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凌海发现两人的关系後,凌真与凝心像是有共识般完全不打照面。
两个星期以来两人各自各地生活,凝心除了课堂需要回校以外,她都躲到好友程至硕的家去。
其实她不该去打扰他的,但对身边没有朋友的她来说,程至硕就成了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另一边厢,凌真除了上班以外,所有时间都放在留院的聂晴身上。他把凝心离家出走的事抹掉,像事不关己般地过活。
两人都希望忘记一切过日子,但长辈们却不想把事情就此作罢。
身在美国的凝心亲母,终於因为女儿的事回港。她得知两人的事後,对凌真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愤怒。是他当日承诺会好好照顾的,现在不只要寄人篱下,还要受他欺负!
她就只有这个女儿,要不是现在的丈夫不喜欢小孩,她才不会把她留下。
晚饭上,四人沉默地吃着饭。
这是凌真与凝心两星期後第一次碰面,如果不是父母的威逼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屋里。
「你们的事我已经听姐夫说了,小真你打算怎样做?」
饭局中途,陈艳突兀地提出这件事,把凌真吓得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回复平静,继续用膳的动作,冷静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什麽也没想,现在晴儿还在医院,我觉得照顾她的事更重要。」
在场的人除了凝心之外都表现得很激动,凌海更是停下碗筷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你这算是人说的话吗?明明跟凝心已经发生关系了,为何你还可以把心思放到小晴身上?」
「我女儿都给你吃了,你想就这样抹抹嘴巴就算了吗?」
不屑的笑着,凌真抬头紧瞪着目光对着自己的人:「吃她的何止我一个────」
「够了!」
没等凌真把话说完,凝心终於忍痛出声:「你们到底想我们怎样?」
「你们立即订婚,一个月後要是凝心怀孕就给我去结婚!」
「不可能!我不会跟她结婚!」立即拒绝父亲的话,凌真从椅子上站起来。
跟着他起来,凌海使力拍着餐桌道:「现在没有你拒绝的余地,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了!一个月限期就是因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最後是什麽时候发生,只要这段时间凝心没有怀孕,这个婚约就会自动取消!」
凝心没想到长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开始会发生关系,是她一厢情愿要保护因被聂晴而伤的他。她从没有想过要跟凌真成婚,更别说是为他生育孩子。
以眼神凌迟着眼前的女人,凌真忍住上涌的怨气,在两位长辈离开饭桌之後才对着动也不动的人说:「真好戏,这事你不是摆明知道吗?何苦要演这种苦情戏?」
心口碎裂的声音从耳边消了音,凝心发现自从承认了对凌真的感情後,心脏的负荷力竟然越来越强;对他的各种说话方式和语气,也渐渐有了免疫力。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因为这是妈妈他们私下决定的事,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不会笨到给一个孩子绑着自己。」
「你说的是什麽意思?」意识到她的话中话,凌真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没别的意思。」
说毕凝心离开饭厅留下凌真一人思考她的话。
那个儿时常围着他转的人,竟然学会了对他反抗,是他一直没有留意她的成长,还是自己根本就不够了解她?
然而此刻对凝心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她终於看清所有,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多麽愚蠢又浪费时间的事。或许应是时候思考程至硕对她的提议,那就不会再有痛苦的理由了。
☆ ☆ ☆
是夜。
陈艳留在凌家作客,并没有回到预定的酒店。
当母女俩待在客房的时候,作为母亲的她终於抓住时机质问女儿。
「你告诉妈妈,小真跟你是什麽时候开始的?为何他对你会这样冷淡,你们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会发生关系的吗?」
呆坐在客房角落,凝心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
刚才的饭局里凌真冷漠的眼神,让她想一走了之。可是她始终离开不了,目光只能抓住他不放直到离席为止。
发现女儿根本没有把话听到,陈艳起身走到她面前:「妈妈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抬起头,凝心望着眼前亲近却又陌生的母亲。
从小到大,她们相处的日子不多。
因为母亲的再婚,才把她留在香港的亲戚家里。然後一个接着一个像皮球一样把她踢来踢去,直至来到凌家遇上凌真,才得到失去多年的关爱。
所以在她心里,她把凌家人当作家人般地爱着。
可是当她长大成人的时候,对凌真那份感情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爱他。
一个不能够爱上的人,她却真切地爱上了他。只是在整件事的背後,她的爱就如蚂蚁般被不断浅踏,凌真忽冷忽热的态度已经让她很累。
「现在这个年代,还会有人因为爱才结合吗?大家还不是因为性才走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吗?小真是你的亲表哥,是你的家人,你怎麽能跟他发生这种事?」
「对我来说他只不过是个男人,我这年纪对性好奇没什麽大不了,反正刚好身边只有表哥这个男人,我何不跟他上床?」
巴掌打在凝心脸上,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抚着被母亲巴掌过的脸颊,凝心心情复杂的喊:「这是我的事,你管什麽?」
「你一个女儿家这麽不自爱,明知道阿真和小晴已经在一起,你这样做不就是在破坏他们的幸福吗?」
「幸福?」气得站起来,凝心紧瞪着母亲的眼睛道:「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说我破坏了晴表姐的幸福,那我的呢?从小到大你有把我当女儿看吗?不是把我掉这就是把我掉哪,我什麽时候有得到家庭温暖过?」
躲在客房门後,凌真字字句句听着凝心的质问。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仍然活在以前的痛苦里,为何他没有发现,还要那样去伤害她?
忍住眼眶快要流下的泪,凝心的情绪已无法再抑止下去:「在我失意的时候我可以跟谁说?在我开心的时候我又可以跟谁分享?你嫁人了,你有你自己的家庭,可以把我忘得一乾二净,那我还可以怎麽办?难道我到美国去找你吗?难道我打电话跟你说我被欺负吗?」
听毕凝心的话,陈艳心痛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她不知道女儿的生活是这麽艰苦,每次电话交谈,凝心都只是答她『很好很好……』。
「真是我的表哥没错,但那又怎样?只有他是真心对我,只有他是真心关心我。我喜欢他是事实,我跟他上床也是事实,可是我不会嫁给他,就算怀孕也绝对不会!」
摇着头,陈艳心痛得无法再痛。
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令女儿瞬间崩溃,她还是说出了那句伤人的话:「我怎麽会生出这样是非不分的女儿来?」
「那你就不要生啊!一开始就应该拿掉我,那我现在就不会这麽痛苦!」
再一个巴掌打在凝心脸上,同时打碎了她的心。
用力将母亲推开,夺门而出的她正巧撞上门外的人。两人目光对上,像走马灯一样把发生的事旋转於脑海一遍。
没有理会凌真此刻的想法,凝心像逃亡一样逃离了家门,在大雨之下不断狂奔,把所有的痛都交给雨水去洗刷!
☆ ☆ ☆
追着出去,凌真及时抓住冲出马路的她。
将她拉进怀里,心脏吓得让他破口大骂:「小心一点!」
「放开我!」挣扎着要离开,雨水打得她无法睁开眼睛。
深怕她下一刻又再冲出马路,凌真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质问着:「雨下这麽大你要去哪里?」
同样瞪着他,凝心完全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放开我!」
手劲变得越来越紧,他是紧张她,更心痛她一直以来的感受。
在听完她对母亲所说的话後,他才明白自己是多麽愚昧!
与她最亲近的人只有他,但他却从没看出她心里的不安和不快;那麽她长久以来的忍耐和表现,就是为了要让照顾她的人安心吗?
她这麽渴望得到家人的认同和爱,可他却不断做出那麽多令她难过的事。
「你哪里也不准去!」
使力地甩开他,凝心一字一句的质问:「你是以表哥的身份,还是未婚夫的身份阻止我?」
「就算是哪一个身份,我都有权阻止你!」
因他的话而停下,凌真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哪一个身份都能阻止她!可惜她不是扯线娃娃,不是他说怎样就要怎样!
凝心摇着头不屑的说:「你确是哪一个身份都能阻止我,可是你不知道……我也有百分百的权力不听你的话!」
拉住她的手,对她的表情感到恐惧,或许是因为不清楚她的想法,凌真不得不以行动去压止她。
将她锁进怀里,吻毫无误差地落到她的唇上。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然而却被越抱越紧。凌真没法解释自己的举动为何,但他清楚自己对她的怜悯多於了一切。
「对不起……」
结束了漫长的吻,凌真仍旧抱紧不放。
思绪因为一个吻而平伏下来,眼泪却无法止住地流下。
「我不知道你对阿姨的事会这麽在意,是我忘记对你的关心,让你活在恐惧的生活中,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吗?」
「没有你所认为的事,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妈,反正我跟她从没有相处过。我只是她的一个瑕疵,一个不小心留下的烙印,对我妈来说,我的生存根本就是多余的。」挣扎着离开他的怀里,眼神却紧瞪着他:「至於你,不都是一样吗?」
「没有!」反驳她的话,凌真也说出他的想法:「你对我是重要的,怎麽可能是多余?」
「在你跟晴表姐之间,我不就是多余的人吗?」从没有跟凌真表白过,一直以来都只是两人对感情的猜疑,但此刻已无法再阻止一切了,她只想一吐而快,把心里的感受全说出来:「就算我有多爱你,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存在的位置。那我不是多余是什麽?」
凝心的表白激动着凌真的心,他多想说出自己的立场,多想告诉他自己同样是爱她。可是现在一切已经不再是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聂晴仍未苏醒,所有的事都没有定局,假如他现在接受了凝心的表白,那结局就会变得更复杂。
双手终於松开,凝心成功逃离了凌真的怀抱,她的目光锁在那双悲痛的眼眸上。
沈寂的空间,她的心脏已撕裂得四分五裂,无法再复原了。
「够了……拜托你别再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一步一步退到凌真捉不到的位置,凝心留下最後的话:「不爱我……就别留住我……」
说毕便转身逃离这个令她痛心的地方。
☆ ☆ ☆
淋着雨,凝心回到现时唯一的依靠。
陌生的门铃惊动着熟睡的人,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是不会有访客到来。匆匆忙忙跑到客厅,从防盗窗查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人的容貌吓得他想也没想就打开大门:「凝心!」
全身湿透的她双眼通红地呆望着他,没有话语只是沉静地走进屋里。
把门关上後程至硕瞬间拉住她,她的表情让他的心脏慢了一大半:「发生什麽事了?你的随身物呢?」
回过头,凝心望着他紧张的脸道:「在家里,我逃出来了。」
逃出来?
立时想到她这样的原因是为谁,程至硕没多说什麽,只是拉着她走进浴室去:「先把身体弄暖再说,什麽也别想。」
泪被他的温柔牵引出来,凝心听话地待到浴室里。
为何她希望关心自己的人,却从来不会这样子待她?
让她在浴室冷静冷静,程至硕走进厨房煮着热奶。他记得她说过今晚会在家里留宿,是不是与凌真之间发生什麽事,才会这个模样逃出来?
他好想知道,可是他又能以什麽身份去问?
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凝心终於从浴室里出来。
只穿着浴袍的她,沉默地坐到程至硕身旁。
「这是热奶,喝了会好一点的。」把杯递到她面前,程至硕叮咛着。
点点头,凝心把杯子拿到手上,喝了一口後又放回茶几上。
「可以说给我听吗?在家里发生的事。」
战战兢兢的问,是因为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说;虽然他对两人的事了解不少,但仍希望她可以把自己当做一个倾诉对象。
「你还记得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
程至硕问:「是到美国留学的事吗?」
摇摇头,凝心抬起头凝望着他道:「是跟我交往的事。」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程至硕有点不知所措。他的确是向她提过交往的要求,可是已经被她当场拒绝了。
原因当然是因为凌真。
「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呢?你又有了什麽想法吗?」
没有回应,凝心以行动回答了他。
伸手把他抱着,凝心让自己感受着程至硕带给她的温暖和爱。
这段日子以来,要不是有他的陪伴,她不能撑到这麽久的时间;藏着与凌真之间的秘密,每天笑脸迎人的生活她已经不想再过了。
「抱我。」
凝心的话让时间刹那间静止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令程至硕思考了很多。
得不到他的回应,凝心更是把手劲加强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然而程至硕却双手摆在身旁,不敢放肆。
「凝心,我不是圣人可是个正常的男人;喜欢的人这样跟我说,我可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把持得住。」
对早已决定把一切豁出去的凝心来说,程至硕根本就威胁不了她什麽。
「抱我。」
仍是那一句,亦因为这句话把程至硕一直以来的忍耐瞬间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