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从那天以后,已经空窗很久的顾仰川交起了女朋友,知性优雅型的。
那女人一共来过家里三次,不过以顾仰川的涵养并不会当着顾嫣的面同她亲热。
第一次,她来家里吃晚餐,顾仰川亲自下的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顾嫣当着她的面问他这个女人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小婶婶,他说看情况。
第二次,好像是他的公司拿下了什么大case,她搬来几棵发财树放在客厅里,已经开始摆出女主人姿态布置这个家了。顾嫣气的要死,每天偷偷往盆里浇浓盐水,终于在她第三次来的时候,看见她脸上惋惜的神情而暗爽不已。
那时是顾仰川工作强度最高的一阵子,强大如他也经不起接连几个礼拜熬夜加班,再加上冷空气突袭,终是病倒在床。
那女人进房间看他时,顾嫣打开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包,取走了里头一串钥匙。
等她回到家发现钥匙落在大宅重返来取时,忽闻细蚊般的呻吟从他房里断断续续传来。
“小叔叔……不要……好深……嗯啊……嫣儿不要了……”
她颤抖着手推开房门一点,视线从床脚凌乱散落的长裤、胸衣上移到赤裸着身体上上下下抛坐在男人跨上的女孩身上。
顾嫣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外边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俯身去察看男人的睡颜。一小时前她往他的退烧药里加了少许剂量的安眠药,他正安静地阖着眼,还可以看见宽阔的重睑的褶皱。
她在那苍白干燥的唇上印下一吻,“小叔叔,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如她所愿,顾嫣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她一直在等着顾仰川的教训,可他竟不曾提起半分,只叮嘱她高考在即,好好学习。
“那你答应我,在我高考之前,每天都要回家,不许同外边那些莺莺燕燕纠缠不清,让我安安心心的行不行?”顾嫣扬起倔强的小脸。
顾仰川盯着她半晌,竟是应了声好。
顾嫣本就天资聪颖,无须下旁人那些功夫就将他人能事行得八九不离十,在应付考试上面,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年六月很快到来。那判决十年寒窗的短短两日,在人生长河中,也不过是波上千层浪中一点白,长夏草木深中一点碧,转瞬即逝。
顾嫣高考完的第二天,顾仰川就撺掇着她跟着二叔家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堂姐央央报个旅行团把祖国大好河山游历一遍。顾嫣听着很是心动,虽不舍小叔叔,但想着总归是来日方长,转头便兴致昂扬地投奔了已经读大三的堂姐。
却不晓得等她玩尽兴了大半个月后回来,顾仰川这边,早已是佳人在侧。全新的面孔,与之前那位的气质却是一般无二,是个会照顾人的。
顾嫣自此与他陷入冷战。
酒桌上,朋友劝酒劝得起劲,顾仰川碍于情面也来者不拒,一一仰头喝下,已是醉意渐浓。
忽然一个电话打进,正是好多天没理过人的他家小孩。
他以为发生什么事,接起的语气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张:“嫣儿?”
“你回不回来吃饭?”小姑娘硬邦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听着有些失真,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对面又一只酒杯递来,他接过时不禁烦躁起来,不知该怎样回绝小孩的期待,“叔叔……嗯,今晚回家可能会比较晚,你自己好好吃饭……”
正举杯迟疑不定间,身侧的女友以为他又要再喝,倾身过来细声叮嘱他少喝点。
顾仰川正要再提醒她记得关好门窗,那边已传来断线忙音。
他不知怎的再没了兴致,只沉默地夹了几箸小菜,便搁了筷子。想了想,又拨出了一个电话。
“王妈,你们晚上吃了吗?”
那边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反问:“嫣小姐说要亲自下厨为先生庆生,让我先走的呀,先生还没回家么?”
顾仰川只觉先前喝下的酒化成了火,烧得胃里一阵阵难受。
挂了电话的顾嫣将流理台上的菜,刚出炉的、还在锅里的,全喂给了垃圾桶。
指针指向八点,这时门铃响了。
她手忙脚乱抹了一把眼泪,从门眼里看见她家小叔叔半个身子倚在他的新女友身上等在门外。
那女人将他扶进门,安置在客厅沙发上,视线在顾嫣身上停了两秒,但很快移开了去,看样子并不打算同她说话。
“那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她在他面上轻吻一口,起身走了。
顾嫣冷冷看完这一切,目不斜视从他眼皮底下经过要上楼去。
“过来。”
她转身,依旧是冷冷地看着瘫坐在那儿的男人,并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这才八点呢,叔叔的夜生活都结束得这么早么?”她讥讽地扯开嘴角。
又来了,那种该死的无力感。明知道小孩在耍脾气,无论如何该自责的也不是他,可他心里怎么就他妈的那么堵的慌?
“别闹,乖一点。”
乖一点乖一点,她一点都不想乖一点,就是要作天作地,就是要让他头疼生气,就是……再也不要做他的乖侄女!
可是真正看见他皱紧眉头捂住肚子,那股子乖张气焰又没出息地灭了。
“是不是又空腹喝酒了?你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胃早晚得英年早逝,别指望我给你送终!”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又不吭声了。
顾仰川轻轻笑笑并不同她计较,“还有没有吃的,弄点过来?”
顾嫣看了他一眼,脚步一转,终是进了厨房。饭菜全遭了秧,被她忘在烤箱里的抹茶千层蛋糕倒是逃过了一劫。
她别的方面虽做得好,但厨艺到底是少了些天赋。暂不论口感,这蛋糕的卖相就相当勉强。
不知是不是出于饥饿难耐,没一会,顾仰川就解决了一小半,竟也没觉得多难以下咽。
酒足饭饱,男人心里的荫翳渐散,颇满足地捏了捏女孩的下巴,“怎么越长大越不让人省心,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独自在外上学?”
不知又是哪句话戳中她的怒点,女孩啪得拍掉男人的手,“我就知道你已经开始嫌我烦了,你有了别的女人,就再也没耐心应付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等一上学我就搬出去住,你再也、再也别想看到我……”说到最后,她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顾仰川真是心都要给她哭化了,只觉得自家小孩真是越发好看,眼泪挂在睫毛上好看,红彤彤的鼻尖好看,气嘟嘟的小嘴巴更好看,一时间竟有种想将人欺负得更狠的冲动。
但他到底还把持着长辈的架子,却又鬼使神差将她抱在腿上好声好气哄着:“又给我乱扣罪名,换做旁人早给我扔了出去,就你会折腾。说要给我庆生,蛋糕有了,礼物呢?”
顾嫣渐渐停止抽泣,安静了下来。印象里,自她懂事以来,小叔叔便再没这样抱过她。
有一丝丝窃喜按压不住滋滋冒泡。
想起什么似的,他的目光落在她光裸的锁骨上,“你项链呢?”
顾嫣想了想,老实回答:“忘记扔哪了。”
他当即喂她吃了个毛栗,见她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笑骂道:“几千万拍来的东西让你这么糟蹋,你得拿什么回馈我,嗯?”
顾嫣吃了一小惊,想着死也得将那项链挖出来,哪天得罪了她小叔叔,正好卖了跑路!
“只怕我想送,你却不想要。”她一时有了些娇羞姿态,连声音都不若之前理直气壮。
顾仰川放柔了眼色,低头瞧着她:“我嫣儿送的礼谁敢不收?快让我见识见识是什么宝贝。”
顾嫣觉得屁股挨着他的那一处肌肤越发滚烫,小手扶上他肩头,仔细问:“那你……现在就要拆吗?”
“怎么,又舍不得送了?”他仍是笑。
可下一秒那笑堪堪僵在脸上。
他的小侄女拉着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裙子的拉链头上,绯红着脸在他耳旁浅声道:“小叔叔,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头顶灯光暧昧,女孩身上的馨香浅浅入鼻,顾仰川看着她脸上认真的神情,心上涌过一阵前所未有的浓烈感觉。
作者的话:“波上千层浪长夏草木深”处的比喻来自《在洪流中》。改了个俗气但较正常的标题。明天不更,猜猜下章开不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