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 J 的信,已经快一个月了,怎麽还没她的来信?我拿起手机line给出版社的小雯问说是否有读者写信给我,她回讯息说没有。放下手机,我突然察觉到我居然在等待 J 的来信,我是怎麽了? J 改变我了吗?
过了一个星期之後,小雯送来 J 的信,一封比上回更厚重的信。
我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立即打开蓝色信封。
敬爱的H:
刚忙完一个活动,现在才有空提笔写信给你。我是教小六班,为了想带五个毕业同学到台北的动物园和101大楼旅行,我们班同学自作饼乾贩卖赚旅费,我们忙碌了快一个月,最後赚到90%的旅费。我补足不够的费用,终於可以实践这个特别的毕业之旅。
你说:「你让我看见小三真的没有那麽邪恶和丑陋。」这句话对我很重要,给我温暖和安慰。说真心话,如果可能没有人要当第三者,无论男、女,谁不渴望一份光明、被祝福的恋情,谁又不期待自己的爱情能开花结果,与相爱的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呢。
你想知道我的第三次不伦恋。唉!这也是我正在烦恼的事情。
离开第二个〝渣男〞(我觉得你用这个词汇很正确,外遇男对自己的情感并不负责任;相对的我自己也是个〝渣女〞,这不是自我污名,而是愿意负起自己行为的责任感,用这名字提醒自己成为小三是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逃到东部海滨的小学住在学校教师宿舍,之後,我紧闭心扉,用客气、冷漠与同事交流,藉此给自己空间和时间好好修复被第一次不伦恋扭曲的情感心态。我会这样做得感谢第二个〝渣男〞。
原本我是带着复仇的心态主动靠近第二个渣男,然而他是真心对待我,他常常对我说他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太太,他自私的想拥有两份感情而害了两个很棒、很好的女人。你一定很难相信,有时候我们去出游玩时,白天欢欢喜喜游山玩水,夜里激情欢愉做爱之後,两人却抱着大哭。他对我的真情让我知道我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人,我想这是他送给我的ㄧ份大礼。
在海边的小学平静、安稳地教书,两年後,在一次全县教师艺术创作研习会上我认识他。我大学是主修美术教育,我非常着迷儿童美术,觉得儿童绘画是全世界最棒的艺术品。他是小我三岁的国中美术老师,他的学校在我们学校的隔壁小镇。我们两人很有话聊,光谈艺术就很火热,没料到,他对电影、文学也和我一样痴迷。研习完毕之後,我们持续联络,慢慢得知他ㄧ些个人故事。他是嘉义人,从年少起对油画绘画充满创作热情,但因家境贫穷,他读高雄师范大学的美术系,毕业後选择比较没有升学压力的东部国中教书,住在学校教师宿舍,有稳定的收入,暨能安顿父母的生活,自己也衣食无缺。课余时光他全拿来写生、画画,是一个很单纯的男人。我个人比较常创作的是水彩,假日我们会一起去户外写生,然後各自创作,他画油画、我画水彩,再一起相互欣赏评论。教学上我们也相互给予协助与鼓励,有苦恼时彼此倾听、打气。
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平等相待的好男人,但是我心中有阴影。我要非常确定他是单身(我听过有的已婚男人会骗女人说他单身),我才敢继续放感情。有一回约会,我拿出身分证把玩,嘻笑着说身分证的照片都很可笑,也想看看他的拙样,要他拿出身份证来给我看。他没迟疑立刻拿出皮包,抽出身分证给我看。我看完他的照片,说笑一番之後说想看看他父母亲的名字,他将身份证反过来拿给我,我假装仔细看着他父母的名字,却盯着配偶栏,空白。我心中大叫一声〝帅〞,暗暗开心。终於让我教到一位单身男子。
之後,我安心地与他来往,有一回周末傍晚,他来我们学校看我,我带他去海边散步看晚霞。他认真地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我牵起他的手点头。我们俩人正式进入交往。半年後,我带他回去台中给父母亲认识,他也带我去他嘉义老家探望他父母。他向我求婚,我点头,但是希望可以再多谈恋爱一年。我们持续写生约会的简单日子,很快第一年过了,我们讨论结婚的事情,俩人都很喜欢东部的生活,决定在此买房定居;他喜欢我教书的小学旁临海的社区,希望结婚後能买到一栋小房子,我走路去上课,他开车去隔壁镇教书。我也满心勾画未来两人单纯美好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他传line给我说周末要请我去他住的镇上的唯一咖啡店吃晚餐,要告诉我ㄧ件事情。我心里好奇着他是想说甚麽?难道他找到理想中的房子了吗?我才正托社区里的家长帮我询问看看有没有人的房子想卖,社区里满多空屋的,一家人到西部工作,久了有些人就不想再回来,会考虑卖房子。
周末他开车来接我去咖啡店,晚餐後,喝着热咖啡。
「既然我们已经讨论要结婚的事情,我认为我应该要坦诚告诉你,或许你觉得应该在交往时就要告诉你,可是我认为是要有结婚打算时才说。」他正经地看着我说。
「原来不是找房子的事情,是甚麽事情?如果是你之前的恋史,那不必告诉我,我认为那是个人的隐私,不必说的。」我也正经地说。
「不是以前的恋史。我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他跟着妈妈。」他轻声地说。
我愣住了,他配偶栏是空白啊,怎麽跑出一个儿子。
「你的意思是说你结过婚,生了一个孩子,然後又离婚,孩子给你前妻养?」我试着往好处想,就算离过婚也算是单身。
「不是,我没结婚过,更没离过婚。」他简洁地回覆我。
还好他没结过婚更没离过婚,我问:「那怎麽会有孩子?」
看到这里,刚好一页信纸结束,我将信放在茶几上,走去厨房泡了一杯花茶,再回到客厅的 CD音响放一下大提琴音乐,坐在沙发上喝花茶听音乐。我心里想着有些好女人的命运,在情爱方面为何要一再地受伤?像 J 她在工作上看来满顺利,还可以到不同区域的小学去教书,一下到山里,一下到海边,都很顺畅,然而怎麽在感情上就是一直遇人不淑。到底老天爷要给她甚麽考验啊。
想想我自己的情感,真的要好好感恩。男友阿泰是我认识的第三个男朋友,前两个都是在大学校园谈的纯纯恋情。大二时,身旁同学好友各个都有男朋友了,不放心我孤单一人,我也羡慕她们身旁有个男友好像身价就上涨,而且校园里也流行说「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没人要,大四死翘翘」。我是满害怕到大三真的变成没人要的女生,所以就接受一个同学好友介绍的她经济系男友的同班男同学,两人交往半年也擦不出半丝火花,同时提分手,两人都不伤心反而大快人心,轻松许多。後来是大四时,一位同系读研究所的学长追我,是一位爱读书的宅男,我对他印象不错就接受。他只喜欢上图书馆,吃喝玩乐的事所知有限,两人平平淡淡的交往,也没像同学好友那种相死以许的激情爱情发生,不过不想让自己「大四死翘翘」,就继续牵着学长的手。等到我快毕业时,感觉不能自欺欺人,对自己不好,对学长也不公平,便主动提分手;学长觉得这样也好,因为他要继续考博士没办法给我太多时间。再次平和分手,又是不伤心,俩轻松。
说实话,自青少年起,我对感情方面没有太多期待,成年後对婚姻也没憧憬,父母的婚姻状态让我对婚姻没有美好感觉。认识阿泰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是我大学毕业四年之後,在一位大学同学好友的婚礼上偶遇,我们两人都被安排在新郎新娘大学之友桌,相邻而坐。聊起来才知道,他是资讯系新郎的同学,在宏碁电脑当工程师,我是新娘中文系同班好友,我们两人是同校同届自然聊起大学时代的校园记忆。当我提到在杂志社当编辑,喜欢写作,他便说在大学时也写过一些东西,曾经在大三时得过学校文学杯散文奖第一名,我说我是那一次小说奖第一名。他说自己是理工身体文学灵魂,自小最喜欢国语课,不过无奈在男理工女人文的社会要求之下选择读资讯系,成为一位资讯新贵,完成父母望子成龙的期待;我说我是文学身体数学魂,自小最喜欢数学课,高中时英文不佳无法进入数理班就读,大学考试成绩只能进入中文系,还好阅读越喜欢,毕业後进自己喜欢的杂志社当编辑,上班看作家的文章,下班写自己喜欢的文章。感觉我们两个人有某些相似又有某些互补,喜宴结束前相互留下手机号码。
我们两人都喜欢艺文,约会就是去美术馆看展览、光点台北看电影,三不五时再去野外露营,或是爬爬小山,或找个深山别致的民宿度假。感情满平稳加温,终於让我体验到一种两情相悦的激情火花。交往一年之後,我提出想离职成为专职作家,没料到他举双手赞成,因为如果人生重来,他最想要的就是成为作家,他认为作家暨是我的人生梦想也是他下辈子的梦想,一次可以圆两个人的梦想,他完全支持。我感动地抱着他哭了起来,觉得自己能与他相恋是我人生最大奇蹟与幸福。
对照 J 的崎岖情路,我真心感激老天爷,也对於迟迟没接受阿泰的求婚开始有点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