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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脚小圆桌座位的卫修然看到上面又多出了一瓶洋酒头痛至极地叹了口气,看清是哪种酒精时更是不可理喻地大骂出声:“许楚楚!”
样式复古的瓶身和规规矩矩的黑色包装同其他洋酒没什么差别,比小麦更深几个调的醇厚颜色也没什么问题——是上头‘whisky’的白色字样让她抓狂。
被冰冷视线瞪视着的许楚楚发出几声干笑,可怜兮兮地讨饶,但脸上是不可掩饰的得偿所愿和得意洋洋。
“一时兴起嘛……别担心啦,会扶起责任好好送你回家的!”她甩了甩那头长长的性感波浪,“你重新搬回那套公寓了吧,就在百货公司后面那栋对吧?”
卫修然以冷静的目光审视般地看着她,提起裙摆入座,“说吧。”
她的酒量并不过人,但度数高的酒小斟小口也喝得下小半瓶,对付酒席也是颇有心得,可惜逃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独独对威士忌没辙。
倒不是说她不能喝或是一喝即醉——是她对此酒过于情有独钟,一旦开喝……就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的后果就是宿醉。
按理说既然这么束手无措,那打从一开始就一滴不沾便什么都解决了,可问题是偏偏迷恋上了,身体记住了味道,因此但凡其进入视野内乃至嗅到气息,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全数下了肚——这感觉跟吸食毒品的犯瘾者没什么两样。
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她本人是一个,孽缘许楚楚一个,以及经常一起应酬的洪杰和助理韦曼二人而已。
对于自己的伪装会暴露的事实一清二楚的许楚楚也不纠结,不如说早已想好了良策——她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起身,在卫修然猝不及防的注视下滑进舞池,两三下被起舞的人群淹没。
女人的动作快得让她只能哑然地张了张嘴,不住犯嘀咕地疑惑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连面都不敢露。
心有余悸地将酒瓶放到最远的桌角,卫修然迅速将其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为了转移注意而拿起手机,不得不不知第几次面对她无法平静处理的‘男友事件’。
如果说是沈衍之指使她尽快发展一段新感情,那么选择游子衡便完全出自她本人的意愿。
甚至可以说那个男人的提案不过是加快导火线燃烧速度的狂风而已,因为正如他所说,她对游子衡并不是没有好感,倒不如说她对游子衡的好感堆积得非常快。
原因大抵在于跟他聊天非常舒缓,同时不乏趣味,如同暖热的泉水一样将她体内的阴霾污秽一一剔除。
和她认识的任何异性不一样,没错,跟沈衍之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个男人的确各方面都迁就自己,为她打点好她所能以及不能想到的一切,让她走上数条其他人花上许久才懂得的捷径,可尽管他的语调再温柔,眼神再怜惜,举止再贴心不过,都带着不可告人的、显而易见的、名正言顺的压迫。
而她不肯退让,所以疲惫。
与之相反的游子衡,他温驯谦和,进退有度,良好的教养让他总是显得文质彬彬,从不会给她喘不过气来的焦躁,某些方面又有出乎意料的傻气一面……她想,如果打从一开始遇见的是这个男人,或许所有的事都会不一样。
卫修然并没有愚蠢到以为现在的自己还能像普通人一样与之交往。
不过讽刺的是,如果不是沈衍之那个男人的出现,如果不是他让自己有所改变,纵使遇见了游子衡,她依然会被不知所谓的‘规矩’束缚在原地,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一切只能在思虑的循环里不得其解,于是她只能哭笑不得地解锁屏幕,对着那一条条简讯而踌躇不定,踏步不前——下一刻,卫修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为什么记录里有从这部手机发送的[我在宫阙喝酒]以及[你来吗?]两条讯息?
悲剧的是,对方已经回答了自己一句‘好啊修然’,她连撤回消息的机会也没有……许楚楚!
她迅速明白了为什么前一刻那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心中浮现对其那愚蠢的逃跑行为的讥嘲的同时,却为她的自作主张而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几近不假思索地掏出粉饼,她开始检查目前的妆容:哑光的唇色并没有掉,面颊的腮红薄薄的一层十分完美,自然上扬的棕色眼线也恰到好处。
等游子衡找到卫修然的桌子时,初次见面便给他留下了鲜明印象的女人正自斟自饮。
顺直的黑发披散在背后,略深的裁剪露出小半个背部,纤瘦的肩胛骨和一条凹陷的脊柱沟在黑发摇曳之间隐隐约约,再加上这种情况下也毫不萎缩的姿态,以他被养出来的挑剔眼光来评价,也只能送上一句毫无保留的赞美。
再看面部,她正往自己涂得鲜红的嘴唇送上一杯满满的醇酒,面颊晕开了引人一亲芳泽的浅浅绯色,明亮的眼眸此刻泛着深浅不一的雾气。
游子衡其实不太喜欢那么鲜艳的颜色,那种美丽的张扬他欣赏却从不会上心,可当这一点放在素净的卫修然身上时,他却觉得鲜红被其本人的气围修正得恰如其分,化为了一种正正当当、顺理成章、毫无扭捏之处的锦上添花。
虽然想继续欣赏她因不自知所以撩人的情态,但继续喝下去可不太妙,她手边的瓶子已经半空了。
上前两步,他扣住卫修然往嘴边凑的酒杯,不禁柔声劝道:“别再喝了,喝太多的话,明天身体该不舒服了。”手下和男人有着天然差别的触感不由让他愣神,随机想到眼前的女人并非单身而收回了手。
分明告诫了自己对方已有了一个交往数年的初恋男朋友,他却依然管不住自己。
不舍得率先结束话题,收到讯息而饱涨的情绪,想到她就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甚至因对方或许只是客套之言的邀请而躁动难耐,主动提出去宫阙喝酒的提案。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很喜欢的女人,可他明白这回不一样。
即便晓得卫修然对自己不是没有好感,但和自己那已经高高垒砌的塔楼不同,双方的感情并不对等,他比对方以及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卫修然。
瞧,她只不过抬眼冲自己笑了一下,游子衡的心脏就难以自制地狂跳。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子衡医生,是你啊。”大概是微有醉意,她的笑脸明显和以往不同,缺乏克制,拉得有些长,略有熏雾的双目月牙般弯曲,春意浮动。
毫无自觉地柔化,游子衡对她的明知故问而感到可爱,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来,“修然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宫阙出了名的乱,就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点,而且跟印象中那个冷静而端庄的‘卫修然’颇有不符,“跟朋友一块儿来的,但她跳舞去了。”
说着,她往空杯斟了酒推到他跟前,笑得平静而淡然,“能陪我喝吗?”
依稀察觉到不对劲的游子衡从善如流,等待她的下一句话,果不其然——“我和我的男朋友分手了。”
如一道惊雷,第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随即涌上来的,如潮水般高涨的怜爱和疼惜还有他尽量忽略的窃喜所致的愧疚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仿佛从他的神态看出了男人的疑惑,卫修然的表情不变,轻松地抿了口酒杯,唇上残留的一滴水珠被她用舌尖卷入嘴里,游子衡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盯着她的嘴唇出神。
“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原因——他劈腿了而已。”她似乎有些不得其解,眼神却很清醒。“我以为既然交往了四年,两人已经相互透彻地理解,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了……但看来这样想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我……”
卫修然其实一点也不清楚怎么主动跟男人交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再说而已,所以她根本不晓得跟其他男人讨论前男友具有什么样的暗示。
才那么几句话,她已经又满上了一杯,没两口就喝光了,眼看她准备继续倒酒,游子衡强行压下那股被挑起来的悸动,伸手阻止她:“真的别再喝了,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喝酒解不了心。”
似乎是被他的论调逗笑了,她抿着唇笑的模样终于不见了那股庄重,眼底浮现着清晰可见的放纵。
眼下的卫修然显然已经半酣了,不过她几乎将那瓶威士忌独自饮尽了,酒量再好照她一杯接一杯的势头,不想醉也难,“子衡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拿自己最爱的酒奠基我不再需要的男人……还是说——你要我这么去做吗?”
另外一个威士忌被她避如蛇蝎的原因就是对自己醉酒后的德行……简直不忍直视。
自从看过了许楚楚恶意录下来的视频过后,她曾给自己下了好几个月的‘应酬时才能喝酒’的戒令,好在洋酒在酒席上也不太长被挑中,她便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
其实她喝醉的几率蛮高,但只有威士忌才能让她有这种几乎解放般的举态,这也是卫修然对其又爱又恨的理由。
她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实际上根本原因在于状态。
应酬时多半出于勉强,而且要刻意保持冷静,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滑头周旋,换着酒灌。威士忌则是不同,从头到脚投入,全身心欢迎,整个过程不存在逞强,酣醉的体验因此格外舒适,浑身轻飘飘的感觉像极了——做爱。
“不,怎么会……”游子衡的反驳比他的反应要快,话出口的瞬间才惊觉自己回答得着实太快了一点,于是出于掩饰,他连忙接道:“我是说,比起喝酒,还有其他的方法……”
浑浑噩噩的脑袋捕捉到‘其他’和‘方法’两词的卫修然突然笑得苦涩而嘲讽,甚至带了点恶意地重复:“其他的方法……是什么呢?”
手肘撑在桌上,她探身靠近,吐息之间甘醇的酒香钻进男人的鼻腔,像是浑身浸入了蜂蜜,游子衡感到一股甚至微带着闷痛的甜腻在胸口发酵,让他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充斥着甜味。
那无辜而好奇的询问便是那剂引人上瘾的——毒药。
作为人的理智在告诉游子衡应该在这张凑得很近的脸蛋面前后退,但作为男人的本能却在提醒他——别后退!
而这场胜负如此悬殊的博弈之中,男性的那一面理所当然地胜出了。
所以,他危险地停在了原位。
这么近的距离才让他明白这个女人的肌肤远远超过了所谓的白净,而那虽然端正,但缺乏突出之处的五官在黑发、红唇、白肤三种鲜明颜色的加持下显得惊心折魂。
是一种不符合当下东方美女强调精致、西方化,属于上个世纪,现在依然——抑或该说更加行得通的复古审美。
卫修然的确和他所见过的女人都不太一样。
眼底的水蒙蒙和对应的红晕让一向自持成熟的女人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之态,出乎意料的反差轻易间就能拨动他的心弦,于是不再克制,邀请便脱口而出:“……跳舞吗?”
胸口鼓动的心跳昭示着男人的紧张,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神态的每一丝变化。
在心脏几乎停跳的沉默里,卫修然开口了。
“可是我……不会跳啊。”
间不容发的,游子衡接道:“要说跳舞,其实我也只会正规的交际舞那些呢……”
男人不禁为这破提案而痛骂自己一顿,却感觉被一只软绵绵的温热手掌牵起,尽管平时的卫修然表现得再怎么端庄严肃,她依旧是个柔软、敏感、温柔的——女人。
抬眼看过去,明显不是常态的酣女人露出包容的、温和的、怜惜的浅笑,于是他便不知不觉地被领入了舞池。
DJ正好切入了一首慢节奏的曲子,黑暗旖旎的曲风是夜晚的精髓,紧贴的肢体是缠绕在一起的琴弦,试图解开只会落得满手血肉的下场;交换的呼吸是迷障的毒气,试图挣扎中毒的速度只会更快;不经意间的注视便是最美妙的迷幻药。
大概是站不稳,二人几乎是拥抱着的架势在‘跳舞’,卫修然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而若非男人放在她腰后的手掌,连步伐都难以保持的女人只怕早已瘫软在地。
游子衡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像是个第一次恋爱的愣头青,头轻脚重的笨拙模样,不敢和她对视却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并为她不经意的贴近、依靠、视线而心甘情愿地奉上一片真心,死心塌地地一路沉沦下去。
所谓‘先喜欢的人先输’,虽然将情爱拿‘输赢’来比喻不太恰当,但率先动心的那一方的确更为容忍、更会退让、更能忍气吞声。
如同魔怔,他吻上了卫修然的嘴唇。
作者的话:我想改书名,一开始标题就是随便取的……所以—— ‘如痴如醉’这个名字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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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脚小圆桌座位的卫修然看到上面又多出了一瓶洋酒头痛至极地叹了口气,看清是哪种酒精时更是不可理喻地大骂出声:“许楚楚!”
样式复古的瓶身和规规矩矩的黑色包装同其他洋酒没什麽差别,比小麦更深几个调的醇厚顔色也没什麽问题——是上头‘whisky’的白色字样让她抓狂。
被冰冷视线瞪视着的许楚楚发出几声干笑,可怜兮兮地讨饶,但脸上是不可掩饰的得偿所愿和得意洋洋。
“一时兴起嘛……别担心啦,会扶起责任好好送你回家的!”她甩了甩那头长长的性感波浪,“你重新搬回那套公寓了吧,就在百货公司後面那栋对吧?”
卫修然以冷静的目光审视般地看着她,提起裙摆入座,“说吧。”
她的酒量并不过人,但度数高的酒小斟小口也喝得下小半瓶,对付酒席也是颇有心得,可惜逃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独独对威士忌没辙。
倒不是说她不能喝或是一喝即醉——是她对此酒过于情有独锺,一旦开喝……就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的後果就是宿醉。
按理说既然这麽束手无措,那打从一开始就一滴不沾便什麽都解决了,可问题是偏偏迷恋上了,身体记住了味道,因此但凡其进入视野内乃至嗅到气息,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全数下了肚——这感觉跟吸食毒品的犯瘾者没什麽两样。
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她本人是一个,孽缘许楚楚一个,以及经常一起应酬的洪杰和助理韦曼二人而已。
对于自己的僞装会暴露的事实一清二楚的许楚楚也不纠结,不如说早已想好了良策——她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起身,在卫修然猝不及防的注视下滑进舞池,两三下被起舞的人群淹没。
女人的动作快得让她只能哑然地张了张嘴,不住犯嘀咕地疑惑对方到底做了什麽,以至于连面都不敢露。
心有余悸地将酒瓶放到最远的桌角,卫修然迅速将其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爲了转移注意而拿起手机,不得不不知第几次面对她无法平静处理的‘男友事件’。
如果说是沈衍之指使她尽快发展一段新感情,那麽选择游子衡便完全出自她本人的意愿。
甚至可以说那个男人的提案不过是加快导火线燃烧速度的狂风而已,因爲正如他所说,她对游子衡并不是没有好感,倒不如说她对游子衡的好感堆积得非常快。
原因大抵在于跟他聊天非常舒缓,同时不乏趣味,如同暖热的泉水一样将她体内的阴霾污秽一一剔除。
和她认识的任何异性不一样,没错,跟沈衍之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个男人的确各方面都迁就自己,爲她打点好她所能以及不能想到的一切,让她走上数条其他人花上许久才懂得的捷径,可尽管他的语调再温柔,眼神再怜惜,举止再贴心不过,都带着不可告人的、显而易见的、名正言顺的压迫。
而她不肯退让,所以疲惫。
与之相反的游子衡,他温驯谦和,进退有度,良好的教养让他总是显得文质彬彬,从不会给她喘不过气来的焦躁,某些方面又有出乎意料的傻气一面……她想,如果打从一开始遇见的是这个男人,或许所有的事都会不一样。
卫修然并没有愚蠢到以爲现在的自己还能像普通人一样与之交往。
不过讽刺的是,如果不是沈衍之那个男人的出现,如果不是他让自己有所改变,纵使遇见了游子衡,她依然会被不知所谓的‘规矩’束缚在原地,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一切只能在思虑的循环里不得其解,于是她只能哭笑不得地解锁屏幕,对着那一条条简讯而踌躇不定,踏步不前——下一刻,卫修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麽?
爲什麽记录里有从这部手机发送的[我在宫阙喝酒]以及[你来吗?]两条讯息?
悲剧的是,对方已经回答了自己一句‘好啊修然’,她连撤回消息的机会也没有……许楚楚!
她迅速明白了爲什麽前一刻那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心中浮现对其那愚蠢的逃跑行爲的讥嘲的同时,却爲她的自作主张而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几近不假思索地掏出粉饼,她开始检查目前的妆容:哑光的唇色并没有掉,面颊的腮红薄薄的一层十分完美,自然上扬的棕色眼线也恰到好处。
等游子衡找到卫修然的桌子时,初次见面便给他留下了鲜明印象的女人正自斟自饮。
顺直的黑发披散在背後,略深的裁剪露出小半个背部,纤瘦的肩胛骨和一条凹陷的脊柱沟在黑发摇曳之间隐隐约约,再加上这种情况下也毫不萎缩的姿态,以他被养出来的挑剔眼光来评价,也只能送上一句毫无保留的赞美。
再看面部,她正往自己涂得鲜红的嘴唇送上一杯满满的醇酒,面颊晕开了引人一亲芳泽的浅浅绯色,明亮的眼眸此刻泛着深浅不一的雾气。
游子衡其实不太喜欢那麽鲜艳的顔色,那种美丽的张扬他欣赏却从不会上心,可当这一点放在素净的卫修然身上时,他却觉得鲜红被其本人的气围修正得恰如其分,化爲了一种正正当当、顺理成章、毫无扭捏之处的锦上添花。
虽然想继续欣赏她因不自知所以撩人的情态,但继续喝下去可不太妙,她手边的瓶子已经半空了。
上前两步,他扣住卫修然往嘴边凑的酒杯,不禁柔声劝道:“别再喝了,喝太多的话,明天身体该不舒服了。”手下和男人有着天然差别的触感不由让他愣神,随机想到眼前的女人并非单身而收回了手。
分明告诫了自己对方已有了一个交往数年的初恋男朋友,他却依然管不住自己。
不舍得率先结束话题,收到讯息而饱涨的情绪,想到她就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甚至因对方或许只是客套之言的邀请而躁动难耐,主动提出去宫阙喝酒的提案。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很喜欢的女人,可他明白这回不一样。
即便晓得卫修然对自己不是没有好感,但和自己那已经高高垒砌的塔楼不同,双方的感情并不对等,他比对方以及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卫修然。
瞧,她只不过擡眼冲自己笑了一下,游子衡的心脏就难以自制地狂跳。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子衡医生,是你啊。”大概是微有醉意,她的笑脸明显和以往不同,缺乏克制,拉得有些长,略有熏雾的双目月牙般弯曲,春意浮动。
毫无自觉地柔化,游子衡对她的明知故问而感到可爱,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来,“修然怎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宫阙出了名的乱,就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点,而且跟印象中那个冷静而端庄的‘卫修然’颇有不符,“跟朋友一块儿来的,但她跳舞去了。”
说着,她往空杯斟了酒推到他跟前,笑得平静而淡然,“能陪我喝吗?”
依稀察觉到不对劲的游子衡从善如流,等待她的下一句话,果不其然——“我和我的男朋友分手了。”
如一道惊雷,第一时间他还以爲自己幻听了。
但随即涌上来的,如潮水般高涨的怜爱和疼惜还有他尽量忽略的窃喜所致的愧疚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仿佛从他的神态看出了男人的疑惑,卫修然的表情不变,轻松地抿了口酒杯,唇上残留的一滴水珠被她用舌尖卷入嘴里,游子衡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盯着她的嘴唇出神。
“没什麽特别复杂的原因——他劈腿了而已。”她似乎有些不得其解,眼神却很清醒。“我以爲既然交往了四年,两人已经相互透彻地理解,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了……但看来这样想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我……”
卫修然其实一点也不清楚怎麽主动跟男人交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再说而已,所以她根本不晓得跟其他男人讨论前男友具有什麽样的暗示。
才那麽几句话,她已经又满上了一杯,没两口就喝光了,眼看她准备继续倒酒,游子衡强行压下那股被挑起来的悸动,伸手阻止她:“真的别再喝了,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喝酒解不了心。”
似乎是被他的论调逗笑了,她抿着唇笑的模样终于不见了那股庄重,眼底浮现着清晰可见的放纵。
眼下的卫修然显然已经半酣了,不过她几乎将那瓶威士忌独自饮尽了,酒量再好照她一杯接一杯的势头,不想醉也难,“子衡你在说什麽啊,我怎麽可能拿自己最爱的酒奠基我不再需要的男人……还是说——你要我这麽去做吗?”
另外一个威士忌被她避如蛇蠍的原因就是对自己醉酒後的德行……简直不忍直视。
自从看过了许楚楚恶意录下来的视频过後,她曾给自己下了好几个月的‘应酬时才能喝酒’的戒令,好在洋酒在酒席上也不太长被挑中,她便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
其实她喝醉的几率蛮高,但只有威士忌才能让她有这种几乎解放般的举态,这也是卫修然对其又爱又恨的理由。
她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实际上根本原因在于状态。
应酬时多半出于勉强,而且要刻意保持冷静,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滑头周旋,换着酒灌。威士忌则是不同,从头到脚投入,全身心欢迎,整个过程不存在逞强,酣醉的体验因此格外舒适,浑身轻飘飘的感觉像极了——做爱。
“不,怎麽会……”游子衡的反驳比他的反应要快,话出口的瞬间才惊觉自己回答得着实太快了一点,于是出于掩饰,他连忙接道:“我是说,比起喝酒,还有其他的方法……”
浑浑噩噩的脑袋捕捉到‘其他’和‘方法’两词的卫修然突然笑得苦涩而嘲讽,甚至带了点恶意地重复:“其他的方法……是什麽呢?”
手肘撑在桌上,她探身靠近,吐息之间甘醇的酒香钻进男人的鼻腔,像是浑身浸入了蜂蜜,游子衡感到一股甚至微带着闷痛的甜腻在胸口发酵,让他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充斥着甜味。
那无辜而好奇的询问便是那剂引人上瘾的——毒药。
作爲人的理智在告诉游子衡应该在这张凑得很近的脸蛋面前後退,但作爲男人的本能却在提醒他——别後退!
而这场胜负如此悬殊的博弈之中,男性的那一面理所当然地胜出了。
所以,他危险地停在了原位。
这麽近的距离才让他明白这个女人的肌肤远远超过了所谓的白净,而那虽然端正,但缺乏突出之处的五官在黑发、红唇、白肤三种鲜明顔色的加持下显得惊心折魂。
是一种不符合当下东方美女强调精致、西方化,属于上个世纪,现在依然——抑或该说更加行得通的复古审美。
卫修然的确和他所见过的女人都不太一样。
眼底的水蒙蒙和对应的红晕让一向自持成熟的女人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之态,出乎意料的反差轻易间就能拨动他的心弦,于是不再克制,邀请便脱口而出:“……跳舞吗?”
胸口鼓动的心跳昭示着男人的紧张,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神态的每一丝变化。
在心脏几乎停跳的沈默里,卫修然开口了。
“可是我……不会跳啊。”
间不容发的,游子衡接道:“要说跳舞,其实我也只会正规的交际舞那些呢……”
男人不禁爲这破提案而痛骂自己一顿,却感觉被一只软绵绵的温热手掌牵起,尽管平时的卫修然表现得再怎麽端庄严肃,她依旧是个柔软、敏感、温柔的——女人。
擡眼看过去,明显不是常态的酣女人露出包容的、温和的、怜惜的浅笑,于是他便不知不觉地被领入了舞池。
DJ正好切入了一首慢节奏的曲子,黑暗旖旎的曲风是夜晚的精髓,紧贴的肢体是缠绕在一起的琴弦,试图解开只会落得满手血肉的下场;交换的呼吸是迷障的毒气,试图挣紮中毒的速度只会更快;不经意间的注视便是最美妙的迷幻药。
大概是站不稳,二人几乎是拥抱着的架势在‘跳舞’,卫修然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而若非男人放在她腰後的手掌,连步伐都难以保持的女人只怕早已瘫软在地。
游子衡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像是个第一次恋爱的愣头青,头轻脚重的笨拙模样,不敢和她对视却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并爲她不经意的贴近、依靠、视线而心甘情愿地奉上一片真心,死心塌地地一路沈沦下去。
所谓‘先喜欢的人先输’,虽然将情爱拿‘输赢’来比喻不太恰当,但率先动心的那一方的确更爲容忍、更会退让、更能忍气吞声。
如同魔怔,他吻上了卫修然的嘴唇。
作者的话:我想改书名,一开始标题就是随便取的……所以—— ‘如痴如醉’这个名字觉得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