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依旧下着大雪,车马通行不便,从京郊至皇城一路颠簸,近午间才抵达。
大原开国以来,国力孱弱,百年间在位者无不大兴商路。宣帝即位,颁布的坊市改革令,便是从京都卫城开始。
杜家开设的大大小小的米行、绸庄、当铺,便坐落在三大繁华区段及四大主街两旁。
漆金的香车驶进北华街,停驻在门面最为气派的明秀坊。
先帝在位时,北华街内居住的多为朝中权贵,而今新政之下,才多出了不少商铺。
掌柜的自是早早得知今日少东家登门检视,杜明绣刚跨下马车,就见掌柜迎了上来。
明秀坊不同于其他绸庄之处,便在于店内售有限量成衣。而这些限量成衣的设计及裁剪,皆出自杜明绣之手。
当初杜家老爷子正是看中了杜家孙辈里难得的经商之才,当下也不论杜明绣一介女流身,凡是出去商谈都会把她乔装一番带在身边,这也是后来她认识顾怀锦的先提。
杜明绣甫一踏进铺面便环顾了一眼四周,果然,所见客人皆是贵妇之流。然这些或封品诰命或在室千金,穿衣都有严格的限制,若是没有足够的货源供其挑选,抑或没有能吸引住她们的地方,那这生意萧条在所难免。
“吩咐下去,将我进京带来的蜀锦摆上,从现在开始,铺面墙上改挂起我新作的成衣画,铺内再招进些手工绣良好的裁缝,可按照客人的要求搭配花色及刺绣。”她抿一口茶,“至于二楼雅间,都各置办一架西洋镜。”
在掌柜的声声唯诺里,她抬眼静静地审视了一会儿,“再把这半旬的账簿拿来。”
雅间半晌无声。
“怎么?我吩咐不动你?”
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点,乍听确带着那么一股威慑。
掌柜拭了把冷汗,方道:“这半旬的账簿尚还在整理当中,还请主家稍等些时候。”
她将茶盏重重一磕,“好大的胆子,莫不是还等着你们作出那假的账本再将我糊弄一遍不成?”
似是没想到她一介女子,还是这般小的年纪,便有了这等魄力,那掌柜迭声道不敢,仍是迟迟未有动作。
杜明绣气极,这还是她名下的产业,竟是连个掌柜也敢公然违逆。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喝了一半的杯盏摔过去。
“这般不识时务,辞了便是,小东家又何必生此大气。”
门口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杜明绣扭头,是昨日阁上之人。
虽然那时并未瞧清他的全部长相,但这种熟悉的压迫感,她永远也忘不了。
而他此时如入无人之境,一个眼风就能让雅间里的其他人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我与阁下怕是不相熟吧。”
本以为这么说,他会停止逼近,竟不知他听到这话,反倒唇角一挑。
杜明绣心口蓦地一跳,不得不说,这人,当真好颜色。
“幼幼何必这般拒人千里。”
在杜明绣惊异的目光下,他施施然地将手环在她腰间,用劲一提,杜明绣整个人便被迫扑进了他怀里。
任她使劲挣,气红了脸。
他仍是那般气定神闲。
“你与我不相熟,我可是对你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晓呢。”
他凑在她耳边呵气,无声地含住了她的耳垂咂吮。
杜明绣生怕他这般举动让外人瞧了去,望他身后,跪了一地的人却是无一敢抬头,而守在门口的两名黑衣男子,也是训练有素地低垂着眼。
“你放开我,我们好生说话。”她自是不信他的风言风语,也不想追究他从何处得知她的小字。
“幼幼不信?”他的笑声清越,说出的话却令人着恼,“若没记错,你那小腹上,还留有儿时顽劣造下的疤痕。”
察觉到怀里挣扎的动作更大,他继续道,“幼幼真是不乖啊,竟背着我与野男人多行那亲密之事。该罚!”
他伸进她御寒的斗篷内,隔着衣衫在她胸口揉了一把,然后就这般虚虚地拢着。
她安静了,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不如,幼幼亲我一口?”
他很享受地看着杜明绣面色几经变化,在她凑近时低垂了眼睫,脖子上一点冰凉。
“像你这样的色中饿鬼,我遇多了。”女人笑得难得明媚,“还有,调戏别人,麻烦换个把式。”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之前的阴郁似乎散去不少,这会儿他邪魅地笑,反倒让她的心跳不住加快。
轻易地取过她手里的袖珍匕首,把她持刀的手揉进掌中,“陪我去个地方,我便考虑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