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梁永大完全震住了,跟着心里内疚,觉得自己锁上门害她不能及时出去的错,是造成她崩溃的最後一根稻草。看她全身被雨水湿透,衣服全贴在身上,连头发也糊了一脸,纤瘦的身体在雨中微微发抖,十分可怜,梁永大走过去,拿伞遮到她的头顶。
感觉过了很久,俞小欢还是停不下来,一阵风吹过,让浑身湿透的梁永大全身一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俞小欢也似乎在发抖,心里被纠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说:“俞老师,要不先回课室去?你衣服全湿了,很容易着凉感冒的。”
俞小欢不动,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依然埋头痛苦着,只是哭声小了很多。又等了一会儿,梁永大又忍不住再次向她提出回课室去的建议,这次俞小欢终於有了反应,就在梁永大大喜,准备掺扶她时,她抬起头来,用一双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忽地闪出一股怒意,突然她举起手来疯狂地捶打过来,一边打一边哭喊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恨你,恨死你了!”
梁永大有点懵,“什麽都是我害的?这似乎八杆子都打不上啊?我们平时并没有什麽接触,话也不多说上一句,这几年来,跟你说话互动最多的就是现在,说是我害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又一想,“莫非她指的是把大门锁上的事?虽然不能全怪我,但我确实也有一定的责任。不过,不管我该负多大的责任,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带她去避雨,一直淋雨会出大问题的。”
俞小欢很纤瘦,没什麽力气,捶打在梁永大身上也不如何疼痛,任她发泄般捶了一阵,梁永大就抓住她双手,对着她大喊道:‘喂,你要打也回去里边打,别在这淋雨了好吗?’
半拖半扶,强把她带回主楼大厅才放开她。这时,也许发现打梁永大不管用,也许是发泄够了,俞小欢不再捶打梁永大,只是蹲下来捂着脸嘤嘤地哭。
怕她生病,梁永大走进旁边课室,找了一下,见架子上晾了许多小毛巾,这是给学生用的,不管那麽多,扯了一条胡乱擦了一把脸,另又扯了一条,想了想又多扯了两条,拿着走出去,来到俞小欢跟前,放柔声音道:“俞老师,擦一下吧,课室里有热水,要不你去洗个热水澡?你应该有工作服在这,换上干衣服,受凉感冒了不好,一个严重会变肺炎,要死人的!”
见俞小欢还是不理他,一气就扔她头上了,梁永大自己跑去休息室一衣柜里找了身工作服换上,一身乾爽,走回大厅时,发现俞小欢似乎从没动过,连头上的毛巾也是刚才扔下时的状态,只是哭声止住了。
就走过去劝道:“心里再苦也别虐待自己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什麽都是假的,只有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看开一些,什麽困难都是暂时的,总有过去的一天,说不定几年以後,你回想起来,会觉得现在自己的行为很傻很可笑呢?”
说完就走回监控室里去,怕俞小欢要面子,若自己在那里,她赌气,反而不听劝,过了一阵,没听到外面有响动,就探头望去,见俞小欢还是蹲着不动,忍不住走了过去,用手推她一下,想引起她的注意力,再开口劝她。
哪知‘咚’的一声,俞小欢就翻身倒在了地上,脸色发青,牙关紧闭,不知何时已经昏厥了过去。梁永大一惊,连忙去掐她的人中,这是他唯一知道的急救方式,小时候曾见过二叔这样救过中暑的堂哥。
好一阵子,直到把俞小欢的人中都给掐出个深深的血痕了,她才悠悠醒了过来。梁永大心中一松,问道:“俞老师,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俞小欢很虚弱,缓缓看了他一眼,眼中带有种很复杂的神情,似乎有怨恨,又有点喜欢,更带有些感激,无法言释,她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见她情况糟糕,梁永大用毛巾给她擦了下脸与头发上的水渍,又拭擦了下手脚,别的地方不敢动。也许太过虚弱,俞小欢任他拭擦,并没挣扎,也不说话,眼睛变得有些呆滞,这让梁永大的心又提了起来,心想:“还是叫救护车吧,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就糟了!”
於是对她说:“俞老师,我打电话给你叫救护车吧?”伸手去裤兜掏手机,却掏了个空,醒起刚才换衣服前把手机放监控室桌上了,就说了句“你躺着,我去拿手机”,就欲站起来,却被俞小欢一手抓住胳膊。
“不要救护车!”俞小欢有些吃力地说道。
看她紧张的样子,不愿刺激她,梁永大就顺着她道:“好,我不叫救护车好了,你别紧张!”顿了一下,又劝道:“俞老师,你这样躺在地上不是办法,要不,我扶你去监控室坐着?”
她似乎听劝了,微微点了点头,梁永大大喜,伸手去扶她起来,发现她浑身无力,一点支撑作用都发挥不了,梁永大想了想,说了声‘得罪’就把手探进她腿弯,公主抱般把她抱了起来。
俞小欢居然很配合,还伸手臂抱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紧紧趴在梁永大的怀里,这与刚才又打又吼的情况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梁永大有点奇怪她的变化,但也没多想,把她抱到监控室的办公椅上坐好。
看她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没那麽青了,梁永大心里也高兴,想了下,说道:“我给你倒杯热水吧?喝热水暖暖身子,会好一些的。”
见俞小欢微微点,梁永大就拿起桌面的水杯,高兴地去饮水机处接了杯热水,想了一下,倒掉一些,掺了些温开水,端过来递到俞小欢面前。
她正在发呆,并没有接,梁永大猛然想起这个杯子正是自己常喝水用的,人家女孩子怎麽愿意用这杯子喝水呢,就说:“抱歉,一时忘了这个杯子是我的喝水杯,我去找个一次性杯子再接过。”
说着就要把手中的杯子放桌面上,俞小欢却动了,抢过他手中那杯水,放嘴边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後,继续喝,很快一杯水喝完了,把空杯子递给有些发愣的梁永大。
梁永大接过来,看了看杯子,似乎杯缘上留有她的痕迹,都不知说什麽好了,总想着‘她到底知不知道,通常只有像情侣这种很亲密关系下,才共用一个杯子喝水的?应该知道的吧?可她为什麽用我的喝水杯喝水?我们又不是情侣?’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屋里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梁永大突然想起雨伞还丢在大门边,就说了一声‘我去拿回雨伞’,就又找来了一把雨伞冲出去,把门边那把雨伞捡了回来。
走到监控室外,突然有点不敢面对俞小欢。门外等了一会儿,最後才记起课室的窗还没关,就探头跟俞小欢说道:“俞老师,你先坐着,我去关窗去!”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俞小欢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梁永大一顿,只好转来看着她。
俞小欢此时脸色又好转了些,虽然还有些发白,但血色多了不少,她紧盯着梁永大,眼睑有些肿,眼珠却清亮了很多,因消瘦与精神受到打击而损色不少的样貌还是十分好看,梁永大也喜欢看,不过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梁永大还是有些不太敢与她对视的。
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仿佛下了某个重要决定,俞小欢终於开口说道:“抱我去A203课室。”
“好的。”梁永大答应着,走过去依然公主抱般把她抱起来,俞小欢也依然揽着他的脖子,紧紧趴在他怀里,这次她贴得更紧,更毫无顾忌。
抱着俞小欢走出主楼大厅,穿过风雨长廊,进到副楼,左转第一间就是A203课室了。梁永大踢开半掩着的课室门,看了看,就把俞小欢放到教师办公桌前的办公椅上,然後说道:“好了,我去锁门窗去!”
“等等!”俞小欢又说话了,梁永大只好站着等她吩咐。
之所以这麽听话,一方面她毕竟很虚弱,需要帮助,自己是这里唯一能帮她的人,帮一下没什麽;另一方面,在很长时间里,她都是他心目中最漂亮的女老师,心存好感,帮助她很心甘情愿。
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现在的态度,似乎有种指使他做事当成理所当然的样子。
“到更衣室里,帮我把二号衣柜里的工作服拿来。”俞小欢指使道。
梁永大答应一声,转身走进更衣室,找到二号衣柜,打开业时,一股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俞小欢身上一样的香气,看了下,柜子中有一张被子,一个枕头,一个旅行包,和一套工作服,俱都叠放得很整齐。取了工作服,关上柜子,把衣服拿出来递给俞小欢。
见她不接,也不在意,梁永大把衣服放桌面上,说道:“我走了!”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