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言的航班凌晨出发。
早早哄睡两个孩子,白起开车带着我们去机场。
许墨坐副驾驶位,微微侧过脸瞥视着后排的李泽言和我。
十月的晚风很凉,我靠在李泽言的肩膀,从他宽大干燥的掌心汲取男性体温带来独特的暖意。
高架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几十米一盏的路灯应接不暇地将黄光送到车厢中。
李泽言搂住我的那只手,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我的手臂。
他越是这样,便越容易使我想起过去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拼了命似的朝李泽言散发着淡淡古龙水味道的怀里缩。
“怎么了?”李泽言觉察到我的情绪波动,低声询问。
大概是由于乘坐红眼航班的缘故,他今天并没有穿得一丝不苟。虽然领带也没系,可随便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也极显气场。
我摇摇头,继续蹭着他的胸口。
“怎么了?”他又问一遍。
“不想你走。”我轻轻地回应。
许墨早已摆正脑袋直视前方,白起也有意识地将油门踩重了不少。
“下个月回来,很快。”李泽言摸了一把我的头发,“我答应过你。”
我无奈地点点头,贪恋着他的气息,同时祈祷这条道路不要有尽头。
感觉刚刚在李泽言怀里趴了没多久,白起已经没好气地停下车,扭头轻咳:“到了。”
车窗外一片明亮,写有“国际/港澳台出发”的指示牌也清晰可见。
“到机场了,我走了。”李泽言贴在我的耳畔道别,两片又暖又软的薄唇又在脸侧印下一个轻吻。随后起身,试图去拉开车门。
李泽言向外挪一点,我也死死紧贴着他。直到他推开车门,回头看到满脸不舍的我,无奈地皱起眉头:“就送到这里。别出来,外面凉。”
然后,趁我消化这句话的功夫,利落地“砰”的一声关上门。
车后窗被后备箱盖逐步挡住,再度合上时,只看到李泽言抽出行李箱拉杆微微颔首的模样。
他将电脑包放在行李箱上,单手拉着箱子向大厅走去。
这个时间,总是是夜生活丰富的恋语市,街上也早已人迹寥寥。然而机场却灯火通明,许许多多的离别与重聚在这里交替上演。
目送着他走入玻璃门,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小儿女情感。
“走吗......”白起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推开车门,朝向李泽言的背影快步跑去。
“哎?”
“我去看一下,你先找个地方停车。”
他要走了,他又要离开我了。
我知道李泽言只是去工作,也明白他会回来。心理建设做了无数次,可真到临别之际,悲伤的情绪却如湍急的暗涌一般,无法控制地弥漫开来。
冲进熙熙攘攘的出发大厅,李泽言的身影已经隐匿与人群中。
我穿梭于来往的游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
DE,FG,HI...
一列列来回跑,每一排都没有发现身穿深灰色的西装的人。
站在安检口,绝望地撑着膝盖喘气之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身上。
“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李泽言面带愠色,正拎着电脑包腾不出手,显然是刚刚办好行李托运。
面前男人深邃的五官拧在一起,无一不在告诉我李泽言此时有多愤怒。
“泽言,我......咳,咳...”喉咙里一阵发痒,我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诧异于它的温度,将电脑包丢在腿边,双手捧起我的手,轻而急地来回搓动:“你是白痴吗?穿得这么单薄还跑出来。”
画面过于美好,周围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投来羡艳的目光。在他们眼中,我们应该会是无数滥俗爱情故事里一对难舍难分的寻常情侣吧。
望着他紧张又认真的面孔,鼻尖突然酸酸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我...舍不得你走。”
李泽言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一时间气愤完全被抹去,罕见的慌乱出现在他脸上,手上的动作也暂停了:“我会回来,我们说好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
我和李泽言就这样拉着手,互相凝望,试图从对方的眼里找到无解的答案。
直到白起出现,打断了我们。
“你怎么还不走?”白起不耐烦地看向李泽言,拿下披在我身上的西装递给他。又脱下自己宽大的牛仔外套,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安检口工作人员的眼睛亮了一下,估计是许久没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如此狗血的三角剧情。
李泽言似乎安心了不少,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照顾好她,麻烦了。”
许墨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还没等白起反击,便发出一声介于冷哼与轻笑间的声音,说:“不麻烦。”
李泽言顿了顿,还是拉了下我的手:“这次真的走了。”
我一不能把他捆在家里,二不能被他打包上路,吹吹冷风,终究清醒了许多:“好,下个月见。”
“嗯。”李泽言放心地应了声,拎起电脑包走入安检,朝我们的方向摆了摆握着夹着登机牌护照的手。
面对我们扑朔迷离又异常和谐的四角关系,工作人员满脸困惑地揉起了眼睛。
等到李泽言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安检门后,白起如同送走瘟神般欣慰地松了一口气,拥着我往停车场走去。
与出发厅截然相反,车库里倒只停着稀稀拉拉的几辆车。
白起从裤袋中掏出车钥匙,递给许墨:“喏。”
许墨并没有去接,他的眼底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冷静地对白起说:“你开。”
“为什么?”
“我看不到交通灯的颜色。”
“......”
安全无小事,最终,白起还是坐进了驾驶座。
许墨今天有些反常。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只是很随意地坐在我身边,连黑色风衣的下摆压出了褶皱也没有察觉。
我正打算去抻开,还没有触及,手腕就被他飞快地钳住了。
“如果死的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吗?”
我的心头有一道很深的无法治愈的伤口,每个人都假装看不到,却又在小心地呵护它,祈祷它能在角落里自动愈合。
除了他刚刚的话,正正好好地挑开结成不久的薄薄一层痂。
“许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怒不可遏的白起几乎是咆哮地喊出这句话。
他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瞄了眼前视镜,原本坐在后排的两人已经无影无踪。
“靠!”白起重重地踏下油门,小灰在黑色的夜幕中一骑绝尘地向自家别墅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