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瑶起先是绷着脸,但她此时被桎梏着不能动弹,便想着不能再这般强硬还是逃命要紧,于是表情慢慢缓和下来,问:“你是什么人?你要杀我吗?”
乌延护南将马慢慢停下,勒着缰绳调转了一个头,看着星瑶道:“我是什么人都不要紧,你只晓得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好好待你。”
星瑶心里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束缚的身子,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待我好?”
乌延护南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扬了扬眉毛,便将束缚在星瑶身上的绳子解开。星瑶双手刚能动便立即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向乌延护南袭去,乌延护南笑着躲开,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整个人压了上去,低头咧着嘴笑道:“不要白费气力了,我不想伤了你。”
星瑶想要用脑袋去撞他,却又被他躲过,那乌延护南见她挣扎的样子好玩,欣赏似的低低笑了起来,还没笑两声,他的嘴便被星瑶迎上来的吻狠狠堵住。
这还是乌延护南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强吻。他瞪着的双眼中带着笑,和星瑶冷静而深邃的眼眸正对着,不知怎么,他竟觉得她那双乌黑的眼瞳正慢慢变成引人入迷的蔚蓝,那惑人神魄的蓝。
星瑶的舌头悄悄潜入他的口中,轻轻搅动着,撩拨着,然后,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噬咬。
“呃啊!”乌延护南登时睁开了双眼,嘴里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手上一松被星瑶挣脱开来,此时他也难免恼怒,想要伸手去掐星瑶的脖子,星瑶先他一步再一次把匕首插进了马肚,那马疯一样的跳起来将她摔下了马背,继而带着满嘴鲜血的乌延护南往前狂奔而去。
摔下马的星瑶滚掉进了一条沙沟之中,那乌延护南愤怒地纵身跳下马,飞跑跃下沙沟,星瑶已经不见了踪影。乌延护南笔挺健硕的身躯穿梭在纵横的沙沟里,他嘴角还流着血,如猎鹰般的双眼在不停地搜寻。
直到沙沟边传来了重重马蹄声,有人喊道:“大王!”
乌延护南这才放弃了搜寻,跳上沙沟望了一眼方才星瑶消失的地方,食指抹去嘴角的血,勾着唇笑道:“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星瑶几乎要停止了心跳,她的嘴被一个人牢牢地捂着,背后的这个人身上带着她莫名熟悉的味道,如果不是这个人把她拖进这个被杂草掩盖的凹壁之中,她大约就要被方才多次经过这里的乌延护南发现了。
她竖着耳朵听见马蹄远去的声音,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背后那个捂着她嘴巴的人也把手渐渐放松,只听得那人清灵的声音幽幽响起:“冒犯了。”
星瑶的心漏跳了一拍,欣喜地转身接着透过杂草的微弱月光看清那人的面容,低呼道:“顾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清迟没有回答星瑶,只是微蹙着眉拔开杂草向外探出头,小声道:“先离开这里。”
“嗯。”星瑶点点头,想要往外走却双膝一软往前扑去,幸亏顾清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星瑶靠在顾清迟怀里,浑身疼得冒冷汗,双脚几乎完全站不住,刚刚从马背上被甩下来,正好是双膝落地,然后一路滚下去身上撞了好几块石头。所以星瑶刚才一直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现在她终于支撑不住。
顾清迟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将星瑶慢慢放下,往她的双腿看去,发现她的膝盖处满是鲜血。
星瑶不停地倒吸凉气,龇牙苦笑道:“我、我大概走不了了。”
顾清迟脸上的表情无甚变化,情绪不明,只淡淡道:“手伸出来。”
星瑶听话地伸出手掌,只见顾清迟咬破自己的食指在她的掌心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样,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与她十指紧扣。顾清迟嘴里默念了几句咒语,只见那图样透过两人的指缝发出了暗紫色的光。
星瑶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觉得有股暖意在全身流动,这股暖流在驱散身体的疼痛。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等星瑶再睁开眼后,她身上就已经完全不疼了,除了膝盖那两处的伤还是隐隐有些酸。
星瑶看着自己的掌心,惊奇道:“顾大人绝对是神仙吧!这也太神奇了!”
顾清迟只是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背对着她蹲下,道:“上来吧。”
星瑶怔怔地盯着顾清迟的背,他的白衣即使在这样的环境居然都没有沾染一丝的污秽。星瑶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低头看自己的身上的污血和泥土,连忙拍拍擦擦,这才敢爬上他的背,搂住了他的脖子。
顾清迟背着星瑶在沙沟中行走,一语不发。
皎洁的月时隐时现,可顾清迟的侧颜仿佛不用月光照亮就散发着柔和的纯白微光。
星瑶实在是太好奇他是怎么来的,不是说已经和顾婆婆告老还乡的吗?
“顾大人究竟为何会在这里?”星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难道顾大人一直都跟着我?”
顾清迟身形明显僵直了一下。
星瑶微笑,果然被她说中了,他一直在跟着她。
星瑶继续道:“顾大人明明已经可以潇洒山水间了,为什么要跟来这战场,是因为有要事要找我,还是因为担心我呢?”
顾清迟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有要事。”
他还是像以往那样不会说谎。
星瑶佯作恍然大悟状,趴在他的肩头,唇离他的侧颈很近,轻声道:“那是什么要事呢?前些日子在军营里时怎么不直接找我呢?”
顾清迟抿了抿嘴,眼里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银白的长睫毛颤动了一下,声调有些低沉:“到了洛杉丘再说吧。”
“你也知道?!”星瑶先是惊讶,继而又释然,“也对,依你的本事知道不稀奇。那……顾大人可有为这次的战争算过一卦,可预知了究竟是谁输谁赢呢?”
顾清迟猛地停下脚步,星瑶眨眨眼睛不解其意。
星瑶听见了顾清迟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顾清迟转过头,正对上星瑶疑惑的眼神,他嘴角浮起微微的笑:“大周会胜利的。”
星瑶不知道怎么有了他这句话瞬间就安心了许多,原本还微微紧绷着的身子这下完全瘫靠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也让人格外地放松,星瑶半开玩笑道:“顾大人真是我的定心丸,每次我快要走投无路时就有你来帮我。”
顾清迟没有说话,但是星瑶能感觉他在笑。
刚经历战役的星瑶此时心情大好,她趴在顾清迟的肩上,继续笑道:“我想顾大人一定是神仙,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神仙。”
顾清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若是神仙便不会让这场战争发生。”
星瑶有些呆住,她能听出他听似毫无感情波澜的语调背后隐藏的那三分悲悯。星瑶忍不住安慰道:“我们阻止不了战争,但我们可以尽可能减少因为战争而死亡的人,顾大人有那样神奇的医术,在战场上一定……”
“不,”顾清迟打断了星瑶的话,清浅的声音透着无力,“除了你,我谁也救不了。”
星瑶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只能硬生生地梗着,最后只剩下无言在狭道之中穿行。
星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怀疑自己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体格可以应对这样子恶劣的环境。
在梦中她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将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然后怀抱越来越热,倏忽间她便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漫天的火红赤焰,那赤焰之中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
那火焰如同贪婪的舌头将星瑶也卷入了其中。
星瑶闭着眼轻声呢喃着:“火药……火药……快跑啊……快跑……”
有人轻轻摇她。
星瑶这才慢慢睁开眼,刺眼的光昭示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慢慢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绿洲旁的小河的小船上。
小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而顾清迟正站在船外半俯着身子看着她。
“我们不是要去洛杉丘吗?这是哪里?”星瑶环顾四周,和昨天想比,这简直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云梭国这里的寻常百姓的衣物了,她抬头去看顾清迟,发现他也将一头银白的发束起,露出流畅的下颌线比平日更多了丝硬朗,身上穿着也不是昨日的白长袍,而是云梭国蓝灰相间的窄袍,让他好歹有些了凡尘气息。
星瑶身子往顾清迟倾去,紧盯着他,噙着一丝坏笑问道:“昨晚不会是顾大人帮我换的衣裳吧?”
顾清迟愣了下,脸颊瞬间泛红,他避开星瑶的目光,轻声道:“是村里的一个姑娘换的。”
星瑶噗嗤笑出了声,明明两人发生肉体关系那时他倒是坦荡荡的,现在不过是嘴巴上调戏几句他就能不好意思成这样。
星瑶拉了拉身上稍显宽大的衣服,问:“这里的人如何能帮我们?万一被举报我们就完蛋了。”
“进村前我把你身上的盔甲脱了,他们以为你是云梭人。”顾清迟看着星瑶道。
星瑶皱了皱眉,低头看见水里的倒映,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成蓝色了。她手指轻抚过眼角,浅笑道:“大概是父君在保佑我。”
星瑶又心想,这里的村民倒是淳朴善良得很。
然后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这里离洛杉丘还有多远?”
顾清迟伸出手指了指这河的对岸,星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连绵起伏的青山,山下坐落着一个小城镇。星瑶又回望了顾清迟一眼——他昨晚大概是背着自己走了一宿吧。
星瑶眼里闪着光芒,忽地站起身,声调轻快道:“那我们出发吧!”
“嗯。”
顾清迟踏上小船,那船便自己移动开,晃悠间星瑶没站稳往顾清迟身上扑去。顾清迟也同样没有站稳被星瑶扑得往后倒去,船剧烈晃动了一下激起水花,船里的村民摘来的几篮鲜花也被打翻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头上,有的落入了河水里顺着水流漂走。
星瑶哎哟着起身子,双手撑在顾清迟身子两侧,见了他脸上的窘迫的表情,只觉得好玩不由地咯咯笑起来,笑声伴随着春风勾着青草的清香,一朵纯白的花正好夹落在了顾清迟的耳畔。
星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却被顾清迟戴着花的模样吸引得慢慢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原以为任谁这样的造型一定都是很滑稽的,尤其他还是一个男的。
“顾大人,”星瑶凑近顾清迟,表情无比认真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长了一副很想让人糟蹋你的脸。”
“……”
“顾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很红。”
“……”
“连耳根都红了哦。”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