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白现在的感觉很奇妙,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像身边包裹着她的无数片云朵一般柔软。
云团拖着她的同时,也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思考。不知在哪,要去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想与四周融为一体,静静的享受这宁静安详。直到恍惚中,被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强行唤醒。
“书儿。小懒猫,该起床啦!” 一道磁性又温柔男声道。
书白感觉有人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让睡梦中的她呼吸困难。心想爹爹真讨厌,每次都这样打扰她睡懒觉,她烦躁的想要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面。忽然心中一个激灵,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果然,入眼就是父亲那双熟悉的狭长凤眼,哪怕前一刻还气势凌人地在朝堂上与人激辩,可每当看向她的时候都是充满了温柔的宠溺之意。
“爹爹!”明明早就对自己说好了不再哭了的,可突然见到父亲眼泪却依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诶,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书儿了,快告诉爹爹,爹爹帮你欺负回去。”男人显然是被她突然的情绪爆发很惊惶,笨手笨脚地安慰着女儿“宝贝女儿你可别再哭啦,女娃娃可不能随意掉金豆豆,掉多了可就不值钱了,来,来,爹爹来替你哭总行了吧!”说罢竟当真假装的呜呜大哭起来,气不过那声调拖得是又怪又长,忽高忽低还拐着弯。逗得书白噗嗤笑出声来,捂着肚子只喊笑的痛了,爹爹快停下。
慎绍元见女儿总算是止了哭,却又因为前后情绪变化太快,打嗝了起来。女孩子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是带着笑,小身子却不时抽噎着。那样子叫别人看来觉得是一个诡异,叫他看来却是我女儿无论什么样子都这么可爱。
“书儿你总算不哭了,快告诉爹爹是谁欺负了你,刚刚真是吓死爹——”爹了,一句话未说完,就被书白的小手堵住了嘴。
书白现在可听不得这个字了,堵了父亲的嘴后,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缩小了,应该说不只是手,身体也缩小了。再看看四周的摆设,房内的结构。似乎都笼上了一层薄雾,有些物什在更是不应该出现在卧房,比如那个突兀的灶台,但仿佛若你刻意关注它们,整个地方就开始不住的抖动。她连忙把眼神撤回到慎绍元身上,心中忽然明了自己身在梦中。
既然这样,她做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就好了。收敛了下情绪,无赖抱着在他怀里闷生闷气道:“就是爹爹你,爹爹你欺负我!竟然把我一个人丢下先走了,说好的养我一辈子呢!”
“你啊!”慎绍元宠溺的点了点怀里的小脑袋“就会胡乱冤枉爹爹,爹爹何时丢下你一个了,哪回不是先把你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这不,为了陪你过生辰,爹爹还特意去让人去府衙里请了假,要是被朝里那些小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惹一身腥——”
“诶,看爹爹又在瞎说些什么,走吧,今天你可满六岁了,爹爹可是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生辰礼物,快去看看喜不喜欢。”边说边拉着书白走出闺阁内室,一过门槛,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变成了爹爹的木匠作坊,而面前出现的果然是那只木制的小鸟。
那是六岁那年,爹爹送给她的礼物。只要移动它的双脚,它的翅膀也会跟着上下扇动,鸟嘴也跟着一开一合,极其生动可爱。
“你看看,这是什么?先告诉你,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鸟哦,它可是会动的!试试看!”慎绍元笑着将小木鸟递给书白。
书白接过小鸟,熟悉的移动了小鸟的双脚,它果然动了一下。
“我家书儿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诀窍了!我慎绍元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看着慎绍元沾沾自喜的模样,书白心中却是复杂至极。紧接着,果然又听见慎绍元问道:“书儿喜欢它吗?”
“喜欢极了。”小书白答道。
“这是爹爹亲手做的,爹爹是不是很厉害?”
“嗯。我爹爹最厉害了!”
“那等爹爹生辰,书儿也做一只送给爹爹好不好?”
“好。可是书儿不知道怎么做。”
“那爹爹现在就来教你怎么做好吗?你看,我们得研究怎么把它拆开——”
十六岁的书白远远的看着那对亲密的父女,回忆着自己的童年时光。从刚刚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形式站在一边了。
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天呢?她问自己。
大概是因为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父亲开始为自己启蒙,从识字,读书,术数,天文,历法。等她年龄大一点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学识渊博之人,除此之外,还特别擅长匠人的活计。也因此,父亲出了翰林院出后,最开始竟是自己申请了进入工部。
父亲还给不同的知识专门起名分类,叫什么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历史、政治和外界的说法完全不一样。父亲嘴里总是有好多新奇的词,她学了来,和其他人说,别人却听不懂。她才知道外面的人都不这么说话。
现在回头想来,难道说父亲并不是北梁人?难道父亲真的通敌了吗?
书白简直不敢深想,内心深处涌现一句句否定‘不是这样的’,‘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一定要回到京城查清楚!
“书儿,刚刚爹爹讲的你听明白了吗?”不远处,男人温和的抚摸着小书白的头顶问道。
“嗯……好像懂了。”小女孩扭捏道。
“什么叫好像懂了?”慎绍元哭笑不得“懂了就是懂了,没懂就是没懂。小孩子要做到一是一,二是二,可不能模模糊糊。”
“那大人就不用做到了吗?”女孩问。
“大人当然也要,不过——”男人稍微沉默“等你大了爹爹再告诉你哦!”
“爹爹拉钩!”
“好!”
父女俩拉完勾,慎绍元将小书白抱到大腿上坐着。
“书白,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已经稍微懂事了。接下来爹爹要跟你说的事情你要牢牢记住,一定不能忘记知道了吗?”男人的语气此时严肃又认真。
“我知道了,爹爹。”小书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一样的气氛,诺诺答道。
“如果以后爹爹不在你身边——嘘——安静听爹爹说。”女孩听到前半句想要张口问为什么爹爹会不在她身边,却被打断。
“如果以后爹爹不在你身边,你就去沉浮观找凌风道人,记住,沉浮观的凌风道人。他一定会帮你的,记住了吗?书儿给爹爹重复一遍?”
“沉-浮-观,凌-风-道-人。”小书白一字一顿道。
“我的书儿真聪明,说什么都是一遍就懂了!”男人吧唧一口亲在女儿头顶,惹来女孩连声道“爹爹坏,爹爹坏!”父女又打闹做一团。
“沉浮观,凌风道人。”书白口中默念,是啊,她怎么能忘了呢。父亲让她记牢的,说不定从那里能知道些什么?
忽然,整个梦境开始崩溃,书白感觉整个身体被强行拖拽出了出去。感觉重新回到四肢百骸,不再火热,却依然是浑身酸痛。
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呼唤,正是云黛在叫着自己。
书白勉力睁眼,入目便是云黛如释重负的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人<;):没检查过,写完就发,求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