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兴盛於隋末,李杨换代时站错了边,此後解家再难为李唐所容。武氏、太平公主、安禄山与狼牙,但凡与李唐相对的势力请过解家效力。解家善使毒针,其中最缠绵阴狠的当属阴雨针。长歌门杨青月三岁时时挨了解旭一发阴雨针,一辈子都受梦魇影响,发作起来神思混乱,三十多年後李折柳也挨了解旭的孙女解语一针。
也许是解语当时的阴雨针炼不到家、或者李折柳已有功底能够抵抗,他倒不像杨青月频繁发作到神魂具失,但发作时严重的偏头痛也让他清醒不到哪去。李庄的人都晓得,家主紧闭房门时莫去打扰、周遭的人经过时都要放轻声音。
初夏时节梅雨季,这样的晴天好难得。
李庄的棉被衣裳晾了满院子,总管江培指挥着年轻的家仆们:「赶紧了赶紧了,小件的晾东首大件的靠西侧,这日头不知能维持多久……哎、棉被要掉地了!谁在下面?是不是大郎?」江培看着一处竹竿上扑腾不止的棉被快要滑到地上,赶忙走过去捞起棉被一侧,果不其然是李晏清躲在下面。
李晏清的面颊微微泛红、额角有汗,一双丰朗俊目好神采、笑起来和他娘亲一样挤出小卧蚕。他向江培挥了挥手:「江叔别过来,四弟等着捉我呢。」
这是李折柳的头生子李晏清,这年十一岁了,虽是庶出但李折柳一视同仁、命家仆唤作大郎、嫡子女唤其大哥。江培晓得连下了几天的雨、孩儿们关在屋内读书练琴早闷坏了,故只叮嘱了大郎别在棉被下热太久,便由着他们玩去。
江培放下棉被,躲在下头的李晏清又扑腾起来,一下一下的,好像深怕别人看不见。江培尚未走远,便有个五岁娃儿跑进院子来,嘴里嚷着阿兄阿姐正在找人。那娃儿看到江培便跑过来:「江叔!你瞧见阿兄阿姊吗?」
江培给娃儿擦擦脸上的汗,这是李英,李折柳的幼子,年纪虽小却很聪明,口条清晰半点没有稚子奶腔,「四郎莫急,跑太快要跌跤的。」
李英不是个肯听唠叨的孩子,转眼瞥见院子里有块棉被在动,李英立刻冲过去一扯,「捉到了大哥!」
李晏清笑赞了声:「四弟好厉害。」他们这是在玩捉迷藏,李英做鬼,满屋子找阿兄阿姊。
「大哥最拙,不似二哥三姊难找!」李英年幼,不知是大哥让着他,指着李晏清说他笨拙。李晏清笑了笑,陪着李英继续找人去。
「大郎。」江培在後头唤了声,李晏清回头问怎了,江培叮嘱他们靠近里屋莫要喧哗、更别到书房去。李晏清晓得原因,面有忧思,点点头答了声好,李晏清不仅是最年长懂事、也是四个孩子中最听话的。
李兰和李芷这对双胞兄妹就不怎麽听话了,两人蹲在阿爹的书房门外听了听、猜不出里头有没有人,早些他们都听见了江叔说莫来阿爹的书房。
「真要躲进去吗?江叔说了不可。」李兰在妹妹耳边轻轻问。
「说了不可才要进去呀。」李芷在哥哥耳畔悄悄说,「李晏清一定会帮四弟找。」
李兰点点头,「李晏清迂腐,准不会过来。」
两孩子彼此壮了胆便要开门,怎知书房的门却推不开,竟是被闩住了。
「不急,瞧我的。」李兰从头上摘了发钗,插进门缝间去拨闩子。书房位於里屋,门闩本就只是让家仆走开而非真要防人,被李兰胡乱捣鼓了几下居然开了。
李芷欣然,推门就要进去,谁知她刚推开一条缝,门板就被极大力的拍上、碰了好大的一声让门框都震了震,两兄妹吓得不轻,齐齐叫了声。「疼!」李芷刚才缩手不及被撞了下,手背红了一块,眼眶也跟着红了。
李兰把妹妹拉到身後,戒备的盯着门板。李兰李芷虽只有九岁,但练了些武艺,胆子都不小,「是人是鬼在作怪!」李兰向门板喊了声,手中的发钗都举起来了。
回答他们的却是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到别处去。」
李兰李芷一怔,认出是父亲的声音,便推了门跑进去,「爹,那门坏了!撞得芷儿好疼……爹?」李兰李芷的举止时常一致,同时发现不对劲、齐齐停下了脚步,阿爹坐在案前却姿势不端、扶着头看起来很不舒服。两孩子犹豫了下,阿爹面色不善,现在似乎不是撒娇讨疼的好时机。
适才挥了一掌隔空震门的自然是李折柳,本意是想把孩儿吓走,他正被阴雨针毒弄得头痛欲裂、不太能和颜悦色的面对孩子。谁知李兰李芷被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跑进来,李折柳忍着头颅像被钝器重击的剧痛,沉声训斥:「明知不可,为什麽仍要进来?」
李兰李芷撇了撇嘴,不敢说是在玩捉迷藏,阿爹素来宠他们,但生起气来仍是挺吓人,阿爹真要惩罚时母亲都保不了他们。
「手怎麽样?」李折柳这是问李芷,知道女儿刚才撞到手了。他不是不想自己过去看,只是头疼到视线里有些黑影、耳鸣也颇厉害。
「没、没怎样……」李芷老老实实的回答,只盼爹爹赶紧放他们开溜。
便在此时,门口忽然又多了一人,是李晏清刚才听见书房的震门声,急急跑过来查看。
李兰李芷转头看了看李晏清,竟背着阿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晏清,管好弟弟妹妹。」李折柳现在说什麽都是咬牙沉声,听起来怪吓人。
李晏清回禀父亲说知道了,便进去牵住二弟三妹的手带他们出来。李兰李芷趁此溜出书房,却对李晏清的解围没有半分感激,书房门一关,他俩齐齐甩开李晏清:「不要你管。」然後便溜了,跑去找小弟李英继续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