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征突地进屋,他母子二人尚未分开。
只听得子征扇子刷地合起,一边砰砰敲打手心一边笑道:“妙妙妙,”他原本心乱走来瞎逛,逛出个天大秘密,“好一个方家秀才,好一个诗书礼仪的方家,啧啧,这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母子之间竟有这番美景,倒叫某瞧见了这一出人间好戏。若是学政见了,说不得方兄这状元考也不用考便当上了呢?哎呀,锦绣文章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嘛,某想起来,今日约了山长同几位恩师喝茶听戏,如此奇闻,待某告知几位师长可好——”说着他便要展开扇子撩袍晃出门。
而方铭耳边嗡嗡作响,方寸大乱中抖着嘴唇惊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却见那秦三娘也不整理衣着,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顺手抄起绣篓里一把剪子恶狠狠扑向王子征,她目中凶意已起,三娘心中只一条,今日便要置姓王的于死地。
手足无措的方铭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蹦三丈拖住三娘袖尾道:“不可不可,儿的前程都在王兄身上,你这泼妇莫不是疯了?”
未料到秦三娘这个泼妇竟有如此孤勇,子征大声嚷道:“老货你敢你敢——我我我爹是——”情急时搬出爹来,锦衣玉食的五少爷以为好使。
三娘仿若未听得他二人酸腐碎碎念,剪子已划破子征的衣袖在他慌乱挡起的手臂上刺出一道道血口子,也算子征命不该绝,秦三娘毕竟女流比起王家二郎矮了不止一截,所伤之处多为臂膀。
方铭扑上来死命抱住秦三娘的身子道:“娘,不行,使不得,娘——”
一个拖一个躲,便是这般,子征身上东一条西一条,大大小小伤口不少,待秦三娘使光了气力手中剪子终于垂下来时,王家风流五郎变成了狼狈血葫芦模样。
“娘!您毁了孩儿毁了孩儿呀!”方铭哭得一脸鼻涕也不管究竟,囫囵着抹了一把眼泪,接过秦三娘扔过来的药箱颤巍巍给子征上药。
王五少爷哪经过这般阵仗,自家也哭的稀里哗啦,口中狠话念念道:“好你个淫妇,泼妇,贱妇,歹妇......”骂来骂去,忍着痛让方铭给自家糊了半身的草药。这些药草全为李娇上山得来,看着其貌不扬,对于子征这般皮肉鲜嫩的公子哥来说效果神奇,才敷了一会儿子征就不那般火辣辣疼了。
实则子征其实伤的并不重,一身血糊看似吓人,秦三娘叫儿子媳妇伺候着早不惯做体力活,手里头气力不过尔尔。
三人坐下,一个哼哧哼哧放着狠话,一个哭得稀里哗啦,唯有秦三娘叹了一口气道:“五少爷想要报官的话,少不得老妇人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少爷囫囵留在此处。”
子征身子抖了抖,手指颤巍巍指着三娘:“你你你——别乱来——我爹我爹——”
“嘻嘻”,三娘的剪子在掌心中转了个圈,指了指子征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叫少爷知晓,老妇人一条贱命换少爷金贵之身自千肯万肯,连命都舍了去,还管你爹是皇帝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少爷只管划下道来,莫与我绕来绕去打机锋得好。”她挺起胸膛来,口中蹦出一串儿不要命的浑话,三娘庆幸自家平日里看过不少晓春园唱戏,这放狠话的本领从戏文中来。
子征六神无主道:“你...你待如何?”
秦三娘收起一脸泼妇样,这才整理了衣裙拍打灰尘恢复原本风流妇人的样貌,扭着腰肢奉了茶来搁在子征面前道,托腮依着桌子道:“端看五少爷心思。”