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月光下,黄沙在风中打卷,耳畔传来的皆是呜呼的沙鸣声,一行穿着黑色套头披风的人在土坡沟壑间悄然前行。
星瑶身上的黑披风因为风的鼓动而猎猎作响,罩在头上的帽子几乎隐去了她的双眼,只见她紧跟在一个男子身后,忽然她伸手扯住那人的衣袖,小声问道:“师傅,快到洛杉丘了吗?”
随着星瑶微微昂起头的动作,她的双眼暴露在月色之中,那是纯净的黑,如墨一般幽暗深邃,她额间的花也不见了,如今看起来就只是个清丽娇俏的普通女孩。
柯让回过头稍稍俯下身,嘘声道:“至洛杉丘大约还有十里地,可前头已经快到云梭国的地界了,那里必定是守卫重重,臣先带一队人马去引开守卫,陛下带着剩下的人看准时机趁乱潜入。”
星瑶踮起脚探出头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个关卡,那两座高高的了望台上有正在值守的士兵,而塔下也有约两三百人的士兵守着,忌惮于他们可能装备有火器,不能正面硬拼,只能靠声东击西。
星瑶抓着柯让的衣袖,不由地开始紧张:“师傅只带这些人够吗?别忘了他们可是有火药的。”
“放心,臣自有办法。”柯让轻柔地拍了拍星瑶的手以示安慰,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坠交给星瑶道,“陛下过了关后,阿筝会带路带你们去目的地,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他们若是怀疑,陛下只需出示这坠子即可。”
星瑶接过坠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玉石坠收入怀里。柯让对她笑了笑,然后向后面的人做了一个指挥的手势,带着三百人继续往了望塔方向潜行。
柯让刚走出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片刻转身拉过星瑶在她的脸颊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万事小心。”
星瑶“嗯”了一声,想要抱一下柯让,但他却急忙离去,星瑶的指尖只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滑过,然后只能望着他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之中。
“陛下,我们从这边走。”阿筝轻声唤道。
星瑶跟着阿筝,剩下的士兵分别护在两旁将她包围保护起来,一行人缓慢地往靠近关门口的另一个方向悄然移动。
越是靠近,他们的声音便越小,星瑶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她扯着披风尽量让黑色完全包裹自己,眼睛的余角时不时地去瞟了望塔那边的情况。他们趁着月亮正巧被云遮蔽的档口,快速地窜出土沟躲在一个土墩墙后面,其中约有百人往两边散开匍匐在灌木丛中。
星瑶时刻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腰间的匕首,眼睛轻易不敢眨,。
忽然,了望台燃起火光,随着几声巨大的声响,那塔守关的士兵都躁动了起来,接着就是兵戎交接的声响,那塔的人开始往下放箭,塔上的士兵依靠着高处的优势和,不仅无一人受伤,还射伤了许多柯让这边的士兵,给柯让他们的转移造成阻碍。
“荟语,”星瑶对身后的一个女兵轻声唤道,那吴荟语长着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和她高壮的身形还有古铜色的肌肤显得格格不入,星瑶笼着手压着嗓子对她耳语道,“你带弓箭手到那了望塔的后方,从背后将那塔上的人射下来。”
“遵命。”吴荟语向后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挥手,一支装备有弓箭的士兵就跟着她出列,趁乱匍匐爬行靠近了望塔。
果然没一会儿,星瑶便能看到了那塔上的弓箭手被来自后方的暗箭分散了注意力,甚至有的已经被射落,只是这样难免不引起注意,有些敌兵开始往星瑶这个方向跑来。
星瑶这方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不远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那些敌兵骂骂咧咧地全部往那个地方赶去,塔下团战在引导下慢慢转移,柯让令兵急速撤退,那些敌兵也尽数追了上去想要捉捕他们。
这样一来,那关卡处就只剩下了几名士兵守着,方才匍匐在灌木丛的士兵巡视冲了上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星瑶被掩护在后方连忙跟了上去,两百多号人在关卡集结真以为可以顺利进入时,轰隆的马蹄声践踏起的巨大尘烟在月光之下犹如夜雾般将他们笼罩起来。
那破云而出的白月将星瑶他们暴露无遗,所有人都迅速抽出了刀做防备状,等他们背靠着背举着刀刃向外时,才发现这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已经被这群突然杀出的骑兵包围了。
星瑶瞪着眼,额头上渗出汗。
这些骑兵将星瑶等人圈在了中间,嘻嘻哈哈地笑看他们,犹如在观看猴戏一般。星瑶仔细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马上的人的穿着不像是云梭国的士兵。
这圈突然空出一个缺口,一个身形无比高大的男人骑马悠悠出现,他手上拿着一只鞭子轻轻在马脖子敲击,笑道:“我已经盯着你们这些小耗子许久了。”
星瑶一行人俱不做声,都竖眉冷眼地瞪着他们。
星瑶看见这个为首的人出现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从他们的装扮来看,是乌延族的人无疑了。
“北堂牧手下的这些兵尽是些蠢货,”那个男人笑了起来,好似这大战不过是在做游戏一样,“每次都要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碰着我算你们幸运,只要你们都识时务安分些,我不会要你们的性命。”
那男人旁边有个肥壮的大汉冲着他笑道:“可不是嘛!大王你没发现这些兵都是女的吗!?一定要留着她们,刚好弟兄们一人领一个回去!”
那个男人笑得越发狂放,拍着那个大汉的肩朗声道:“也亏你还有力气干娘们,若是被你家的那个母老虎知道了,被剥皮了可别来找我求情。不过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就随你们的便!”
这些骑兵听了他的话都跟打鸡血似的往星瑶她们冲去,阿筝对着星瑶喊了一声“陛下快逃!”后就领着众人与那些大汉厮杀做一团,那些男人一开始低估了这些女兵的战斗力,挨了几刀,后来就急速反攻,有不少女兵被夺走了武器掠夺上了马。
星瑶用她的匕首挡开伸向她的手,想要从旁边杀出去,可是包围甚是严密,那些壮汉几乎用一只手就可以捞起她们,即使是身旁的人怎么掩护她都没有办法突围。
星瑶浑身冒汗,只见眼前的乌泱泱乱作一团,她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反抗。
她不能折在这里,绝对不能。
乌延族人像是围捕兔子那样将她们困在其中,然后享受着狩猎的乐趣,那个被称为大王的男人则在旁边静静观看着,时不时地欢笑拍掌。
在这暗夜的风沙中,这些大汉高笑着,狰狞地吼叫着。
星瑶胸腔内的心脏狂跳,她脸上沾上了不知哪里来的血,她被从背后袭来的马蹄的踢翻在地,眼见着那马就要直接踏上来,她怒吼一声,敏捷的爬起没有躲开反而向那马直直撞去,咬牙将匕首刺入这匹骏马的脖子,那马凄厉地嘶吼了一声将背上的人掀翻,鲜血喷在了星瑶的脸上。
星瑶连抹都来不及抹,急忙将那马的缰绳缠绕在手上,攀着那马的脖子跃上马背然后高呼道:“快夺马!!”
那马被她刺了一刀,跟疯了一般冲出了人群,星瑶睫毛上挂着的血随风滴落,凌厉的双眼直视前方,竟完全不见了柔软。那个男人直直见星瑶迎面冲来,先是愣怔着,接着在星瑶与他擦身而过时,星瑶手中的匕首堪堪要抹过他脖子,亏得他反应迅速向后下腰躺在马背上,那刀不过从他的面上呼啸而过。
星瑶见自己突袭没有成功也没有多做犹豫,而是骑着这匹疯马往关内冲去。
星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风沙如同刀子般割在她的脸上,她只能半眯着眼不至于看不清前方,此时满脸血腥的她犹如冷酷的修罗一般,看着甚是可怖。但正是这样模样可怖的她还是被一人紧追。
星瑶从冲出去没多久便听到了身后紧跟的马蹄声,她不断地加快速度却始终没有能甩开那个人,她用余光扫去——果然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追上来显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一派轻松的模样,甚至赶了上来与星瑶并驾齐驱,高声喊道:“我叫乌延护南,你叫什么?!”
星瑶不可置信地瞪了那人一眼,夹紧马肚子加快速度。
“没用的,小耗子!你跑不过我的!”乌延护南毫不留情地嘲笑,挥动着手里的皮鞭往星瑶胯下的那匹马屁股上重重甩去。
“啪!”地一声,那马扯着脖子嘶鸣,再一次抬起了前蹄几乎要将星瑶甩下,那乌延护南的鞭子连忙卷住了星瑶拉到自己的马背上抱在了怀中,他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自顾自地宣布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
星瑶被皮鞭捆住不得动弹,她左右挣扎了几下,冷冷地往他啐道:“滚!”
乌延护南一点没有生气的模样,眼中的兴趣反而更加浓厚,他搂紧了星瑶,看着她脸上满是干涸发黑的血,调笑道:“大周的女兵都如你这般美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