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这种生物,苏云鹤很喜欢,尽管它的生命短暂而脆弱,几近昙花一现。
不过,昙花一现的美丽,比永恒的丑陋更加有意义,难道不是吗?
那些蝴蝶有着黑白相间的双翼,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飞舞,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下。苏云鹤不知道那些蝴蝶飞向何处,生怕失去它们,于是大踏步向前,丝毫不在乎自己走了多远。
突然那些白与黑构成的蝴蝶消失不见,映入苏云鹤眼帘的,是几十年前才有的老街道。
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站在一家小商店门前,用俄语说道:“求求你们,我不能看着他饿死……”
如果不是女人开口说了俄语,苏云鹤根本不会注意她的长相——明明是黑发黑眼眸,面部轮廓却像俄罗斯人。还有,她长得和自己的爷爷苏贤,有很多相似之处。
忽然有个身穿长袍马褂的男人走出,在仔细打量女人之后,用半生不熟的俄语回答:“孩子留下吧。”
女人将怀中孩子递给他,说一句谢谢之后,就离开了。女人的背影仓惶又凄凉,在偏西的日头映衬下,更显孤独可怜。
“从此以后,这孩子姓苏。”突兀的声音,清晰地进入苏云鹤的耳朵里。
还没等苏云鹤上前询问此处何处,就看到白与黑的蝴蝶突然出现,漫天狂舞。
画面像电影一样切换。打着膏药旗、身穿绿军服、带刺刀的日本人,耀武扬威地在大街上晃来晃去。
尽管苏婉婉站着的位置,和他们距离特别近,有几次他们从苏婉婉身边经过时,衣服甚至可以相互摩擦。但他们就像瞎子,根本察觉不到苏云鹤的存在。
小商店被日本人砸毁,里面的人也被杀死,只有一个少年运气好,侥幸逃脱。在月光下苏云鹤看到,少年的长相,明显与中国人相异。
就在瞬间,少年穿上八路军的军服,扛着机枪和日本人浴血奋战。日本人举白旗以后,瞬间又换成和穿国民党军服的人作战。
从万里雪飘的东北,一路向南,直至乘军舰越过雷州海峡,踏上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之地。
少年变成青年,战争也宣告结束。他依靠在海南岛的椰子树下,嚼着番石榴,英俊的脸上写满忧郁。
“苏贤!上面下来文件,说你可以结婚了!”有人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向他宣布好消息。
“有谁愿意跟我呢?”苏贤已经把番石榴吃完,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被番石榴那甜腻的汁水,糊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从苏联来,把当年还在学说话的他,扔给养父之后,再也没有了音讯。而今中苏关系急转直下,人们找配偶都要“根红苗正”,他个苏联“毛子”,只怕自己想娶,对方不同意嫁。
最后苏贤还是服从组织的安排,转业回家,当个官。热心的人帮他安排相亲。好几个女的一看苏贤是“毛子”模样,赶忙抬屁股走人,直到这天,来了一个身穿补丁摞补丁、留短发、瘦得像纸片的姑娘。
“她家几代全是贫农,绝对根红苗正。”热心人对苏贤说,“家里钱少没法打扮,才这模样的。她愿意跟你。”
刚开始苏贤以为,她愿意跟自己是思想开明。随着时间推移,苏贤发现,生父早亡、生母残疾的她和自己结婚,纯粹是为了拿走自己工资,养活她的弟弟妹妹们。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苏贤被她的斤斤计较,以及无理取闹搞得要崩溃,然而有官职的他不能离婚,因为影响不好。
一团和气渐渐演变成兵戎相见,发生口角是家常便饭。最坏的场面,也不过是摔盆砸碗,饭桌被掀。
将就吧,再将就吧,苏贤这样告诉自己。于是,他将就几十年,本来心里苦,却也成麻木。
呼啸的争吵声还在继续,苏云鹤不堪忍受,本想张嘴喊停,却看到那白与黑的蝴蝶,突然迎风狂舞,模糊了她的视线。
当苏云鹤的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竟然看到,自己的面前,又出现了那条老街。
漂亮的女人迎着夕阳走来,在小商店的门前站定:“我的孩子呢?我回来要我的孩子了。”
小商店里头鸦雀无声,没有谁回答女人的话。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在苏云鹤的心里升起。
“孩子不可以带走,你别过来!”苏云鹤张开嘴喊道。很遗憾,苏云鹤声嘶力竭的喊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有一只手伸出,握住了女人的手。然后那只手的身体,跨出小商店的门,跟随女人离去。
苏云鹤哭也不得、笑也不得,只能看着两个身影,缓缓离去。四周的景物突然扭曲,然后,尽数化作白与黑的蝴蝶,将苏婉婉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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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歉,我的王……我真没用……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是我们克里米亚鞑靼人的王,我就不会让你……”
“不!不要这样说!你是我的爷爷,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看来我还是……能力有限呢……对不起……我得走了……请您原谅我……鞑靼之王……”
“你要去哪里?我以鞑靼之王的身份命令你,留在朕的身边,永远!”
“凡人总会被生老病死困扰,我也不例外……在我走后,将有更多……能力超群的臣子辅佐你,请不要为我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