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太子对待自己的妹妹向来十分耐心,怀中那个曾经娇娇怯怯的小女孩长大了,可依旧会扑到他的怀中哭泣。
他用衣袖替她将眼泪擦干,眼神有些悠远,嘴边隐隐的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低下头温声安慰,将自己的情绪都藏进了眼底。
“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
融入十三角色的宁玉抬起通红的双眼,脸上用作掩护的妆容都花了,可那双水灵灵的眼却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十三,十三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子哥哥了……父皇死了,母后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没有见到太子哥哥,还以为……”
南夏太子抚摸十三长发的手停顿一瞬,听得他道:“我怎么会死呢?”这句话他的语调毫无起伏。
十三这时猛的抬起头来:“太子哥哥,我,您为怎么不问问十三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怯怯的不确定,好似怕人惩罚一般。
南夏太子这时与十三双目对视,他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平静至极。或许说,从一开始就十分平静,好似早就知道了所有。
过了一会儿,他倒勾起了唇:“十三果然是,长大了。”
他从床榻上坐起身,这么笑着的他是寄主也没见过的。记忆中,这个太子哥哥若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也是奇事。
十三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是!十三确实长大了!这些年我一直记挂着太子哥哥,不停的回想关于太子哥哥的记忆。后来我就想,为何在敌军攻城前一夜会对十三说那番话。太子哥哥喂我吃下了那颗很苦的糖豆,最后告诉十三要坚强的活着!太子哥哥早就知道南夏一定会亡国,是吗?”
这是宁玉在接收寄体记忆后发现的不妥。但当时寄体的记忆并不完全,有一段记忆十分模糊。这是她在被萧玄从暗室接回来后才真正记起来的一段记忆。
在南夏亡国的前一日,寄体的太子哥哥一日一夜的陪着寄体,脑海中一直留存着一个模糊的记忆,那日除了太子哥哥,她身边还有一个一直对她念叨的模糊人影。而第二日寄体就不知是何缘故的昏睡到了敌军进宫的时间。但寄体的太子哥哥却不见了踪影。
于是寄体在成为了萧玄的女人后开始有意识的进欢承宠。宁玉现在才肯确定自己的猜测:寄体成为萧玄的女人并不是一个意外,她是寄体这个太子哥哥故意安排到萧玄身边的人。
“原来是想起来了。”南夏太子也没有流露出意外的表情,“咳咳咳咳……”他咳得十分厉害,“所以,恨我?”
他凑近,那双淡漠的眼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复杂。
“十三想知道,为什么太子哥哥要这样做!”
“因为,我要报仇。南夏皇后和皇帝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我。南夏之所以灭亡,也是因为我。”
宁玉没有想到竟会听到这一番话,一时之间十分震惊:“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男子厌弃不已:“亲生父母?”他目光落在宁玉身上,“你竟然当他们是亲生父母?”他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我忘了,我们到底是不同的。我并非你的哥哥。我的母妃乃是长郡王妃,父亲是你那父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如他当初强占你母妃一样强占了我母妃,害死了我父王。可笑的是我母妃早就怀上了我,却被他误认为我是他的亲生儿子。那高贵端庄的皇后无法生养,就将我抱养在了膝下,同时在我出生之际害死了我的母妃。”南夏太子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但注视着宁玉的眼神却分明沉暗,“后来那南夏皇后的母族接回来了一个私生女,送入宫中,恰好生下来一个男婴。于是我就被提上了被除去的日程。十三,你想要向我报仇?”
“不。”
寄体的残魂听到他的诉说只是心疼,宁玉知道,对于寄体来说,从小对她最好的就是面前这个人。她从小就依赖他,见过最多的人也只是他。她在南夏若非顶着公主名头和他的宠爱,她会落得和失去母妃落得个被饿死下场的八公主一样。她其实隐隐也察觉到了这个从小对她一直很好的太子哥哥的打算,但她不问也不说,她愿意为这个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哥哥奉献,哪怕丢掉她的命!
所以她才委托得那么坚定执着。
宁玉为寄体问上一句:“只是想向哥哥问上一句:如果十三死了,太子哥哥会伤心吗?”
“我会让害了你的人为你陪葬。”南夏太子用袖摆将她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擦干净,“小十三,我并不愿意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或许,是天意。”
宁玉隐隐猜测到他的打算,但她到底没有表露出来。
她攥住了男子的衣袖,遵从这具身体本能的意愿,投入了他的怀抱,环住了她的腰。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阴谋,作为一个目的是完成任务的人,她始终牢记自己的初衷,这是她的成长史,却不是属于她的人生。入戏可以,却不可沉溺其中。
“十三也不愿意一个人。我只要太子哥哥在我身边!”
……
泱泱大国之内,一个小人物的不同命运的蝴蝶翅膀煽动出一条不同的命运之路。
但改变的改变了,留存的依旧留存,或许偏离了道路,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快到了,啊啊啊……”
床榻上正被提着双腿进出的女子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的容貌越发娇媚,和她正激烈肉搏的是她名义上第二任夫婿,是新晋的大将军。其前任夫君被人误杀,之前的几位情夫因朝政变动而死的死,跑的跑。于是她顾不得其他,在为夫君守孝期内就多处勾搭有权有势的男人。这黑脸魁梧的将军是她目前寻的下家。
“将军……相公……要坏了……”
女子面上红潮,一只手放入自己口中,一只手放浪的抚摸着自己的敏感处。
这激情的一幕自然不缺观众,女子在嫁给新晋的将军后,和将军的弟弟及新晋将军派来保护她的侍卫长很快就滚在了一起。
室外,低声喘着粗气注视着的一双眼证实了女子一如既往放浪的淫乱史……
萧玄继位十四年零两个月,突然一病不起,却被人查出是中毒而亡。据说他一直暗地里在搜寻一个亡国的十三公主,可惜最终并没有找到。反而在叛臣逼宫时气急攻心,毒性发作身亡。
从此国内经历了一番大清洗,各方势力还负隅顽抗,但最终都被强力镇压。
除此之外,后宫的贤仁太后被禁宫,却在短短数日便神志不清,口中嚷嚷着一些不成词句的话。新皇却一直将其安置于慈宁宫内。
同年,边境之战爆发,程将军请命领兵出征,常年驻扎于塞外。
……
番外
“陛下,该歇息了。”
蜡烛燃尽,一旁守候的公公赶忙让人重新换了,轻手轻脚的将灯罩套上。一切做好了,方转身向案前的帝王小心翼翼道。
如今的帝王曾经是先帝的御前侍卫,俊美的容颜比以往多了几分凌煞之气。
如今的帝王不能人道,这种谣言因其不近女色的表现而越演越烈。
韩玉阳果真不能人道?
作为他心腹的郑公公想,这恐怕跟帝王在先帝时受过的折辱脱不了干系。
他曾经卧薪尝胆,让先帝以为他失去了男性的功能,又中了先帝的毒而作为一个戏耍的人物存活下来。
表面上的光鲜与暗地里的苟延残喘,朝不保夕将这个年轻帝王的曾经装饰得黑暗阴郁,甚至扭曲。
作为一个后宫公开的秘密,他表面上被先帝派去调教那些妃子,实际上被那些妃子羞辱调笑。
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最亲的人抛弃,只因为双生子不详这个传言。但也正因为双生子的缘故,他的性命与先帝的性命息息相关。于是又得以苟活下来,用另一张脸。
如今的帝王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与他近二十年的蛰伏有极大的关系。为了摆脱双生子的局限性,他暗地里为自己大胆换血,接受那古怪老者的试验。
所以,先帝死了,他依旧活着。
韩玉阳并没有抬头,他的眼角有一团青色的暗影,自登基三月来他睡得很少,将自己完全投入政事之中。
他挥手让郑公公退下。
在他的书案上,放着一个檀木无花纹的小盒子,放在他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他打开,那里有一支并不怎么精致的发簪。却因为有人时时拿在手中而显得十分平滑光亮,似返璞归真的宝玉。
韩玉阳的眼中并没有特别的情绪,他只是打开盒子,目不转睛的注视。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自己对这簪子主人的感情。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揭露的答案,随着尘世的更替而最终沉没在最遥远的地界。
韩玉阳想到很多:皇叔的出家,陈大将军,现在的并肩候的远走,还有与他合作多年英年早逝的南夏太子……还有,似花骨朵枯萎的这簪子的主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逃不开的命运……
但最终,还是结束了……
韩玉阳将盒子放进了暗阁之中,随着暗格的关闭,他转身离开:梦醒了,他选择的道路,他终将一往无前……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