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画楼并不知道她在水中漂浮了多久,她只知道醒来时,人便躺在客栈的房间里,身下是发硬的木板床,身上是久未见日头而略有些霉味的薄被。不过,这些都比不过还在跳动的心脏来得让她高兴,小命尚在,环境再差些又如何!
她扭了扭被水泡得发皱的身子,发现整个人都酸痛无力得很,便是想起身都需扶着墙,挣扎着坐起,还没来得急打量四周,便听房间的木门被推开,透过床幔,齐画楼看到推门而进的是个年约十四五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高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面容却极为俊秀,只到底年幼,还带着几分稚嫩之感,一身洗得发白的衣物没令他露出窘迫反倒更衬得他从容,一头乌发束在头顶,更显利落果断。
他手中仿佛端着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的看着,遂也不知床上的人儿已经醒来,将药碗放到木桌上,他便坐到一旁的圆凳上,只是才落座,就猛然听见有人说话。
顺着话声看去,却是被自己救回的女童,正隔着床幔与他讲话:“是哥哥你救了我吗?”
少年略显羞涩的应了一声,随即怕她多想似的,又道:“是我救了姑娘。”却是不敢称妹妹,毕竟妹妹一词在他们村中,大都是媳妇婆娘的代称,他虽读书不多,也知道不能唐突。
齐画楼见他虽外形颀长,却有着少年人的面薄皮嫩,便也明白是自己太过随意,又正式道:“小女多谢公子相救,只身体乏惫不能起身相谢,还望见谅。”
那少年何曾见过这么大点的女童讲着这般文绉绉的话,当下说道:“姑娘不要多礼,身体为重。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却是……却是……”他似是难为情到开不了口,最后却是闭眼咬牙道:“却是替姑娘换了湿透的衣衫。”
这话,他原本并不打算开口,救人的具体事宜,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他若不说,旁人是如何也不会知道她曾被人看了身子,只眼下她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大哥,让他不禁想起大哥平日里的教导,便吞吞吐吐的说了实情。
事实上,少年人以为救上来的是个小少年,即便有些疑惑他的皮肤白皙如女娃,也只当是天生如此,所以才二话不说扒了他的衣物,脱上衣时还好,尚未发育的小身板看不出男女来,只是褪下麻裤,露出里面贴身的亵裤时,少年才察觉不妙——这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
时下世人所穿的贴身衣裤,被称之为亵衣亵裤,亵衣说通俗些就是肚兜,当然这是现代人的说法,每个朝代称呼不同,但大致形式差不多,都是以遮住胸前风光为主。
而亵裤,却更是花样繁多,有袴褌之分,有长短之别,当然,那是纵观各朝各代,在大盛朝,却是只有一种,那便是曾经令齐画楼犹豫尴尬许久的——无裆裤,与胫衣相似,只略短些的“内裤”。
即便齐画楼从现代而来,也是不大能接受,可惜她一不懂针线,二不能特立独行,再是羞赧,也只得入乡随俗。
是以,褪下齐画楼裤子的少年便看到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风景,当下便吓得不敢多看,跑开两丈远,只是,做事做到一半不是他的性格,何况那小姑娘正衣衫半解的又露着下体,只得闭着眼睛哆嗦着双手替她草草换了干净的衣物。
当然,心下也有些不舍,这衣服还是大哥亲手替他缝的,尚未穿过几回,说是全新也差不多。不过少年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是新衣,也认了。
难怪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了,原来是衣服——齐画楼立时低头看了看簇新的烟灰色细棉外衫,然后发现,几乎可以当戏服穿的外衫底下,竟身无寸缕,再探入被中,同样宽大的裤子底下,也是光溜溜的。
齐画楼当场羞红了脸,虽然知道少年出于好心才替她换下湿衣,可是就这么被看光光……让她想说“谢谢,没关系”也难,简直羞于启口好吗?
那少年见齐画楼久不出声,便知道她的顾忌,讷讷道:“那……既是毁了姑娘清白,我…姑娘放心,我会负责的。”话说的大义凛然,心里却是在哭泣。
做件好事救个人,没想到还要赔上自己,少年人简直要泣血,他哪里知道娶妻的意思,他只知道,说出这句话,只要小丫头点头,自此他家就要多个人要养活,想想家中状况,又觉自己太欠考虑。
家无恒产,又无余粮,上有病弱大哥,下有年幼小弟,便是自己整日上山打野味,也不过堪堪温饱,哪还有余力照顾他人,只大哥曾讲过,人生在世,当言而有信,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他虽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其大概意思,何况虽说事出有因,但看了就是看了,不容逃避。
齐画楼却是被惊呆了,这孩子太实心眼了吧,好心救人一命,结果还要搭上自己的未来……她捏着被卷了几卷的袖子,沉默片刻,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
就在少年以为她会说出“唯有以身相许”这句话时,齐画楼却是话音一转,“唯有这块玉佩,是小女仅有之物,而今赠予恩人,以全恩情。”说罢,从脖间摘下约成人指甲大小的葫芦形状的玉佩,掀起床幔一角,递到少年跟前。
外间有些许阳光透进,照得一双小手当真如玉似雪,偏她手中又握着玉,那样子竟是比葫芦玉更引人注目。
少年忽然觉得,兴许娶她也不太糟糕,只是转而想到家中家徒四壁,又默默无言,他的手伸了伸,几乎在触到葫芦玉佩时,又缩了回来:“既是姑娘仅有之物,还是请收回吧,本是举手之劳……而且……”还碰了她身子。
齐画楼却是笑了笑:“公子,小女还有请求,只望公子成全。”以一块玉佩相抵,倒是齐画楼占了便宜。
她的要求也是简单,目下她背着逃奴的名头,且无长辈双亲,又居无定所,之所以想着去京城,也不过是为了方便之后的安排。
而今意外丛生,从延州城流落至此,却是歪打正着,便是安家查起,也只以为她葬身河底,销户了事。既然如此,她何不寻个小村落,安安静静的过着自由的生活,她有空间,有功法,即便是无意嫁人,想来也无人敢逼迫。
这般想着,齐画楼深觉此法甚好,再者,一事不烦二主,这少年既然救了她不如索性好人做到底,咳,虽然想法是无赖了些,但事成后她也会补偿一二,何况她的玉葫芦成色不差,便是转手卖了,也值个几十两银。
少年却是犹豫,他带她回村定居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就这么接了玉葫芦而后当做没事一般各自生活,却有违兄长教诲,何况这么个小姑娘,身世可怜不说,还差点丧命,这也让他不好抉择,深怕以后误了她姻缘。
最后到底没能抵过她的哀求,颤颤的接了尚带着她体温的玉葫芦,低声说了个“好”,只那语气,仿佛带着无限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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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公司团圆饭,估计寻爱更不了~
先把玉楼更了,如果晚上没更就明天补【不要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