依旧怀疑:“不能生也不要骗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早点做准备,他哥哥就要结婚了,你们要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