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叶也不过停留了个把钟头,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她搂着言笑的肩膀,安抚说这次任务后,她就能有一段挺长的假期,到时她就可以陪言笑了。
言笑心里却是不抱任何期待的,沙叶即使有假期,那个少爷也不会让她呆在这里。
送别沙叶,言笑去厨房给王妈打下手。
冰箱边上一本厚厚的小册子,王妈叫言笑也看看。
翻开来,竟密密麻麻记录着那位三少日常生活的喜好忌讳。
饮食上忌口的,言笑翻了翻,整整有六页。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一道俊美且妖妍的身影翩然浮现在脑中,恍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探入她的脑海,试图去拨开笼住了过往的重重迷雾。言笑一僵,立马猛晃起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只妄想扯出什么的手甩到天边去。
“怎么了你?!”王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言笑干笑:“啊,没什么。有只蚊子。”
那位一同留下来的中年男人,叫周泉,他说少爷喜静,院子里往来一定注意不要扰了少爷的清静,有什么事就跟他说。
言笑端着方盘走在曲折廊下,廊外暴雨如注,雨打芭蕉簌簌作响,风携上水汽拂过面颊,留下几丝清凉。那人静坐廊下,好似入定了一般。就在几步开外,言笑停了下来,周泉从她手上接过方盘,言笑的目光状若无意地从那人身上掠过。
周泉挥了下手示意她离开,言笑朝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出了院子。
“少爷,吃点吧。”
周泉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脚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可是,一条不长的廊道言笑走了很久也没有听到那人开口。
言笑回头来收拾碗具,那人还是坐在廊下。
周泉站在那人的身后,站得笔直,犀利的面部线条让他即使不言不动,也让人不由地心生畏惧。
言笑一踏进来,周泉就敏锐地捕捉到动静,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见是言笑,他抬手往里一指。
言笑会意,放轻了脚步,轻轻走进去。
熬了很久的粥,一口没动。
言笑在桌边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把碗勺收进方盘,端了起来。
跨出拱门那瞬,言笑终究没忍住,回了头。
摇晃的大红灯笼下,那圈纱布白得刺人眼。懒散的姿态,坐在轮椅里的人,脸朝着院子,表情很专注,异样专注,而他,明明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言笑只能猜,猜让他这般专注的,是那徐徐清风,还是那叮咚雨点,亦或是那摇曳芭蕉……
涂昀文问起那人时言笑心一跳,她看向涂昀文,言笑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看向的目光有多严厉。涂昀文脸上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也只是闲话家常一般随口一提,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言笑这般看他。
“你想知道什么?”言笑问。
“……”涂昀文怔住,他有些糊涂,表情很是茫然。
言笑盯着他,眼神慢慢柔和下来。
言笑勾唇,一抹很淡的笑,没几分笑意:“说是本家那边的堂少爷,到这里休养来了,会待一段时间。”
“……”涂昀文呆怔了好一会,才讷讷道,“阿笑,我不是……我不是……”涂昀文终究是没说出些什么来,轻缓无力的尾音消匿在了雨声中。
涂昀文垂下头。
言笑看着他的手。
右手紧紧绞住左手,左手背上,一条条骇人的青筋横亘其上。
言笑静静看了半晌,终于伸出手,轻轻覆在那双手上:“昀文,别这样。”
很久,那两只手才松开,一只手反握住言笑的。
“阿笑,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涂昀文抬起头,眼里有委屈。
言笑被包在涂昀文手中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搔起涂昀文的掌心,一下一下,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只是不相干的人。昀文……”言笑挨近他,柔软的胸脯顶着他的胸口,“做吧。”言笑啄着涂昀文的下巴。
涂昀文的眼皮子颤了颤,然后,脸上就漫开了红晕。
“昨天、昨天刚……你……阿笑你身体……”涂昀文吞吞吐吐地憋出几个字,言笑笑嘻嘻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满脸困窘,言笑才哈哈笑着拖起他拉着他奔向二楼。
等一番情涛欲海过去,窗外天色已暗。
涂昀文送言笑出门,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对面院门内,涂昀文转过身。
张爱笑斜倚在廊柱旁笑望着他,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涂昀文生硬地别开头,他本不打算理会张爱笑,但是经过时被拦了下来。
“昀文哥,我没有骗你吧。”
涂昀文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她在敷衍你。”张爱笑一双眼睛里突然溢满了悲凉,两边嘴角却拉得高高的,非常怪异的表情,像在高兴,又像在伤悲,“昀文哥,别怀疑我的话,不然……”张爱笑突然笑起来,非常灿烂的笑容,“你,会,被,扔,掉,的,哦!就像这样,啾——”张爱笑笑着做了个夸张的丢弃垃圾的动作,双眼却是紧盯着面部紧绷的涂昀文,“她看也不看一眼,你哭也没用,喊也没用……哈哈哈,昀文哥,别激动,你又打不过我。”张爱笑眯起眼,笑盈盈地抬手轻松地格开涂昀文揪扯住他领口的手。
涂昀文的表情完全称得上凶狠,但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对面的张爱笑,都再清楚不过,他这样色厉内荏的窘态。
涂昀文跟张爱笑对视了片刻,却最终只颓败了一张脸,沉默地走进屋内。
张爱笑望了涂昀文微微佝偻的背影一眼,脸上的表情渐渐都没了踪影。他抬头望向夜幕,暗沉沉的,一颗星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